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睡着？？”

从心疼对方到恨不得把人掐死，方黎只用了一秒。

“只是刚醒而已。”谭诺面带微笑着说。

方黎将信将疑且警惕地看着对方：“那……你能自己走吗？”

“不能。”

得，真是多余问了。

他被人气得脑壳疼：“那我背你好不好？”

谭诺的笑容愈发明显：“这倒是不至于。”

“那就自己走，”方黎皱起眉头，“我今天差点死掉啊，有点儿同情心……”

话还没说完，那人忽然紧了紧手臂。

当二人的身体陡然贴近，方黎稍稍挣了挣：“别这样。”

谭诺在他的耳畔小声说：“放心，我什么都不会做的。”

语气带了些醉意，本就低沉的嗓音宛如低音贝斯，让方黎的心止不住狂跳。

他的呼吸也有些紊乱，却还是强迫自己努力保持镇定。

“……你觉得我会信吗？”他以为自己淡定从容得不行，可话一出口，那颤抖的声音，就把他的慌乱彻底巨。

不知为何，谭诺竟然垂下了眸子，好像没有看出他显而易见的动摇。

“相信我。”那人的回应好像呢喃一般。

方黎当即就说不出话来了。

这是在恳求他吗？

还有些委屈？

有人喝酒本性暴露，这家伙喝酒后却换了个物种。

看对方这样，他的心也软了下来。

“再坚持一下，快到宿舍了。”他说。

救济院设有几间宿舍，原本是为了无家可归的孩子准备的，而如今社会，有更为专业官方机构负责此事，所以宿舍就渐渐闲置下来。

但考虑到孩子们需要休息，宿舍并没有取消。

方黎推开那略有些破旧的木门，迎接他的是扑面而来的热气。

随后，只听‘啪’的一声，谭诺打开了灯。

Led灯，亮得有些晃眼，与黑漆漆的走廊形成鲜明对比。

宿舍里有两张双层床，虽然古旧，但看起来很干净，明显经常有人打理。

方黎推开门后，脑子里最先浮现出来的一句话是：

很好，万一只有一张床就糟糕了。

他暂时不想跟那家伙躺在一起。

把谭诺安顿好，他开空调、给人倒了杯水、躺在床上面朝着墙、闭上眼，整套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一点迟疑。

“晚安。”他对那人说。

随后，他闭上眼睛装睡，耳朵却一直忍不住竖着听，身后没什么动静，那人好像正默默看着他，意识到这一点，他简直如芒在背。

就这么僵硬的躺着，甚至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的，简直比坐着还让人难受。

这是难得的冷静机会，好不容易有时间能让他梳理这一切，好好思考一下。

可那人就是不动弹，好像要这样看他一整夜似的。

他决定死磕到底。

只是这次，竟是对方先败下阵来。

脚步声和关灯声先后响起，宿舍随即陷入一片黑暗。

方黎虽然闭着眼睛，但这突如其来的漆黑还是吓了他一跳。

此刻宿舍内寂静无声，好像只能听到他的呼吸。

很快，脚步声响了起来。

方黎继续装睡，只等对方躺好，他就安稳了。

然而不消片刻，突然间，他意识到那声音竟然离他的床越来越近。

他的身体陡然一僵，呼吸都凝滞了。

事实证明那人并不打算放过他。

床板震了震，谭诺躺到了他的身后。

方黎连动都不敢动，唯恐被人看出他在装睡。

“不要怕，我什么都不会做的，说到做到。”

谭诺说着，手落在他的腰上，方黎能够清晰地感受到那纤长的手指和分明的骨节，这言行太不一致了，信这家伙，还不如信他是维瓦尔第。

方黎最终还是忍不住破功了，他霍然转过身，愤愤地凝视对方：

“你觉得我信吗？”

那人没回应。

他注视着对方，路灯点亮了片隅黑暗，让那人的眸子变得琉璃一般流光溢彩。

“确实，”谭诺的笑容忽然多了几分苦涩，“可我今天不配碰你。”

方黎怔忡无措，就这么呆傻地瞪着眼睛，这句话在脑子里反复打转，思考良久都没听懂对方的意思。

“……不配碰我，”他喃喃自语地重复道，“你既然什么都没做，为什么不配？”

“因为我没有提早说清，害你胡思乱想。而且今天你也差点出事，如果……”谭诺忽然说不下去了，虽然在看他，但是视线好像隔着他看向了远方。

“你不要自责，我觉得今天的事情有些不对劲。”方黎捏捏谭诺的手，当做安抚，随后支撑着身体，打算坐起身。

然而他一个太激动，脑袋猛地磕到了上铺的床板，只听‘咚‘的一声巨响，顿时天旋地转。

现在的他眼前是一首莫扎特的名曲——《小星星变奏曲》。

“你还好吧？”谭诺立刻起身给他揉头顶，而这句询问却带有明显的笑意。

方黎回头白了对方一眼：“想笑就笑吧你，别憋坏了。”

