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这副憔悴无力的模样，谢无涯心脏狂跳，又不得不忍着问：“发生什么事了？”

“师尊……师尊他……”

等不及他说完后面的话，谢无涯一路狂奔到灵晖殿，进门便瞧见早已闭关多时的青霄和一众长老正在为榻上之人续命。

这种拿灵力续命的法子，他最熟悉不过，基本等同于以命换命，也只有到了无计可施的地步才会如此。

他心头一落，急步上前，梅雁冰意图拦住他，但压根没拦住。

榻上之人双目紧阖，全无血色，整个人形销骨立，眼窝深陷，连一丁半点的生气都消失殆尽。

“怎……怎么回事？”

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也就不到半个月时间，明明他离开的时候还好好的。

“雁冰……”他难以置信的盯向梅雁冰，胸腔欲裂，“这怎么回事？”

“神剑阁的人送师尊回来时说，单元君和师尊在迷雾森林遇险，师尊不慎中了剧毒……”

“迷雾森林？”谢无涯捕捉到信息，立马就追着梅雁冰问，“那是什么地方？为什么要去那种鬼地方？”

梅雁冰道：“神剑阁的人说是师尊提议去的，单元君为此还受了重伤。”

谢无涯一头雾水。

很快，青霄等人结束，看得出来，他们这些日子耗损极大，甫一结束，几人脸上都是白一阵青一阵。

梅雁冰顾不得许多，急忙问：“长老，师尊怎么样？”

青霄摇头，脚下忽然站立不住，幸好旁边两位长老将他扶住。他体虚神乏，精神也不济，勉强说了一句：“好好照顾你们师尊……”

“长老……”

跟前的弟子上前喂药，谢无涯闻到味道，觉得不对，拦住那人，伸手接过来：“这是什么药？”

弟子不敢看他：“这是……”

谢无涯脸色一沉：“这是什么药？”

青霄接过话道：“这叫千日醉。”

谢无涯一脸怀疑，仔细闻了闻：“这药不能随便用，你怎么给他用？还用这么大的量？”

青霄看着他：“那你记着，按这个剂量，每隔两个时辰喂一次。”

谢无涯瞳孔一惊：“你说什么？”

青霄继续道：“每隔两日，剂量加一倍。”

谢无涯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长老在说什么？”

青霄没理他，吩咐弟子：“喂药。”

弟子伸手去接药碗，却被谢无涯当场摔了。

“你想让他变成白痴吗？”

梅雁冰上前拦他：“师弟，长老这么做是因为……”

“不管什么原因，你们也不应该给他用这种药！这东西有毒！”

“师弟，你听我解释……”

榻上突然传来惨叫，谢无涯急忙去看他，萧莲舟两眼通红，双目圆睁，但显然意识不清，五官狰狞，四肢扭曲，宛若癫狂一般。

“莲舟，莲舟……”谢无涯既惊又恐，不停的唤他，但他仿佛根本听不见任何声音，只一味惨叫，双手乱抓，听得人头皮发麻，“莲舟，莲舟，你看看我……”

青霄憋着气：“把谢无涯给我拉开！灌药！”

几个弟子上前将他拖到旁边，谢无涯将人打翻在地，挡住萧莲舟，对着青霄破口大骂：“你疯了！”

“师弟，长老他其实……不好，快拦住师尊……”

谢无涯转头就见萧莲舟意图咬舌自尽，他一把将人嘴巴捏住，可萧莲舟力气之大，口里很快便往外泛血腥。旁边弟子上前熟练的按住萧莲舟的四肢，不让他乱动。

谢无涯见此情状，几近崩溃，却又不忍下重手：“这是怎么回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青霄上前用力将萧莲舟下颌捏开，直接将一整碗药强行灌进去。

药效很快起来，萧莲舟挣扎了几下便没了动静。

谢无涯呆若木鸡，青霄也几近虚脱，他指着谢无涯道：“他中的是附骨之毒，毒已入经脉骨髓，痛不欲生，几乎一切药物都无法缓解这种痛苦。若是不用千日醉，等不到毒发，他就会因为受不住折磨咬舌自尽。”

说到后面，青霄哽咽：“你以为我忍心？若是你想多留你师尊几日，你就老老实实按我说的做。”

谢无涯难以置信：“你什么意思？你是说让他等死？”

青霄怒道：“附骨之毒，无药可解，这是唯一延续他性命的法子。”

