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先勝日 10：30 A.M.

拎着便利店袋子的赤井穿过米花的小公园，虽说现在他最好返回宾馆记录情报，但这短短半天实在是信息量过大，他急需一个地方坐下来整理一下思路。

这个小公园他以前来过，那时候小侦探还是小侦探，自己买东西路过这边，看见柯南带着自己的另一个表妹和三个小朋友一起跑过马路，钻进公园里不知道在干什么。

凑过去看了一眼发现是在抓丢失的猫咪，小侦探拿着侦探团徽章一本正经地指挥着几个人，自家表妹冷静的声音和几个小朋友活泼的声音此起彼伏，看样子是少年侦探团难得接到了委托。他没有打扰几个人，扭头离开了这里。

现在赤井坐在当初小孩子们抓到猫咪的那个长椅上，一手提着塑料袋，一手开始扒拉里面的东西。这个葬礼简直不像是一个葬礼，像是一群不走心的演员在一个随意搭的台子上给路过的人随机表演了一出荒诞剧。

若只是场地和规模，那只能说是无可厚非。虽然跨国大案卧底归来有功，降谷零终究算是一种特工，从任务到情报都需要保密。再加上他平时的社会关系也很简单，不会请到什么同学之类的也是正常。

关系亲密的非系统外人员一个都没有这点可以解释为宫野明美等人没有足够的保密条件，因此不会出席在这个场合，而宫野志保则是在公安的监督下，同样不适合出席这个。

但就算是这样，连降谷零直系的上司和下属都不在，本以为是有别的任务所以无法到场，结果连致辞和问候都一句没有，这真的合理吗？

除此之外，到场的警官们似乎对于降谷零这个人并不熟悉，就这样随意的去讨论“逝者”。而长官们的反应更是奇怪，先是不停去试探降谷零同期的口风，看看有没有对他们透露什么，却在看到赤井接近以后立刻就找理由告退，明明以日本的上下级来说，他完全没必要以一种近乎落荒而逃的方式离开。

至于诸伏景光，他看着诸伏景光深邃的蓝眼睛冷如极地的海，却在冰层下涌动着滚烫的岩浆。赤井怀疑诸伏拿出了卧底时期的手段才保证没人被他的怒火吞没，这个反应可比起那天来机场接他时候的态度真实多了。

……或许诸伏景光知道降谷零沦落至此等地步的真正原因，而由于他们分属不同机构不同部门，就算知道他也无法和无权更改上面做出的决定。

“啊！那个人……！”清脆的童声把赤井的思绪拉了回来，他眨眨眼睛，看向声音来源的方向。

那是三个分外眼熟的小孩子，为首的中短发小女孩戴着粉色的发箍，小小的手指径直指向赤井的方向。赤井抬了抬眉毛，吉田步美、小岛元太和圆谷光彦已经三步变作两步的跑了过来。

“诶……是红色的……？”

“是赤井先生啦……”光彦回头纠正了元太的称呼，“柯南君的朋友呢。”

这倒是不惊讶，到后面联合搜查的时候，江户川柯南在办公室挂了一个名字，作为曾经被卷入组织阴谋里的人之一，在他们那里算是特殊的协助人。而这也需要他在学校和工藤宅之间来回跑，所以还是有几次被这几个孩子看到的。

孩子们叽叽喳喳跟他问好，赤井往旁边挪了挪位置，让他们坐了上来。降谷、诸伏、甚至是工藤本人都或是直接或是隐晦的对他表示过这张冷脸对未成年人的杀伤力，所以赤井尽量柔和了面部表情，压低了身子尽量和孩子们平视。

“呐，赤井先生，您知道美国吗？”步美半仰着头，大眼睛忽闪忽闪地。她似乎有点不好意思又有些好奇。“美国是一个好的地方吗？”

确实是很不错的地方，赤井心说，但如果直接说是很好的地方的话，他不是很想知道降谷君和诸伏君谁会先杀上门来。所以在简单的衡量利弊以后，赤井回答到：

“是个不坏的地方。”

“那就是好地方？”

“嗯嗯……”

“太好啦！这样柯南君就不会被欺负啦。”步美绽开了一个笑脸，旁边的元太补充说“柯南那家伙刚来都没人和他玩的”，而光彦深以为然地点点头。虽然赤井很想说那孩子八成也乐得一个人过，但看了看三个小孩的样子，还是把话憋了回去。

但步美的笑容只停留了一小会，她翘起的嘴角慢慢落下，眼皮也垂了下来，有些小心翼翼地问到：“那……是好地方的话，柯南君是不是就会交新的朋友，不想回来了啊？”

这个转折打的赤井秀一一个猝不及防。他向来不太擅长安慰小孩子，自家的弟弟妹妹深受其害，少数成功的例子是自家表妹，但被毒药变小的小孩子算一般定义的小孩子吗？

见赤井没有第一时间回话，步美的脑袋一下子耷拉了下来，手指有些不安地来回绞着。似乎以为自己被当成了任性地小孩，步美小声地找补说了些“也没有要怪柯南君”“只是好不容易成为朋友的”“嗯嗯会努力不要寂寞的……”

赤井的大脑飞速运转，他还真的知道工藤一家的情况，来之前还接到了工藤新一的简讯询问有没有需要帮忙的，明里暗里地打探案子进度，看的他有些好笑。可惜这类案子小侦探求情也没用，不可能让他参与的。

组织清剿以后，工藤新一再一次名声大噪，毕竟是作为一个未成年的侦探被和其他知名机构列在一起。工藤优作在第二天就即刻宣布暂时封笔要弥补失去的家庭时光后，带着妻子孩子一同消失在了不知道哪里，只留下编辑和读者对着他那个光明正大表示“摸了”的信息无能狂怒。

