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上逃跑要绕过廊道登上去上层的楼梯，一路上都没有见到山匪，但脚下都是尸体，他们的血还温热着。
看他们的衣着，有船工，有执杖和执乘。
幸亏蔡娘子已经晕了，不要面对一路的血水和尸体。
胡酒在出门的时候就柔声而坚定的命令洛春香：“乖，公主把眼睛闭上。我说睁开才可以睁开。”
洛春香很害怕，也想问他有没有受伤，但还是听话的闭上了眼睛。
幸亏蔡娘子已经晕了，可杜司蛮就没那么好运了，她不仅看见了，还不得不小心的从这些尸体之间跨过去，踩到梯子时，腿都在抖。
她一拍大腿，强迫自己镇定。
“司蛮你可是仙，凡间每日都会死人，只是今日特别多。”她不是害怕，她是受不住良心的谴责，硬是没回头看一眼。
血的味道太浓重，登上甲板她就直冲船舷，一口将晚饭吐了出来。
不巧，那下头就有水匪，气势汹汹而来，却被兜头盖了一脸污秽。那水匪气的，音调都变了，士可杀不可辱，那人硬是腾出一只手指着杜司蛮，好像在说：“你死定了”。
她也感到十分抱歉，连连后退两步，被庄吟顺势拉到一处。
仅剩的几人，围成一圈，将蔡娘子和洛春香护在其中。
留下的他们在水匪眼里都是硬骨头，啃不动，放不开，上去就是死。所以两边谁都没有先动。
等所有水匪都登上船，那么多人的重量加速着它的沉没。
这是，水匪群里让出了一个道儿，从后面走上来两个人，一看就想是他们的头领。
不知道是谁咦了一声，立刻就有人问：“怎么了？”
胡酒说道：“怎么觉着这俩这么眼熟。”
昏黄的船灯下，看人的模样有些不真切，胡酒这个方向的人都不由得大量着那两个新面孔。
留着络腮胡子，长相很普通，脚下十分稳健，一看就是多年的练家子，身手恐怖在他们几个护卫之下。
庄吟和林亦生看了许久，才辨认出来。
林亦生惊呼：“尽然是你们！”
这两人呵呵的笑着，还对着林亦生挥手打招呼：“几位官人，我们又见面了。”
紫苏背对着他们，看不见人，但知道他们可能遇到熟人，便问了句：“林统领认识他们？”
林亦生颔首，紧盯着面前的两人对紫苏解释道：“在青龙祠见过，他们是姚忘年的手下。”
姚忘年就是扬州姚刺史。
听到林亦生在介绍他们，其中一人边摇头边啧舌道：“啧啧啧，我们可不是那姚胖子的手下，只是纯粹的水匪。”
“既然是水匪，钱财之物给你们便是，为何赶尽杀绝？”
肖凌儿手持长鞭，对对方的举动既愤慨又不解。
肖凌儿的问话刺激到了对方，那两人中的其中一个，头一歪那股不将他们放在眼里的戏谑，狰狞的笑容仿佛要将这穿上的人都吞了。
他的声音不高，却因为嗓子用力过猛，嘶哑着说：“因为你们杀了我兄弟。”
杜司蛮觉得与他们无法沟通，这一路过来，除了非人族的残魔杀了不少，在此之前，他们连罪大恶极的姚刺史都没有动。
洛春香和杜司蛮有一样的想法。
“我们何时杀了你的兄弟！”
明明是质问的话，却说的好像在耐心的讯问。
“不用和他们解释，什么杀了他的兄弟，不过是给自己的恶行寻一个托词。”杜司蛮说。
刚刚说话的头领目光从落春香身上飘过，最终看向了杜司蛮，目露欣赏之色，眉梢一挑：“有人说看到是一男一女。”
“难不成你的兄弟不是人？”
杜司蛮很自然的想到了自己和庄吟的身上，难不成那些残魔都是他的兄弟，那可难怪了，连尸骨都没发给人家留下，可不得对他们赶尽杀绝。
一旁洛春香拉着她的衣袖，暗示她少说两句，别再激怒了水匪。
但另外一边的柠溪小声说：“拖延时间才能得救。”
洛春香眼神不解，但柠溪俨然不想多做解释，上来就与杜司蛮发生了争执。
“你胡说些什么，朗朗皓月之下怎可怪力乱神之说，不是人又会是什么！好汉，我们和他们不是一起的，你若是想要寻仇，那就放了我们吧。”
柠溪半蹲着身子，像护崽的母鸡一样挡在已经昏迷的蔡娘子身前。
这就如戏了？
都没给杜司蛮一点准备，但是这戏只有柠溪一个人也常不下去。
好在这也算是红线仙的必备技能，只需要柠溪的一句话，一个眼神，她就当真气血充脑，忘记眼前的危机，指着柠溪的鼻子就开始责骂。
“好你个小丫头，当初上船的时候可是你们家娘子托了人才能同我们一道，如今出事了就想和我们撇清干系，什么好事都被你们主仆占了去！”
“本就是好汉寻仇，与我们何干？”
“什么仇？你可不要血口喷人，我们从不滥杀无辜。”
