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上的官船在无人察觉的之中，在向岸边靠去，也向水中沉去。

这是水匪原本的计划，在夜色的掩盖下靠近官船，就算被发现也没关系，他们的人已经有人闭气从水下抵达船身，借助工具攀上船弦。

就算打不过，这也只是吸引了全船的人，自有人砸穿船底，让这艘船沉入江底。

毕竟是官船，没有比失踪更符合它的结局。

但是水匪贪心，还放不下落春香那为数不多的箱笼，就算不能买下一座城，也够他们过这个冬天。沉在江边，便于打捞。

只要船上人一个不留，就不会有问题。

不管是有人跳水，还是船沉没之时，对于水匪来说都是最好的地利——水上水下都是他们的天下。

所以水匪头领和庄吟的单挑，在水匪眼里不过是捉住老鼠之后，享受着将他们玩弄于股掌的小乐趣。但庄吟他们可不是老鼠，老鼠是靠偷靠抢的水匪才对。

水匪们对他们的头领能赢有十足的把握，端的一副看好戏的样子，甚至在庄吟落于下风只是，调笑的吹起了口哨。

所有人的视线都被缠斗着的两人，杜司蛮也一样，她的眼睛一刻都没有离开一个人。

水匪头领每向庄吟发出的杀招都会让杜司蛮的心揪紧，她的眉心痘拧成了“川”字，一脸专注。

直到她的手臂被人强行往后扯了一下。

她回头，看到一脸不赞同的柠溪，她静静看了杜司蛮片刻，即便只是片刻还是让杜司蛮感道了心虚。

柠溪张了张口，最后还是没有说，她只是用下巴点了点江岸的方向。

船身已沉没大半，传声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真艘船都在叫嚣着它即将迎来的结局，但也因为水匪的阴招，他们的船已经偏离江心，靠近岸边。顺着柠溪指的方向，杜司蛮隐约能够看到晃动的微弱火光。

岸上的人应该是发现了江上的异常，火光在摇曳着接近。

“是敌是友？”

“不确定，可能就是我要等的人。”

听到柠溪的话，杜司蛮的眼睛越变越亮，是惊喜也是不可置信，和着搞这么半天，船舱里躺着的那些人都成了蔡娘子的陪衬，本人却昏迷的香甜。

以前的杜司蛮从不是悲天悯人的性格，人命于仙来说仅仅只是一个符号。

她不是没有看过司命星君手里的命簿，一个人甚至一群人的生老病死不过是名簿中的一个墨点，那一处墨点便是他们口中的命运，既无奈又无从改变。

不知是不是她真的在人间呆得太久了，本该无动于衷的她，心中竟也生出一股痒意。

不过那也只是片刻，她的目光重新回到庄吟的身上，毕竟活着的人还得勉励活着。

“等不及了。”

她不能再坐以待毙，等岸上的人赶过来，他恐怕撑不住。

杜司蛮环顾着四周，试图寻找将人快速引来的办法，会想起刚刚看到的火光，突然想到了一个办法，很快被自己大小了念头，应为实施起来几乎不可能。

“好！”

忽然听到周遭人的高声叫好，原来是庄吟犹豫体力不支彻底落于下风，他们在欢呼这场不公平的比试即将迎来的结果。

庄吟背对着杜司蛮，龙牙斜挡在交战的两人之间，水匪头领一次又一次的重击在龙牙的刀峰之上，龙牙如今有青龙附神，不会轻易折断，但是一下一下激起的电光，在黑夜中然若炸开的烟花。

水匪头领的最后一击，直接将庄吟击飞，飞来的方向刚巧就是杜司蛮的方向。

杜司蛮被迫“接住”庄吟，飞出去好远，飞出了水匪的包围圈。

水匪谁都不想再成为下一个肉盾，包围圈空出了一个任他们飞出去的缺口，直到杜司蛮的背撞上了后面的桅杆。

庄吟给过来的时候，刀身扎入甲板卸去了不少力，所以杜司蛮只是闷哼了一声。

但还是痛到弓起了腰，她顺势躲在庄吟的背后，说话的语气有些气若游丝：“你在拖一会儿时间，我想到搬救兵的办法了。”