谢无涯心如刀绞：“这法子能延到几时？”

“到这个地步，能延一日是一日……”

谢无涯问他：“你这么早就下了论断？问过扶华仙君了吗？找过神剑阁和黎凤阁吗？你凭什么断定……”

青霄道：“扶华仙君已经遍访修真界名医……沈掌座也来看过了……”

谢无涯心头一沉：“怎……怎么说？”

“听天由命。”

“他放屁！”谢无涯两眼通红，“他沈翊凭什么这么说？他是大夫吗？这天底下就没有不能解的毒！单云阁！对，单云阁怎么说？莲舟不是跟他一道离开的吗？不是随他去上修界商议什么狗屁要事？”

“单元君受了重伤，暂不见客。”

谢无涯道：“我不信！莲舟变成这副样子，他绝对脱不了干系！什么受重伤，我看根本就是打发人的借口，我去找他！”

“谢无涯！”青霄制止他：“不要再无理取闹了，你还嫌衍天宗不够乱？你要是真为莲舟好，就做好一个弟子的本分！单元君救治莲舟尽心尽力，你身为弟子，莲舟出事你在何处？你有何资格去质问别人？”

谢无涯立时无言以对。

梅雁冰赶紧上前打圆场：“长老，师弟只是太过担心师尊，所以一时口不择言，还请长老不要同他计较。”

青霄看着谢无涯，良久才道：“自你入衍天宗，便从未叫人省心过。如今莲舟朝不保夕，你就不能让他省点心？”

梅雁冰：“长老，师弟他……”

“你好自为之。”

青霄拂袖而去，梅雁冰刚打算安慰他两句，但谢无涯却压根没将他的话放在心上，转头便开始检查萧莲舟的身体状况。

他的手腕不盈一握，手指瘦削如枯竹，下颌处、两侧脸颊几乎全是淤青，就连手脚上还有不少淤紫，谢无涯眼中一酸，几近落泪。

他问梅雁冰：“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前几日刚回来……”

“你也不看着他们……”

梅雁冰一头雾水：“师弟……”

“去吩咐厨房熬些汤来……”

梅雁冰叹气：“不用了，两个时辰后又该喂药了。”

谢无涯轻轻握住萧莲舟的手腕，又轻轻松开，眼泪直打转：“那你留在这，我去……”

“师弟……”

“……”

*

谢无涯回来，照顾萧莲舟的事情几乎被他全部揽了过去。平日喂药的弟子被他全部打发走，有一两个搬出青霄这个靠山来，反被他甩了两个大耳刮子，由此宗里都传谢无涯苛待师尊，品性恶劣，枉为弟子。

他也便将恶劣两个字贯彻到底，再不准那些人踏进灵晖殿半步。

只有梅雁冰知道他有多细致入微，换作是他自己，是断断做不来的。

谢无涯几次试图停掉千日醉，但那毒毒性猛烈，非常人所能忍，最后不得不以失败告终。但他并没有放弃的打算，又开始试着减轻药量，但毒性越来越深，药量只能加重，根本不可能减轻。

梅雁冰看他一连数日彻夜不眠，心中实在不忍，便劝他作罢，谢无涯压根没听进去。这条路走不通，他转头就去找青赋。

“书中记载，附骨之毒，无药可解。我也没法子……”

“那……”

青赋知道他想问什么：“扶华仙君并不擅医术，他能做的也都做了。不过……”

“不过什么？”

青赋想了想，还是决定告诉他：“有一个地方，也许可以碰碰运气。”

“什么地方？”

“莲舟既然是在迷雾森林中毒，或许那个地方有解药也不一定。”

“迷雾森林？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青赋道：“它是无魅之林里的一处禁地。传说终年浓雾缭绕，很少有人能从里面走出来。”

“他去过无魅之林？”

“附骨之毒，只有此处才有。如果不是去过此处，怎会沾上？就是不知他去此处所谓何事。”

谢无涯想起萧莲舟曾经跟他提过，说是打算去无魅之林想法子替他修复金丹，难道他犯险是为了他？因此才落得这副境地？一想到他饱受折磨之时，自己却在妖界不知所谓，谢无涯只觉得窒息。

“那地方真能找到解药？”

“不一定。我只是凭经验推断，能不能找到解药却是两说。”

“那我马上启程。”

“你可想好了，那地方不比别处。”

“就算是地狱，我也要进去瞧瞧。”

作者有话说

第186章 附骨之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