……
这边吵得越气劲，那水匪真就当戏给看了，甚至林亦生等人看得都有些懵。
杜司蛮暗叫，好！看得好！
可惜，那两个水费头领没有上当。
他们只是多看了柠溪和杜司蛮两眼，便在吵闹声中，开始在人群中寻找他们的目标。
穿得一身花哨衣服的那人和一身盔甲的那人首先被排除了，兄弟被杀的时候，兄弟被杀的时候，这二人就以已经出现在哪座破祠附近了。
皮肤黑一点的那个和戴面具的都是之后出现的，时间上算都有可能。
那剩下的那个女娘，便只有两个可能了。
水匪真正的头领拍了拍头，思考问题的时候，果然不能在过于嘈杂的环境里，要不然就会像现在一样感到十分头疼。
杜司蛮和柠溪此时就显得异常聒噪，他们的头领拧眉扭动着脖颈，想要一次缓解头痛。
发现缓解不了的那一刻，好预示的就像杜司蛮丢去了一枚暗器。
下一刻，世界终于安静了。
等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却没有看到不会再说话的尸体，而是一双透着冷冽的眼。
“不会有第二次。”庄吟一字一字的说着。
他的脚下落着短程两节的一根银色细针，就是刚刚水匪头领扔出来的暗器。
此人擅暗器，这一点在青龙祠的时候，庄吟就有所察觉，所以知道他们不是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就早早有了防备。
不会再让他有第二次用暗器伤人的机会。
水匪头领咋舌，感到有些可惜。
上次他没有瞄准那女娘的要害，虽然不记得杜司蛮这个名字，但按照和姚忘年事先说好的，紧急时刻取血即可。
他便如此做了，好在没人留意他，所以轻松得手。
这次他是瞄准了那女娘的咽喉，就算没有要了她的命，也能让她永远开不了口。
可惜，就差一点。
水匪头领眯起本就细长的双眼，打量起碍事的黑皮，既有欣赏也有惋惜。
做水匪这么多年，早就舍弃了心慈手软。巧的是，庄吟在某些方面和他很像，才能预判他的行动，快所有人一步截胡他的暗器。
“你们都不许动！”
水匪头领抬起一只手，示意他的一众兄弟不要抢了他的猎物。
杜司蛮也算是曲折的拖延了时间，只是对方的架势明显是要和庄吟单挑，他身上还有伤，担心不是对手，想要上千阻止，脚下却有千斤重。
她要以何种身份？何种立场？
都不合适。
杜司蛮只能垂下头，眼观鼻，鼻观心。
擒贼先擒王，庄吟若是就此拿下水匪头领，其他人也定会做鸟兽散，对方的用意正中下怀。
不过也说明，水匪头领对自己的身手有十足的把握。
“不要轻敌。”林亦生也知道这是个机会，从旁提醒。
庄吟对林亦生微一点头，便想要要走出他们自己的保护圈，身后却受到了小小的阻力。
当他回头的时候，就看到一只小巧的手拽着他的袖角。
顺着手相上看，目光相触的那一刻，那只手就像从未有过动作般缩了回去，眼神也想受惊的小兔子，闪闪躲躲。
这两日，她好像都是这般躲着他的。
庄吟不知为何，难不成怕他吃了她？好歹他们也算生死之交了。
“我很欣赏你，我们打一场，你赢了，我就放了你们。”
“大哥！”
水匪头领回头只一个眼神就让那人闭上了嘴。
“若我输了呢？”
“输了？输了啊……他们都得喂这江里的鱼，你若不想死，可以留你为我做事。”
“好！”
此时所有人让出了船甲板最中间的位置，电光火石之间，这二人的刀便交接发出铿锵有力的撞击声。
比拼力气上，庄吟明显看上去有些吃力，方才的一阵厮杀早就牵动了身上的伤口，血洇湿衣衫在船灯的火光下不易察觉，还有身上溅射的别人的血，做了更好掩饰。
庄吟的面上完全看不出任何其他的表情。
他能逃的过所有人，却逃不过身为大夫的紫苏：“动作不够流畅，他的伤口裂开了。”
杜司蛮这个外行人都能看出他接水匪头领的招很吃力，甚至连他一贯以攻代守的作风都变了味道，变成了一味的放手。
他在很努力的不让自己输。
杜司蛮的心立即提了起来，他去看其他人，他们的脸上也都是一脸凝重。
她只能寄希望于柠溪的判断，顾不得在别人眼里他和柠溪的关系，抓着她的手臂，就怕她跑了。
“你说拖延时间，还要等多久？”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拖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