不是杜司蛮担心被别人听见，真的是痛到岔了气。

庄吟只是愣怔了片刻，重新用刀身撑起自己的身子，他站起来的时候，在他身后的杜司蛮同样也在站起来。

但是她像是被撞混了头，没有扶着身后的桅杆，却将自己的手握住了龙牙。

被附神的龙牙可真是锋利异常，只是轻轻一碰，就是一刀见血的口子。

她的举动在水匪眼里就是慌了神的小娘子，笨拙到可笑，水匪都真的笑了起来，唯独他们的头领心中掠过了不好的念头。

以改方才的调笑嘴脸，未等他们的手下笑完，就主动杀了过来。

这次没有丝毫的留手，招招致命。

但明明方才还只能勉强防守的庄吟，突然像换了个人，水匪头领忽然感觉到，手上承受的力道比方才中了数倍，握剑柄的手，虎口都在发麻，却碍于面子不能表示分毫。

在所有人的注意被那两人重新吸引过去之后，落春香他们却只注意到了杜司蛮。

留在原地的杜司蛮抬手示意他们不要过来。

她看着那些醉心比试结果的人，果不其然的忘记了她这个在夜色中穿着普通的倒霉鬼。

所以更没有人水匪留意到她揉被挤压过的胸口，偷偷重回了船舱。

等水匪头领手中的剑最终被龙牙砍断的时候，这艘官船未被江水淹没的的最上层船舱已然燃起熊熊大火。

水匪头领看到此景，早就忘记方才与庄吟的约定，退到小弟们的身后，挥舞着手中得断剑，命令所有人：“一个都别放过。”

看了一场酣畅淋漓的比试，早就有人按耐不住，一声令下之后，他们都冲上前。

庄吟暗骂一句：“卑鄙，”

但此时他更想去船舱。

水匪没能在此和羽林军和护卫们在此交锋，江边上的人总算留意到了这里，有人在高喊：“船上所有人都不许动！”

这一嗓子仿佛撕裂了黑夜。

上来就是叫阵，林统领和他的手下察觉出对方应该出身行伍，面露喜色。

相对的，水匪都露出了退意。援军的到来让本该里与他们的局势急转直下，他们的头领当即作出判断，这把火已经让他们失了先机，哪里可能真听岸上人的，不动等着他们来抓？

“退潮！”

这应该是水匪的暗语，这一声令下，水匪们都鱼贯入水。

火光下他们的举动，在岸上人看来是一清二楚，更能清楚的听到噗通噗通的水声。

水匪以为他们潜入水底便万事大吉，可没想到，等他们都入水之后，如雨般的箭矢从空中落下，不偏不倚，全都射入水中。

官船四周的江水，忽然间咕嘟咕嘟冒出了许多大泡泡，像烧开的沸水一般，江水也变得更加的暗沉。

一波箭雨停歇，不知道还会不会有下一波，她们都不敢轻举妄动。

此时又听到岸上人高喊：“留在船上的是何人？”

“广陵蔡家人！”林统领善用了蔡娘子的名头，好让岸上人放下对他们的戒备。

对方听到是富庶之地来的官船，像是他们遇到了水匪，再听到岸上人的声音时，已经换了一个人：“请快弃船！”

巧的是，蔡娘子反复听见了有人在唤她，这个时候醒了过来，便听到了这句话。

落春香河岸边人对话是都围到了船弦，目睹了水匪的下场，忽略了身后的火势。

火势从他们的脚下蔓延上来，匪患解决，但是他们还是处于水火两重天的局势，唯有必须弃船了。

若是同船一起沉入江底，即便通晓水性，也会被水涡席卷不得出水。

落春香想要回头去找杜司蛮，却被胡酒拦了下来，一个人影从他们的视线中冲入火海，胡酒说：“让他去吧，公主殿下放心。”

