姜燃从国贸中心出来的时候，整个人都还处在恍惚之中。

白色小mini上，手机响起一声短信提示音。

她怔忡地摸出手机，愣了半分钟，才小心翼翼地对着上面那串数字，从左挨着数过去——

没错！

真的是七位数，一个不差。

没想到岑霁不仅守信用，效率还这么高。预付款说打就打，即时到账。

姜燃捂着手机又数了一遍。

一串狂笑划破长空，旁边那辆小电瓶都被吓得吱哇乱叫起来。

屏幕上，林旭的名字亮起来。

应该是确认收款的。

姜燃收起兴奋，清了清嗓，正襟危坐地摁开接听键。

“喂？林助理。”内心海啸般的狂喜被压下去，姜燃平静地回复，“是的，预付款已经收到了，替我谢谢岑先生。”

“那就好，”林旭笑到，“岑先生让我通知姜小姐，明天晚上九点，在机场见。”

“机场？”姜燃愣住，“去哪里？”

“三天后是夫人的生日，岑先生希望姜小姐陪同，飞一趟墨尔本。”

姜燃瞟了眼手机上的时间——距离签订合同不过半小时，岑老板这么快就急着给她派任务了。

只付钱不压榨员工的资本家，根本不存在的。

“那这趟公务的支出？”姜燃问得轻描淡写，听起来简直是在正常不过的要求。

电话里的人明显愣了一秒，但林旭很快便道：“姜小姐不必担心，这次出行的费用会按照差旅费，由Sense总裁办予以报销。”

“嗯，好的好的，那就不打扰林助理了。”

姜燃笑嘻嘻地挂了电话，白色小mini在马路上开出了欢天喜地的步伐。

*

今天是白歆的生日，考虑到姜燃最近事事不顺，回家的时候，她就带上了从杂志社顺走的赞助商香槟。

然而房门打开，粉红色的香槟玫瑰铺张地摆了一地。

餐桌上，一个巨大的生日蛋糕矗在那里。背后是浮夸的闪灯装饰，HAPPY BIRTHDAY几个字母晃得人眼瞎。

白歆担心自己走错了，退出去确认了门牌，才忐忑地放下手里的包。

“Hey！Baby～”

“砰！！！”

软木塞和小提琴的旋律同时响起，姜燃穿着那件Mach德尔菲裙，划着舞步从窗帘后走了出来。

“你……”白歆一副见了鬼的表情。说实话，她现在开始担心姜燃的精神状态。

“我～”姜燃走近她，献上藏在背后的一束朱丽叶玫瑰道：“祝你生日快乐。”

“燃燃……”白歆僵硬地接过花，本想告诉她不必破费，然而一抬头，便看见姜燃怼到她脸上的手机屏幕——是她的银行账户余额。

“……”白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所以你去Sense的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姜燃得意，把合同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她。

白歆听完都傻了，半晌才讷讷地道：“他不会是真有什么特殊癖好，想借此对你……”

“不不不，”姜燃伸出一根手指在她面前晃了晃，“合同规定，如果他对我有不纯洁的心思，他要按合同款十倍的价格赔给我。”

“十倍……”白歆喃喃，继而瞳孔地震，“五千万？！”

“啊哈～”姜燃点头，笑得得意。

“那感情这生意好啊！”响亮的一巴掌拍在姜燃脑门，白歆激动地抓住姜燃道：“那是不是说，如果你勾引他，他又上钩了的话，也算是合同违约？”

“？？？”姜燃歪着脑袋想了想。

好像还真是这样，可是……

脑海中浮现岑霁那张不苟言笑的脸，和永远端正的领带结，姜燃打了个寒战。

白歆看她一脸不上道的样子，轻“啧”一声，转而搂住她的肩，语重心长道：“其实你想想，你勾引他，也不亏啊。光是那条小臂、那肌肉线条……”

