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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真假二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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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老爷生辰宴之前,方姨娘在背后做了许多准备,以确保“贺辛止”能够顺利回归。

对此,贺辛止本人并非毫不知情,一招“借力打力”图个省事罢了。

既然贺家有人将他视为“眼中钉,肉中刺”,那就遂了她的心愿好了。

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着。

贺老爷生辰这天,贺家喜气盈门,通府忙碌。一众婆子丫鬟穿上新衣为老爷贺寿,两房妾室亦在争相“献媚”,花样层出不穷。

凌姨娘特地请来了名动天下的“雅乐坊”于堂前演奏;方姨娘亦邀请了被誉为“十世无出其右”的名伶“蓝阁主”前来唱戏。

贺府堂前,一时琴箫齐鸣,笙鼓不绝,好不热闹。

贺府外庭,不断有客人前来进献寿礼,贺辛止以“继承者”的姿态招呼着,这下无论是远亲近邻,还是生意伙伴,皆知谁是贺家未来的掌权者。

“棉城张家,送玉如意一柄。”

“棉城柳家,送百福字画一幅。”

“槿城严家,送金寿桃一个。”

……

贺家的下人帮着贺辛止记录与接收贺礼,忙得不可开交。方姨娘贴心,亲自带丫鬟前来犒赏:“诸位辛苦了,来来来,再忙也要喝口茶呀!”

丫鬟翡翠端过茶杯,分发到各位手上,下人们无不怀着感恩之心谢过方姨娘。

“二少辛苦了。”方姨娘亲手将茶杯递予贺辛止,神色中有一种不明确的小心,似是一种谨慎的应付,又像是一种迂回的周旋。

所有的戒心,都淹没在礼貌的笑容里了。

“多谢方姨娘。”贺辛止凝望深褐茶色,浓郁回旋,了然笑笑。

他接过杯子,一饮而尽。

此时,从桦城远道而来的别院婆子,应方姨娘之邀来到贺家。在别人看来,方姨娘是在讨好二少,毕竟婆子是照顾他长大的人,而贺辛止却识得她真正的用意。

“钱婆子,李婆子,你们来啦!快进屋歇息。”方姨娘还要仰仗两位拆穿贺辛止的“真面目”,好言相待。

两位婆子稍看了贺辛止一眼,如同耗子见了猫,惊恐满目,肃立紧张,就差没跪下了。

“钱婆子,李婆子,辛苦你们跑一趟了。”贺辛止俨然家主的口吻,言语轻淡,不露真情。

“不辛苦,不辛苦……”两位婆子拾不起腰来,虾米般弓着身,对他毕恭毕敬。

方姨娘满腹疑惑,仍不动声色,将婆子们迎进了贺府。

贺府的生辰宴,确比寻常人家的宴会要隆盛一些,堂前载歌载舞,鼓瑟吹笙,好不欢庆。

贺老爷端坐在高堂之上,身着宝蓝锦缎,脚踏鸟绣椶鞵,狭眼微弯,颇有睥睨之态。

丰腴的凌姨娘晃着桃叶案步摇,圆脸上带着笑意,领儿子儿媳出列恭贺夫君。“祝老爷岁岁今朝,事事顺心,福泽绵长。辛止孝顺,寻得‘寿山’一座,为您贺寿。”

下人掀开红缎,展示一座天成的“寿山”,在场之人无不哗然。

这是一块珍稀之石,嶙峋有致,高岭叠云,形成天然一个“寿”字,不缺一笔。寿山石旁衬有松景一隅,同寓寿绵,更显神灵。

“好!好一座寿山!”贺丰毅相当高兴,走下来仔细观赏了一番,点头表示满意。

贺辛止与池妧深知自己是陪衬,躲在凌姨娘身后默不作声,好话都让娘说尽了。

连贺礼都没管过的人,哪来的什么孝心?

三人退下,又到方姨娘带贺劳止上前献寿。这妖娆妇人今日特地穿了一件桃粉低襟舞衣,在贺老爷面前舞了一段。瞧那前胸后背,皆是玲珑浮凸,资质出挑。若非她长相平平,不知要迷倒多少男子。

“老爷,我没多少私房钱,拿不出什么像样的寿礼,唯有让劳劳更加努力,献寿图祝贺老爷岁岁逢春,称心如意。”这话里话也不婉转了,明说凌姨娘藏了不少私房钱,才买得起“寿山”。

而事实是,她最近一直与“真二少”在药铺里“密谋”,没空管寿礼的事,把这个光荣的重任丢给了儿子。

“劳劳祝爹爹生辰快乐,寿与天齐。”贺劳止“不负重托”,为父亲呈上一幅《松鹤延年图》。

别看他只有五岁,笔下松参鹤立,高洁笔挺,还真有“松鹤延年”的味道。要是不看那稚嫩的笔触,童稚的构图,这幅画也称得上佳作。

贺丰毅疼爱贺劳止,莫说画松画鹤了,幺儿就是画鸡画鸭,他也欢喜。“好好好!劳劳有心了,还是你娘教得好啊!”