落春香还想说些什么，却被胡酒打横抱了起来，跳下去之前，胡酒还说：“公主殿下不要怕，深吸一口气，抓紧我。”

此时的胡酒话语温柔，没了往日的调笑，在看到落春香乖乖听他话的时候，春娇不自觉的弯起好看的弧度。

在肖凌儿上前阻止他之前，二人一起落入水中，胡酒尽量托举着落春香，让她没那么害怕。

落春香也只是落水的瞬间又些慌，之后她就任由胡酒带着自己像江岸边游去。

紧接着又是好几声入水的声音，最后下水的人几乎是火舌赶下船的。

火势来得猛，烧的也快，还能听到被火焰舔过的木屑落水时发出的呲呲声。

落春香回头看着真艘船淹没在火海里，心中很是担忧，一个是多年关照她的庄大哥，一个是她关照的司蛮。但此时也只能在心中为他们祈祷。

转回头的时候，眼角余光看到了落在最后的人的水面有异常，她眯起眼睛，却看到了探出又沉下去的一双手。

落春香暗道不妙，恰巧这个时候胡酒遇上了前来相助的岸上人。

他们执着只着了黑色的中衣，游起来比他们一个带着一个要快，落春香指着后面急切的说：“后面有人溺水，船上还有人，请您快去帮忙！”

第一个和他们相遇的人，略一点头，就快速的向沉船方向游去。

……

蔡娘子虽是南方人，但也是个规规矩矩的官家娘子，不识水性。

下水后是肖凌儿带着她，可是还没游多远，肖凌儿却忽然送了手，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没了肖凌儿的帮助，她立刻慌了神，身体不可控制的向下沉去，呛了几口水之后，对于水的恐惧被无限放大，她想要呼救，一张口就被灌入江水，根本说不出完整的一个字。

蔡娘子彻底沉入水底的时候，离她不远处的柠溪，她还带着蔡娘子的拎一个丫鬟，腾不出手，就算能腾出手，她也要故意演出无能为力。

不过看到有股水花向蔡娘子的方向去了之后，柠溪还是浅松了口气。

她反而担心起拎一个人——此时还在火船上的杜司蛮。

杜司蛮趁人没注意的时候，揉着胸口偷偷溜回了船舱。

“脾气臭，身上还那么硬，真是一块又臭又硬的石头。”

拿一下砸的不轻，虽然庄吟借龙牙卸去了大半的力气，但是他身上可都是常年练武锻炼出来的紧实肌肉，可不就像块石头嘛。

她一边抱怨，手上的动作却不曾停，拿起舱室里的烛灯，还好他们还亮着，里面还有很多灯油。

杜司蛮将灯油撒到舱壁上，再用灯芯点燃。霎时，火势顺着灯油迅速游走开来。

一间舱室一间舱室的点，等最上层的舱室都被她点完，火势已经一发不可收拾。

这样大的火焰，十里之外的人都能看到，何况一马平川的江面，幸亏现在冬季，江两岸的植被全都枯萎，同样没有视线遮挡，可以说是一马平川。

看着自己的杰作，打算推出船舱的时候，杜司蛮这才意识到江水已经漫到她所在的这一层。

头顶是炽烈的火焰，脚下却是冰冷的江水。

江水太冷，冻得她的双脚渐渐失去了知觉，楼梯就在眼前，脚步也急了起来，可越急，越是容易出错。

笑容还没在嘴角绽开，她就被楼梯前的一具水匪的尸体绊了一跤，整个身体向前倾去。

她只能紧闭上双眼，却没有等来预期的疼痛。

有人从圈住她的腰身，将她的身体稳在半空，耳边传来一声低沉的斥责。

“你怎么总是不小心。”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水火两重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