白歆脸上浮起想入非非的表情，手指无意识擦了擦嘴角，“在床上得多么生猛。”

ins上的留言倏地涌入脑海，姜燃瞬间红了脸。

岑霁的那条手臂，确实像是可以单手抱起她的样子……

打住！不行！！！

姜燃惊醒甩头，努力把这些令人面红耳赤的意淫都甩了出去。

*

次日，扬城下起了入秋以来的第一场雨。

姜燃看着出租车上跳动的时间，越来越坐立难安。

下午杨姨突然请姜燃帮她接梨子。

最近因为工作室的搬迁，杨姨和绣娘们都忙着新店和宿舍的装修。加上这场大雨，杨姨出门只能坐公共交通，接梨子确实不太方便。

姜燃眼看时间还早，便答应了帮忙。结果小mini被堵在下班高峰期的主干道上将近两小时。

回家收拾完行李，她也顾不上吃饭，叫了辆车就往机场去。但路况实在是太差了。

姜燃咬了一路的手指，眼看着时间从晚七点跳到晚八点，又从晚八点，跳到八点半……

手机响起来，她强作镇定地摁开。

“喂？”

电话那头传来林旭的声音，“姜小姐，请问您现在到哪儿了？”

姜燃看了看手机上的导航地图，继续啃着手指道：“快了，还、还有三公里。”

“20分钟，能到吗？”

姜燃看了看前方堵得看不到头的车尾灯，沮丧地揉了揉头发，“25分钟行吗？”

林旭无语，看了眼客舱里面无表情处理公务的岑霁，压低声音，“三公里而已，就算是跑过来也够了。”

姜燃捂住话筒，探头过去问司机到，“师傅，前面到底能不能走？我赶飞机，真的着急。”

师傅嚼着口香糖，吊儿郎当地把收音机的声音拧大。

交通台正在播报机场高速上发生的一起事故，车辆侧翻，引起多车连环追尾。

希望破灭，这下别说20分钟，救援车的影子都还没看到。

这估计得等到天荒地老了。

姜燃干脆不等了。

她摁掉电话下了车，从后备箱里拖出自己的行李，开始一路小跑。

积水漫过鞋底，从鞋面浸下去，很快就是两滩行走的水潭。而且鞋湿了会滑脚，姜燃必须死死抵住鞋跟，脚很快就被磨出了水泡。

于是当她拖着行李箱，披头散发像鬼一样出现在停机坪的时候，林旭差点都没认出她来。

从头到脚，姜燃身上没有一个地方不在淌水，就连厚重的牛仔外套也不例外。

“林助理！”姜燃用手拨开粘在脸上的头发，喘着气道：“路、路上遇到车祸……我就、我就……”

“跑过来了……”林旭补充，低头看了看腕上的手表——

九点十分，比原计划的出发时间晚了十分钟。

见她这副样子，林旭也实在不好说什么。只为难地笑了笑，帮姜燃拎起行李，领她上了舷梯。

“我是不是延误时间了？”姜燃忐忑，“实在抱歉，确实是……”

道歉的话堵在喉头，姜燃看着眼前这架湾流飞机，一时心情复杂。

不过想想也对，国内现在随便一个富豪都能买私人飞机，像岑霁这种“卷王”型霸总，没有一架私人飞机怎么说得过去……

还以为只能坐下一班，既然是私人飞机，她刚才的那点内疚瞬间便烟消云散。

姜燃湿淋淋地上了飞机。

浑身都在滴水，她根本不知道该往哪儿坐。而面前的男人就像是故意要晾着她似的，只顾埋头看文件。

“岑先生。”

这样的气氛实在是奇怪，姜燃主动开口，跟岑霁打了招呼。

没想到对方根本不理她，态度高傲，姜燃瞬间觉得自己像个正被他用冷漠打发的乞丐。

“……”真是搞不懂这些有钱人的臭脾气。

姜燃决定不惯着他，自顾取来随身行李，准备先把身上湿透的衣服换了。

“你迟到了。”