凌姨娘一听,脸色当下就沉了。

她千辛万苦找到一座“寿山”哄老爷开心,没想到还不如贺劳止“乱画一通”。

池妧站在角落轻摇头,无力讽刺。

给自己丈夫送个礼物还得殚精竭虑,互相攀比,这样的丈夫谁爱要谁要好了。

贺辛止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含笑低语:“夫人送什么我都喜欢。”

“送你离开。”池妧白了他一眼,嘴上不留情面。

“快了。”贺辛止瞟过凌姨娘一眼,不觉轻叹一口气。

他终是没有父母庇护的孩子,无论是从前,还是以后。

池妧以为这是玩笑话,没有当真。

贺老爷收完了贺礼,带领家人落座,宣布家宴开始。

突然,贺辛止一阵晕眩,差点扑倒在桌前,打翻茶杯,略显狼狈。

“怎么回事?”贺丰毅相当不悦,此子克父是原罪,如今还坏了好兆头,实属不该。

“方姨娘,刚刚那茶——”贺辛止没有装傻,直接挑明了方姨娘给的茶水有问题。

该来的,总要来。

“没错,是我对你用了软骨散,怕你懂些拳脚功夫,不肯乖乖就范。贾无相,你欺瞒贺家这么久,我不会让你有机会扰了老爷的寿辰,我们的家宴,容不下你一个外人!”方姨娘回头,掷地有声地对贺丰毅言道,“老爷,此人根本不是贺辛止,真正的二少,我已经替老爷寻回来了!”

在场的人,除了贺辛止本人以外,几乎都震惊得说不出一句话来。

片刻,贾无相踏着谨慎的脚步,一袭白衣现身。他眉目清朗,儒雅斯文,环佩锒铛,与堂前的贺辛止竟有七八分相像。

“这,这怎么可能?!”凌姨娘瞥见“两个儿子”,人都要傻掉了。

敢情席间的“贺辛止”,真是假冒之人?

贾无相不安地瞅过贺辛止,得到他眨眼首肯,才对贺丰毅与凌姨娘喊话:“爹,娘,我才是辛止啊!”

这一声叫唤,把两老的心都叫乱了。

贾无相摘下腰间玉佩,奉与贺丰毅。“这是祖传玉佩,从未离身,是贾兄将我囚在一处,冒认我的身份,故不能与您相见啊!”贾无相当场指认“作恶之人”就是贺辛止,又令在场的人为之一震。

贺丰毅看贾无相的容貌亦与自己相似,急忙低头查验玉佩,确认是贺家的祖传之物,不禁背脊一凉。

与他朝夕相伴的“儿子”,竟是窃家的贼?

“贾无相,你胡说八道什么?为什么要冒充二少?”池妧分明认得来者是贾无相,既震惊于他的“无耻”,又讶异于他所交之物。

当初当铺掌柜告诉她,玉佩已经卖掉了,莫非买家就是贾无相?

不能够啊,他要是有银子买玉佩,就不至于流落街头了。

难道,这一切都是“苦肉计”,只为了接近她与贺辛止?

“有没有冒充,让别院的婆子来一认便知。”贾无相说得理直气壮,气势上已经赢了三分。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已经无人会阻止“贺辛止”自证了。

方姨娘摆了摆手,丫鬟翡翠当即将别院来的钱婆子和李婆子带到了堂前。

两个婆子颤巍巍地跪在地上,瞟过“两位二少”,总觉得脑袋悬于刀前,一不小心就会丢掉性命。

还是称病不来的赵婆子最明智啊!

“长相可能相似,玉佩可以窃取,但记忆总骗不了人。”贾无相转过身来,询问两位婆子,“钱婆子,你认识的贺辛止,是不是七岁那年打碎了你的玉壶,被你狠狠地打了一顿?”

