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曜青的诸位受惊，是老夫之过，向各位赔罪。”

那位高大的将军踏上虚空中不断显形的阶梯，缓缓踱步到了白珩一行人的面前。不知从何处有钟声传来，音波浩渺，将沉沦在燧皇幻梦中的人们尽数震醒。而在最后的曜青使节也清醒过来的时候，这位朱明的将军正好在他们面前站定。

他的身上有威势如山，倒让人注意不到他那副好相貌了。

怀炎有意无意地站到应星面前，将他挡到自己身后：“曜青之事，我已有所了解。青瑛司舵的请求刚到烛渊府，还请各位恕朱明接待来迟。”

白珩连连摆手：“您客气了……曜青现下情况危急，不知朱明可否援助一二？”

她见怀炎轻轻颔首：“曜青折冲不利，而作为同盟，朱明又怎能作壁上观……”

“等一下。”

一道带了些电子音的女声打断了他的话。白珩原本还提着心预备应对这位烛渊将军接下来必然会有的“但是”，但此刻，也迅速抬头看去。

铸炼宫内空间广大，中有周天星辰运转，环中间炽阳。原本这里最大的光源也就是中间那位燧皇，周围虽然不是一片漆黑，但整体也以暗色为主。

可眼下，铸炼宫突然震了一下。幅度不大，但随之而来的则是天穹之上突然出现的一道凛冽刀痕。有一束天光顺着这里，从外界射入，带着一团张牙舞爪的幽蓝青焰。而细细看去，那团青焰中像是包裹着……一个人？

一个从外面劈开铸炼宫，还好像正在自焚中的人？

在白珩等曜青使节瞳孔地震的时候，怀炎和正在下面控制铸炼宫的机关开路的炎庭君，同时露出了一瞬间的死鱼眼。很显然，他们已辨认出来者何人。

将那团青焰放进来后，铸炼宫天穹上的裂口缓缓闭合。刚才那泄进来的天光仿佛只是一个集体幻觉。

就像又被燧皇影响了一样。

当然，看着那团向她们冲过来的幽蓝火焰时，白珩的尾巴尖忍不住颤了颤。要知道，很多狐人在心理上不是很喜欢在朱明居住。其中最主要的原因就是——自己那一身漂亮的皮毛很容易被朱明不知道什么时候窜出来的火星给燎到。

那可是在非战时被剪了一点都会心疼的皮毛，更何况被火焰给烧到斑秃或者焦黑？

“不要燎我的毛不要燎我的毛不要燎我的毛……”白珩面上强撑着镇定，但心底仍然忍不住祈祷着，希望那团幽蓝色的火焰不要冲到自己面前。

所幸这里是朱明。

当那团被包裹在火焰中的人影轻巧地落在怀炎身边时，那些火焰波动了一下，然后被尽数收入了那个人形的身体之中。而随着火焰褪去，原本被掩藏在火焰之下的灰黑鳞甲。形如凤羽，姿态轻盈。虽纹饰不显，却另有一番华丽的美感。

当然，比美感更扎眼的，是那套战甲上泄出来的危险之气。

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火人伸手摘下面甲，露出了一张虽有些阴郁苍白，但仍不掩其中美艳的脸。

白珩刚为自己没沾上火星的尾巴松一口气，就见这位后来者拱手道：“不知曜青使节前来，有失远迎，在下晓苍。”

白珩不知她做了什么，原本覆在她体表的那套战甲蠕动了一下，顺着她的领口袖口逐渐消失。而这时白珩也反应了过来。她上前一步，挂上一脸明媚的笑：“原来您就是我们将军和舜华姐常常提起来的那位晓苍大师姐。”

俏丽的狐人姑娘甩了下尾巴：“我名白珩。我等是为请求朱明的援助而来。不知怀炎将军您二位打算什么时候给我们回复？”

晓苍同怀炎交换了个眼神，然后她出言：“青瑛司舵的请求我也看过。朱明不缺军械，这方面倒是好说。但援军上……还请白珩姑娘容我们商量片刻。”

她垂下眼：“朱明的每一位匠人都是被我们所珍爱的瑰宝。他们的意愿与安全是朱明首先要考虑的事情。所以，还请给我们一些时间。最迟今日结束，我们便会给诸位曜青的使节一个答复。”

匠人的意愿？

白珩身后的一个曜青人忍不住出言讽刺：“看来朱明的治军水平不太行啊。在我们曜青，军令大过一切。不遵军令者斩！”

他见那位朱明大师姐抬起那对银色的眼睛，瞥了他一眼，其中含着的竟是莫名的怜悯。

“工造司从不属于云骑军，何来军令一说？”

虽然工造司中大多数人身上都有军功与军衔，但这也并不代表他们现在仍然属于云骑军，也不代表晓苍可以用对待云骑军的方法来对待他们。

那人还想再说，就被白珩一声喝退：“住口！”

一身轻铠的狐人姑娘致歉道：“是我治下不严，白珩在此代此人向朱明致歉。不过先前关于曜青的情况，珩绝无半字虚言！还请将军大人好好考虑。”

把白珩送出去后，化成一条小青龙的丹枫从应星的领口处探出脑袋，用尾巴点了点他的侧脸颊，提醒他提高注意力，接下来没准有好戏。

两人之间的默契让应星顺利地接收到了丹枫传来的讯息。少年这两年的胆子越发大了起来，小时候还日常明哲保身，扯着想看热闹的丹枫躲远点将空间留给两个或者三个长辈吵架或者打架。但现在……

