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柠溪看出来什么,好言提醒了她。
“走吧,去给两位主子送香膏。”
杜司蛮跟在身后,同为红线仙,她便可以敞开了问。
“蔡娘子也有姻缘签?”
“是。”
“可知良人是谁?”
“已经看到了。”
那便是任务快完成,也快回去了。
“我这边出了些错,可否替我给月老他老人家带个消息。”
“你便是今日的那个意外?”
今日?她来凡间这么久,天界竟然连一日都未过,心中难免唏嘘。
杜司蛮没有否定,这么丢脸的事情也只能默认了。
“别折腾了,就算传了消息,一来一回早就来不及,等着吧,左不过就是这半年的事情。哦,对了,我叫司情,你叫什么?”
“司蛮。”
他们都报了身为红线仙的真实名字。
司情走的正常流程,用的是别人的身体,司蛮走的非寻常路,误打误撞有了自己的肉身,才造成行动不便。
柠溪打量她的时候,就已经猜到了,她这种情况不宜久留凡间。
随之问道:“我看李娘子的红线和刚刚廊道那人已经系上了,你却还没回去,是没爱上,还是牵错人了?”
“好像,似乎,大概,可能牵错人了。”
“那便解开,别耽误了正缘。”
说话间两人已经回到了洛春香的房间,柠溪的话也戛然而止。
香膏盒子递到女娘们手中,又是一阵赞美,银铃般的笑声在整艘船上荡开,听着就让人心情舒畅,船工们都更有力气干活儿了。
官船在江上很是轻快,一日便能过一州。
夜色降临之后,女娘们终于歇了玩闹的心思,各自回房休息去了。
船头船尾的灯笼成了江上为数不多的光亮,江上一牙新月,照不透宽阔的江面。
林统领的手下在最上层的甲板上巡夜,所有的护卫都没入睡,聚集在下层的舱房中挑灯议事。
“我昏迷了大半日,扬州刺史府的事情是怎么处理的?”庄吟问到。
林统领解释道:“姚刺史这次的事情,我已经向飞鸽传书,他的事情还是由圣人决断,想必不久新的刺史也会到任,扬州出不了大乱。姚刺史和山匪已经都被关进了府衙大牢,我抓了姚刺史所有手下,山匪认出其中两个,他和山匪勾结算是确凿了。”
“加上山匪的指认,这姚胖子恐怕不是丢官这么简单喽。”胡酒给自己闷了一口酒。
他话一出口,就被庄吟推到了远处,“一身酒味,别靠过来。”
“我不喝点酒,晚上怎么睡得着,我和老林睡一间屋,老林啊!”胡酒说着说着还委屈上了。
林统领干咳了两声。
紫苏还凑过去问:“林统领怎么了,可是有梦游之症?”
肖凌儿懂了胡酒的言外之意,“紫苏,胡酒不是这个意思。”
一道声音冷冷声音从烛火照不到的角落传来,“他打鼾。”
紫苏的兴奋劲头并没有因此久过去,甚至关于打鼾一事大谈特谈,“不要小瞧打鼾,这也是一种病,《黄帝内经》有云此乃气脉不畅,气血不调所致,若想医治就唔……”
这要说下去就没完了,最终紫苏的小嘴被肖凌儿捂住了。
众人回到正题。
“那青龙祠是怎么回事?”庄吟大概从杜司蛮的只言片语中拼凑个大概,却还想听听林亦生怎么说。
室内陷入片刻的沉默。
林亦生撇了眼胡酒,胡酒打了个酒嗝。
“看我做甚,我也不过一个工具人啊。”对此他颇为感慨。
林亦生准备将所有事情和盘托出之前,黧羽说抱着剑,留了句“我出去守着”,便一脚跨出了房间。
他这才将之前告诉胡酒的事情当着众人的面又说了一遍。
紫苏听的有些糊涂,肖凌儿听明白了,她总结道:“那事情其实是圣人和皇后安排的,我们表面上是送嫁队伍,借道淮南道的目的是密令,为的就是让林统领秘密调查青龙祠是否有异。”
“没错,所以越少人知道越好。”林亦生说。
“结果青龙祠的异动全是姚刺史一手造成,他这是图什么呀?”紫苏不解。
“应该为的就是青龙祠里的那股黑色力量吧。”庄吟猜测。
林亦生点点头,八九不离十。
“那到底是,嗝是个什么东西,看着就……就吓人。”胡酒见过一眼,就算醉酒都不能掩盖想起他时的浑身不自在。
众人不由一同看向庄吟。
庄吟抽出腰间的刀,摆在面前的燃着一盏烛火的八仙桌上,将祠内的事情说了一遍。
事后来听还能当个故事,他说的时候已经尽量放松了,但庄吟的描述实在过于简单,其中的惊险全靠大家通过他的伤情自由想象。
但是他隐匿了其中附神和画阵的部分,全部推说是那座青龙雕像所为。
林亦生一直观察着庄吟的表情,不似有假话。“这么说,青龙显灵才解决了那些黑色的东西?”