“我在这边。”

谭诺一句提醒，方黎才意识到自己的白眼丢错方向了。

真丢人。

他咳嗽了两声以缓解尴尬：“说正经的。”

“你说。”

“我说到哪儿了？”

“不对劲。”

方黎哦了一声，吞咽着口水，利用这片刻时间整理思绪：“我看到你跟…那谁搂搂抱抱的之后，就被徐慕闻带出了KTV，我本来想打车，但是徐慕闻告诉我那边很难打车，所以……”

谭诺陷入了沉思。

“不过徐慕闻确实也没什么道理害我，”方黎见状补充说，“所以是不是董涟知道我离开，才通知了韩煦里？”

“应该不是。”

对方的否定让方黎有些不爽：

“听我怀疑董涟不乐意了是吧？”

他自知无理取闹，非常矫情，非常别扭。

然而谭诺却并不生气，不仅不生气，还目光柔和地看着他，眼中竟满是宠溺。

方黎瞬间一身鸡皮疙瘩：“你别这么看我……”

“我是不喜欢被冤枉的，听你这么说，放从前是会生气的。”谭诺柔声说，“不过我突然想通了，你若不是特别爱我，又怎么会吃醋呢？”

“…………”

什么叫诡辩？什么叫厚脸皮？方黎算是领教了。

“你随便……”他错开眼睛，沉声说，“那你觉得是谁通知的韩煦里？还有……你是怎么知道我在那里的？又靠你的朋友？”

“嗯，”谭诺说，“不然在那种情况下，根本没办法找到你，只能借助外力查监控了。”

方黎从对方眼中看出了心有余悸。

“查的这么快？”他问。

“我跟朋友说，若你出什么事，我也不会活了。”

方黎的心猛的一颤：“开什么玩笑？？”

谭诺没有为自己辩解，而是用那双仿佛饱含千言万语的眼睛注视着他。

黑暗中，明亮如星。

“别胡说，你不是救了我吗？”方黎顿时慌得不行，手足无措得半点儿不快都忘了，只想着劝对方不要说这种让人揪心的话。

“徐慕闻的路线明显是规划好的，目的就是让我追不上你。”谭诺说。

方黎听到这里，不可否认，很有道理。

谭诺继续说：“不过董涟不一定没有参与此事。”

“你不是说，想知道这个家伙到底是谁派来的吗？打听出来了吗？”方黎问。

对方眼中突然闪过一道锐利的光：“刘颖东。”

“……妈的，”方黎彪了句脏话，“果然是他！”

“恐怕还有其他我没有查到的细节，所以之后遇到此人，尽量远离。”谭诺认真地叮嘱道。

方黎小心的点点头：“我知道了。”

“还有那个徐慕闻，还是少接触为好。”

提到这个名字的时候，谭诺的脸上多了几分厌恶的神色。

方黎知道谭诺为什么对这人如此反感，其实之前他就感觉到对方的警惕，是董涟时不时的蹦跶，让徐慕闻对他的追求显得不太明显。

“但他可是爱丽丝的首席，不接触是不可能的。”他说。

谭诺轻叹口气：“那你就不要离开我的视线范围了。”

方黎顿时有些不悦：“今天是谁先跑没影了？”

只见那人一把将他搂进怀里：“抱歉，只这一次。”

“都是成年人了，我也不可能永远被你保护，”既然误会解开了，方黎也不打算再矫情了，“反正以后你可不许瞒着我了。”

谭诺紧了紧怀抱：“好。”

方黎的头枕着对方肩膀，手臂也同时搭在腰上。

这样算是示好了。

细碎的吻落在他的头发、耳后，看来谭诺看出他心软了。

他知道，其实，从谭诺救下他的那一刻，他的心就已经软了下来，只是那点儿尊严，让他反反复复说出言不由衷的话。

谭诺的吻最终落在了他的唇角。

方黎的呼吸有些紊乱，他已经预感到了接下来要发生什么。

他甚至听到心跳由慢逐渐转快，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明显。

那人的耳力很好，肯定已经听到了。

虽然不想承认，但是他已经允许自己随波逐流。

然而，就在他已经做好准备等待对方再进一步的时候，谭诺忽然放开了怀抱。

“睡吧。”

说完，那人竟然就这么躺了回去。

独留方黎一个人瞪着眼睛，满头问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