“不是,是……”钱婆子不敢认,又不敢不认,私打少主一事被老爷知道了,少不了一顿罚。

“究竟是与不是?”贺丰毅迫切知道真相,暴怒一睨,吓得钱婆子马上磕了头。

“是,是!是有这么回事!当年老身一时糊涂,情急之下罚了二少,求老爷开恩……”钱婆子不敢隐瞒,一个劲地磕头。

贾无相扭过头去,再问另一人。

“李婆子,你认识的贺辛止,是不是九岁那年摔断了腿,在别院养了一个多月?”

“是是是,那回摔得挺严重的……”李婆子老实多了,接连点头。

“你呢?你说话呀!你要是我儿,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些?”凌姨娘抓住贺辛止的衣衫质问,打从心里没有了信任,只剩满心不忿。

曾经慈爱的双眼,如今全换成了怨恨:怪他“冒认”亲儿,令她心意错付;怪他“以假乱真”,令她沦为笑柄……

试问哪个母亲会错认自己的儿子?!

这二十年来,她若是瞧过他一眼,哪怕只是一眼,也不会有今天的局面。

在所谓的“证据”面前,亲情早已荡然无存。

贺辛止只是苦笑,笑中带泪,笑中带悲,娘的字句对他而言,是一种无关乎明天的凌迟。

贺家,终究是陌生之地。

父母,终究是兄长双亲。

池妧再也坐不住了,忙让贺辛止说出真相:“贺辛止,你说话呀!玉佩是我偷走的,你怎么可能不是二少?一定是贾无相忘恩负义,设局要夺你身份,你不能让他得逞!”他就是化成灰烬,她也认得,当初从马车上携玉佩下来的贵公子,就是他贺辛止。

“夫人莫要为我撒谎了……”贺辛止心灰意冷,坦然“承认”,“二少说得对,记忆没法骗人,我……无话可说。”

“你疯了不成,爹娘也不认?!”池妧是贺辛止“认祖归宗”以后才嫁进来的,并无有力的证据证明他的身份,当下急出一头热汗。“别让他们给唬住了,假的永远真不了,你赶紧向爹娘解释啊!”

尽管池妧深信贺辛止就是正牌二少,仍在独立苦撑场面,但贺家人考虑到她的身份与立场,对她亦无信任。

“他真的是我儿辛止?”凌姨娘指着贾无相,急于向两位婆子求证。

“是……是……”两位婆子瑟瑟颔首,言不由衷。

其实,她们昨儿已抵达棉城,与贺辛止秘会于客栈之中。

二少没说明所行之事为何,但她们懂得不撒谎的后果呀!

“儿啊!这段时间苦了你了。”凌姨娘心中有了答案,大哭着“倒戈”,扑到贾无相跟前哭罪,“是娘没用,被骗子蒙骗了这么久……”

贾无相为难地退了半步,被贺辛止以眼神制止了。

“既然婆子辨认过,他也说得出小时候生活在别院之事,毫无疑问是我儿辛止。”贺丰毅此前不见玉佩,一直对贺辛止的身份存疑,如今心头大石总算落了地。“你小子冒充二少,居心叵测,罪无可恕。来人,把他拖出去,重打十个板子,丢出贺府。”

“是!”下人应道。

其时,贺丰毅与贺辛止眼神对峙,同是狭长眉眼,气势凌人,谁也不输半分。

贺辛止冷笑一声,今日之事,求仁得仁,他并不在乎下场有多“悲惨”。

“念你未曾伤人,留你一条性命,若敢再踏进棉城一步,决不轻饶!”贺丰毅激动得拍案而起,一切尘埃落定。

池妧没想到好好的生辰宴,竟会演变成这个样子,急得泫然欲哭,跪到贺丰毅面前求情。“爹,这里头一定有什么误会,求您彻查清楚,别错怪了二少。”

“什么错怪,事实清楚着呢!真二少能够拿出祖传玉佩,说出七岁被打,九岁断腿,难道还不足以证明他就是贺辛止?”方姨娘目光狭隘,不会想到世上有人主动舍弃荣华富贵,信心十足地断言,“这个假二少,除了长相和老爷有几分相似,还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地方?老爷只是小惩大诫让他离开棉城,已经对他很宽容了!”

贺辛止身中软骨散,四肢绵软不堪,轻易被下人拖出了院子,搁在了板凳之上。

眼看他“肉在砧板上”,就要尽受皮肉之苦,池妧哪里还顾得上面子,飞奔上前扑在了板凳之上。

“我看谁敢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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