大家的接受能力都很强,那种世间本不该有的黑色力量都见过了,显灵个神仙也不是什么离谱的事情。
“嗯。”庄吟点头。
紫苏和肖凌儿没亲眼见过,不免惋惜道:“可惜青龙祠如今也塌了,好在你们说的那些黑色的东西没有再出现。”
唯有林亦生有意无意的瞥了眼那把,庄吟的佩刀上。
惋惜的看向胡酒。
“老林,你这是什么眼神?”
林亦生收回目光说:“无事。”
“我可没醉,明明看我了,你是不是……是不是……喜欢我,可惜我已经是公主的人了。”
听见这话,林亦生觉得此时和他纠缠的自己是傻子。
“言归正传,之后的行程应该不会有其他意外了,船靠近虔州,岭南王的人会在那里迎接了。”
”这岭南王还挺看重公主,跑到虔州来接。”紫苏说道。
胡酒不知道什么时候躺到了一旁的长凳上,嘴里呢喃着:“这谁说的准呢。”
……
林亦生刚说水路安全,到了后半夜,意外就发生了。
官船在江上遭遇了水匪。
最先发现异常的是巡夜的羽林军,有人高喊有水匪,整船人都听见了。
护卫们立即做出了反应,黧羽和庄吟首先冲去上层甲板作防御,紫苏和肖凌儿朝着女娘们休息的船舱,保护公主。
胡酒被这警示一惊,眼眸有一闪而过的清明,酒醒了大半,跌跌撞撞的也跑去了船舱。
他出门就被身后的林亦生拽住:“你醉成这样,去哪儿?”
“去保护公主呀。”胡酒一边的嘴角翘着,黑眸中有与笑容不相配的杀意,林亦生都不知道他这是醉着,还是醒着。
愣怔之间,胡酒挣脱开他,先一步离去。
林亦生紧随其后,他去上层甲板。
这艘官船为了稳当和行进速度,甲板之上并没有船楼,洛春香和蔡娘子住在最好的甲板下一层,其他人挤在下二层,船工住在霉味比较重的底舱。
柠溪和杜司蛮避开了其他人,在房间里聊她们的任务。
听到警示的声音,二人对视一眼,将剩下的话全都按下。
柠溪留下话:“青龙封印的事情,我回去之后会报给上面。”
杜司蛮听完安心了不少,向对方点过头,转头找自己的客户去了。
杜司蛮走得急,柠溪比她更稳重,好像对水匪一事并不是太意外。
她有预感,伴随这水匪意外而来的还有蔡娘子的正缘。
由姻缘崖入凡的红线仙,掐着时间由姻缘签引路,都会准确的出现在求签之人的身边,而她们出现之后姻缘很快就会出现,快则三日,慢则五日。
简言之,重要的是时机。
今日便是蔡娘子求得姻缘签的第五日。
思索间,柠溪也加快了脚步。
杜司蛮和紫苏前后脚到了洛春香的房间。
洛春香听见动静便草草穿上衣服,想要出去问个究竟,与二人在舱房门口撞上。
紫苏劝说:“公主先呆在房间,上面有羽林军守着和其他护卫守着,这里有我,定不会让公主有危险。”
“那蔡娘子……”
“公主不用担心,蔡娘子那里凌姐姐去了,凌姐姐说会将她们安全带……”
紫苏还没说完,远处就传来胡酒的声音:“公主,公主不要怕,有我在。”
走近之后,杜司蛮就闻到了胡酒身上的酒味,她捏着鼻子瓮声瓮气的责问他:“你这是喝了多少,还能保护公主吗?”