凤皇在晓苍的脑子里笑得打滚：“看到没，咱们星星正瞧着你俩呢！给老头留点面子啦！”

晓苍深吸一口气，控制着自己的语调变柔。给怀炎留面子，给怀炎留面子，给怀炎留面子……

“如果我不来，你打算给曜青拨出去多少物资？”

怀炎谨慎地措了一下辞：“斗舰两千、雷弩四万、阵刀四万、长戟……两万？”

最近在工造司给苍壁代班的应星倒吸一口冷气：“师父别冲动！这是工造司一个月的全部产出啊！”

朱明工造司的供货方可不止曜青一个。这里出产着整个仙舟联盟近八成的军械，同时还要给星际和平公司的贸易线供货……应星现在无比感谢大师姐当机立断跃迁回来。不然接下来整个工造司都要陷入加班地狱之中。

不过怀炎这个念头的背后，自然有其原因。

他声音闷闷：“如果后勤跟不上，曜青那边会死很多人……你不也是不想看到这种情况发生吗？”

工造司加班的话有加班补偿，而且怀炎计算过，他划出去的这笔物资分派到苍壁跟应星新捣鼓出来的几座军工厂中，虽然会有压力，但没到极限。而在运输上，有应星刚改建完的朱明物流运输系统帮助，也算不上是很大的问题。

这些可控的问题，与曜青那边很大概率出现的伤亡比起来，都无足轻重。

晓苍冷下脸：“但我回来前就给你发了消息，朱明附近出现了小股卫天种，应当是先遣斥候。有斥候在，就意味着造翼者即将对我们发兵。我们要先保证朱明的安全，再来考虑其他仙舟的死亡人数。”

各大仙舟根据所处情况不同，可自决是否对其他求援仙舟施以援手。这是仙舟联盟的规矩。在朱明有外敌窥伺的情况下，哪怕这次什么东西都不给曜青，也完全没问题。

怀炎揉揉太阳穴：“但我们……青瑛那边的消息你也看了。曜青那个情况不能拖，连舜华都拖着病体上前线了。我知道你什么脾气，晓苍。你现在下定决心优先朱明不给曜青支援的心肯定是真的。但等朱明这边打完，曜青今年战损报告出来，你肯定又要怪自己为什么要砍他们的物资。”

“虽然再来一次你还是会这么做。”

晓苍扣紧了指节：“没有什么比朱明更重要。”

比起曜青那些早已沉睡在记忆中的人们，对晓苍来说，还是保证朱明在接下来与沉寂五年后再度来犯的造翼者争锋时全体平安，更为重要。

就在他们两个相对沉默的时候，应星感觉肩膀上多了一只手。炎庭君凑过来问：“他俩又在干啥，不是在商讨给曜青拨多少东西吗？”

怎么好像吵起来了？

应星摸出玉兆给他转述。抵在他下颔处的小青龙点了点脑袋，给应星的语言提供佐证。两个小的同时用求助的眼神看向炎庭君，希望这位家里唯三的长辈能提供一点思路，消灭面前的争端。

曜青的危机对他们俩来说太远了，可师父和师姐的争执就在眼前。

天知道炎庭君多少年没被怀炎的弟子和饮月君用这种略带求助的眼神看过了！火龙沉思片刻，抬高声音：“我说——”

还在对峙中的怀炎和晓苍同时朝他看了过来。

“晓苍，你现在这么自责，正追过来的造翼者不会跟你有关吧？”

怀炎回忆了一下，唰地一下扭过头，眼神瞬间犀利：“是不是三年前那个年末小祭典之前的事！好啊我就知道你出去冒险了……你干了什么？！”

晓苍努力保持眼神上的坦荡正直：“将那只孔雀翅膀上的羽毛拔了个干净。”

她的肩膀上冒出来一团青色的火，正是凤皇。

“你不说我还忘了……怀炎！炎庭君！这死丫头那年冬天在外面跑的几个月，挖了一大块视肉、给慧骃首领身上扎了定位器、拔了孔雀的羽毛，还给步离的一位巢父剃了个秃瓢！”

晓苍小声补充：“那位巢父现在正在曜青那边的前线。”

怀炎狠狠地给她的后脑勺来了一巴掌，然后坐到一边，板着脸思索对策。

炎庭君蹭到他身边：“问题不大问题不大，至少她没冲动斩首对吧？想想看，如果晓苍直接把孔雀砍了，巢父砍了……哦，要是真砍她肯定砍个最大的，比如现在那位战首。这么一想是不是觉得现在的她还算乖了？”

怀炎深吸一口气：“你少给我火上浇油。那些都是后话，先想想现在怎么办！”

既然朱明附近有强敌窥伺，后备军械自然得备足。但这种情况下，朱明调出来的军械自然不够曜青使用……

“那就换个思路。”炎庭君低声，“在援军上进行操作。”

原著给了三百斗舰、两万雷弩、两万阵刀，以及和使团人数相当的援军。

苍壁是做量产化军械的，跟应星琢磨琢磨给朱明产能提了不少，所以能拿出来的东西也多了。

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第 40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