冰冷生硬的四个字，带着明显的责备和不满，像一盆兜头泼下的水。

姜燃不懂他的意思，愣怔地看向岑霁，头脑空白了几秒。

铂金笔尖划过纸张，发出轻微的刺响。岑霁看了眼手上的腕表，面无表情地补充，“十分钟。”

话落的一瞬，姜燃挑眉，觉得这人简直冷血到难以置信。

然而她还是先压住了自己的情绪，尽量平静地解释，“下雨了。”

“我当然知道，”岑霁头也没抬，“这雨不是只下给姜小姐一个人的。”

一句话让姜燃怔在原地。

是呀，她迟到了。

但她迟到是因为下雨堵车。而且她已经尽全力紧赶，为此还像个疯子一样，拉着行李箱在冷死人的大雨里狂奔半小时，湿得像只水鬼。

而他呢？

在私人飞机里安逸地吹着空调看文件。现在，还要因为这根本不会造成任何损失的十分钟来质问她？！

姜燃气得想笑，干脆破罐破摔道：“对，我迟到了，十分钟，所以呢？”

嚣张至极的语气，仿佛再次对着岑霁抡起了她的牛皮包。

视野中，那只骨相优美的手顿了顿，岑霁抬头，给了姜燃两人见面以来的第一个眼神。

客舱里安静了几秒。

岑霁一副波澜不惊的神情。他直起身，扣上手里那只钢笔，然后攫住姜燃的视线。

“既然要共事，我希望先把话跟姜小姐说清楚。”

声音平稳淡然，听不出一丝一毫的情绪。

“我请姜小姐来，是为了配合我的时间。我不喜欢突发事件、不喜欢不做计划、不喜欢理所应当，其中我最不喜欢的，就是迟到。所以今天的事，希望没有下一次。”

说话间，那只手划过他整齐码放在桌面的笔上。

签名笔、批注笔、电子笔，从左到右按长短，等距排列成递减的一行……

“……”姜燃突然理解他为什么会耿耿于怀她迟到的那十分钟了。

“从今天开始，每一次迟到早退，都会扣除10%的合同款，”岑霁埋头看回手上的文件，“我会让律师把这条也加上去。”

姜燃：“……”

她真是讨厌死这个冷血无情的资本家了！

“啊嚏！！！”

震耳欲聋的一声喷嚏，几粒水珠随着她甩头的动作，从发梢飞出来，“啪嗒”两声，落在岑霁还没来得及看的几份文件上。

“啊……不好意思啊岑先生，”姜燃假惺惺地道歉，声音里的幸灾乐祸生怕他听不出来。

她伸手，作势就要用滴水的袖子去擦岑霁的文件。

岑霁眉头紧蹙，往后退开一寸的距离，直接扣住了她的手腕。

“20%。”

他的声音就在耳边，语气冷漠，气息却吹得耳廓的绒毛都痒起来。

姜燃怔了一秒，随即也不知是心虚还是后悔，低头甩开了岑霁的桎梏。

岑霁没有再搭理她。

姜燃便继续回去翻她的行李。

除了一条压在最里面的牛仔裤，从外套到内衣，她所有的衣服全都湿了。

指尖有什么滑滑的触感传来，姜燃伸手往行李箱里面一薅，拽出一个一看就不正经的粉色油纸袋。

打开，一张手写小纸条掉了出来，上面是白歆的字迹：五千万，冲！

姜燃眼角狂跳，捞出里面的东西展开——

是一套Lise Charmel的性感内衣。

“……”姜燃无语

“柜子里有干净的毛巾和吹风。”

身后突然响起岑霁冷淡的声音。

姜燃赶紧藏起油纸袋，心虚地回头，想确认岑霁有没有发现她手里的东西。

然而刚才还吝于给她任何一个眼神的男人这时却看过来，目光落在她背在身后的手上。

半晌，开口问，“手里藏的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