“能,公主有没有听过有套拳脚叫醉拳吗?”
洛春香摇头,她是没听过,真有这样的拳法吗?
杜司蛮一听就知道他在胡扯,不过就算喝了酒,应该还是比她强。
洛春香有些愁容,她倒不是嫌弃胡酒一身的酒味,第一次见他的时候比现在还要醉呢,也是她将人收容了一夜。
她是担心。
“胡大哥你这样,若是有水匪打到这里你会受伤,而且你手上的伤还没好。”
“公主说的对。”紫苏也不无担心。
胡酒笑笑,一脸幸福模样:“多谢公主担心,这酒便是最好的补药,保护公主殿下,我一直都是拼全力的。”
那笑容忽然转变成坏笑,没有肖凌儿阻拦,他总能凑到罗春香的身边说话。
乘杜司蛮躲着他,他凑到了罗春香的耳边,“公主殿下若是担心我的伤,到时候不如您亲自替我上药可好,一定比这丫头温柔许多。”
紫苏白了他一眼,扭头不看他,就当自己不认识这人。
恰巧,肖凌儿带着蔡娘子和她的两个婢女婆子进入了紫苏的视线。
紫苏迎上去和肖凌儿打小报告。
胡酒啧了一声,难得拉近与公主的距离,没想到机会稍纵即逝。
一群人拥入不算宽敞的房间,肖凌儿一个眼刀,胡酒止步于门外。
一屋子的人,却没有人说话,都安静的听着外面的动静。
随着船身轻微晃动两下,上甲板隐约传来了兵器相击的声音,还有纷乱的脚步,喊叫声。
蔡娘子害怕的拧紧手中的帕子,她身边的人都很害怕,洛春香也不自觉的揪起衣角,一块地方都被她揉皱了。
这是在江上,没有退路,与他们一板之隔的地方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声音越来越大,罗春香和蔡娘子那边都害怕的闭上了双眼,其他人都在安静的等一个结果。
上头打斗激烈,十人卫队的羽林军多有负伤,但水匪却像蚂蚁一样涌上这艘官船。
他们很聪明,最先发现端倪的羽林军,是发现倒映在江面上的月影被什么东西遮盖了一下,虽然只是片刻功夫,他抬头看天,并无云朵遮月。
他招呼所有人盯紧江面,有眼尖的看到了几艘没有点灯的小舟。
哪个好人家的小舟半夜不点灯,也只能是水匪。
可即便如此,他们还是发现得晚了,已经有水匪乘着夜色从水下直接潜到船底,借助工具爬上了官船的船舷。
羽林军反应不及,虽没让对方要了性命,却都受了不轻的伤。
水匪十分凶悍、残忍,刀刀冲着要害去,羽林军挡得了一部分,其他的都向着船舱内扫荡,见人就杀,好像与船上人有何深仇大恨。
打得过的就杀,打不过的就将其困住,杀后面的人。
所以当战火殃及整艘船的时候,船工还有公主的执杖执乘竟然没有一个能活下来。
船舱里弥散着血和鱼腥味。
蔡娘子吓哭了,却又不敢哭出声,只能自己捂住自己的嘴。
水匪打到了门外,这道门被胡酒死守着,肖凌儿中途出去帮忙。
门外的每一声响都牵扯着洛春香的神经,但是她还是强迫自己睁开眼睛,盯着门的方向。
直到门外的动静便小,众人总线小喘了口气,但是那道门依旧未动,紫苏想要出去看个结果,可还没走过去,船身骤然向一边倾斜,像是受到什么东西的撞击。
坐着的,站着的,一屋子人都摔倒了,周围没有可支撑物,紫苏更是甩出去几步远。
她们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蔡娘子和她的另一个婢女以及婆子都吓晕了过去。
等她们稳住身形,门被人从外面打开,门外站着一身是血的肖凌儿。
她对里面人说:“都出来,我们要弃船,船底被他们砸穿了,在下沉,留在这里不是办法。”
胡酒打到现在,酒算是彻底醒了。
他不顾所有人,冲进来背着洛春香就往外跑,杜司蛮紧随其后。
柠溪将晕倒的蔡娘子背起来,一点犹豫都没有,倒是引来了紫苏和肖凌儿的侧目。
紫苏和肖凌儿也将蔡娘子的婢女和婆子带上。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没完没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