而深层次的原因则是工藤优作早就嗅到了这背后要继续的无硝烟的战火，自家小孩虽然早熟，但还没成熟到可以直面多国机构的政治斗争的地步，于是干脆找了个理由把一家人打包带走。怎么，你要拆散未成年和家人团聚吗？你舆论支持不要啦？

可赤井没法解释这个离开和不继续通信的理由，更没法解释其实“江户川柯南”从一开始就不是一个真正的小学生这点。他自然知道这几个孩子是会理解友人的选择的，但万一被有心人套话，那他们要承担的责任就太大了。

所以想了一会他只能挤出来一句：“不会的，他可能之后就给你们写信了。”

“所以赤井先生果然知道柯南君在哪里吧？”圆谷光彦冷不丁地说道。

他没有错过赤井眼中闪过的刹那的惊愕，颇为自豪的解释：

“如果赤井先生完全不知道柯南君的情况，只是想要安慰我们的话，那说‘他不会忘记’就好，根本就不需要思考这么久。所以赤井先生一定有和柯南君联系，至少是知道柯南君现在怎么样了的。”

“而且赤井先生从我们提到柯南开始就在思考了，所以一定是知道更多东西但不告诉我们！”

元太直起身子补充道。

“啊啊，不愧是少年侦探团啊……”赤井举起手投降并表示自己只是简短的在柯南君出发之前聊过两句，但他确实是美国来的。几个小朋友发现自己的推论被证实，连名号都传了出去以后立刻喜形于色，背部骄傲的挺直，三双大眼睛开心地盯着对方。

“说起来这招是谁教你们的？”赤井状似不经意地问。

“是哀酱！”步美兴奋地举起手。

如果换成别人可能会担心一下现在就教孩子这个是不是不太好。但赤井秀一自己的童年就不是什么模范例子，所以他只是欣赏地点点头，并感慨自家表妹已经教会了小朋友们一些基本的社会知识。

虽说宫野志保从小被送去米国念书，但90年代末的米国对于亚洲面孔可不是什么友善地方。作为种族食物链几乎是最底端的存在，单有一副亚洲面孔足以让人被孤立被欺负，更何况还是个女孩子。组织要的是一个有能力对科研有执念的科学家，而不是一个心理健康积极向上的普通人。

这会儿，小朋友们已经开始叽叽喳喳地夸着灰原是如何教给他们这种套话的技巧，要怎样才能由步美打开话题而另外几个人观察，而这种时候柯南也会时不时吐槽他们三个不太靠谱的想法。

赤井偏头看着三个小家伙是如何自豪地宣布灰原与柯南是自己的朋友，又是怎样真切地担心两个孩子的现况。他想到了降谷零和他的同期们，虽然大人们不会如此直白地抒发自己的心声，但举手投足之间充斥着对彼此的喜爱和信任。

他不讨厌这种氛围。

“不过大家都离开了，步美也是会寂寞的……”脱离了刚刚的兴奋，戴着发箍的小女孩终于再也没法掩盖自己的沮丧，两个男孩也安静了下来。

“明明好不容易成为了朋友，但……”

“嗯？大家？”

“是啊。”光彦也闷闷不乐地晃着脚：“灰原之前就生病了，现在又说家里有事来不了。柯南君转学去了米国，还没来信……连若狭老师都走了。”

哦，若狭留美。赤井点点头，或者该说是蕾切尔·浅香，阿曼达的前保镖、养女。她本身就是为了向组织和朗姆复仇，在组织已经倾覆，朗姆也身死的现在，她没有继续留在这里的理由。再加上小侦探和他讲过的，恐怕对于这些普通人，她也不是很想牵扯过深。

“灰原请假后没多久，若狭老师就也请假了。”元太大大地叹了一口气。

这倒是头一次听说。灰原哀，或者说宫野志保是由于组织决战在即，很多内幕已经被掀出来的情况下为了保护相关人员才做的决定。但若狭不是，她甚至和各方机构都多少有点过节，公安尤其是。不来捣乱就谢天谢地了，而且没记错的话，到决战之后逮捕了朗姆的时候都还没看见她的身影……难道降谷君真的有办法说动这尊大神了吗？

“波洛的安室哥哥和冲矢哥哥也回去了……安室哥哥还接了我们的委托呢……”

你们冲矢哥哥其实在这里的。赤井心想，但他不好说降谷零怎么想。虽然这个人作为波本的时候相当狡诈，但他不至于对小孩子也这样，更何况“安室透”的退场应该是为这个身份暂时的划上句号，而不是埋下新的伏笔，再加上……

“他是什么时候接受的？”赤井皱着眉头问。

像是被这个问话难住了，孩子们看了他一眼，然后集体挪到一边去，小脑袋瓜凑在一起嘀嘀咕咕。可惜这样的防御措施对赤井这样训练有素的人毫无效果，他还是听到了小朋友们犹豫却热烈的讨论：

“安室哥哥说保密的耶……”

“但他不是柯南君的朋友吗？”

“安室哥哥说可以信……”

“但他问的不是这个……！”

真没想到降谷零对他评价这么高，表面冷静无动于衷的赤井调整了一下拿着的塑料袋，拨弄了一下里面的咖啡罐子。他以为降谷零是真的不服气外加看他不顺眼，这可真的是……

“赤井先生！”光彦转过头来，看样子是商讨完毕了。他拉了拉赤井的衣角，示意对方凑过来：

“安室哥哥说……他会帮我们找白色的大姐姐。”

“诶，这是发生在？”

“灰原同学请假之后，我们想去找博士问问灰原怎么了。”

“这样啊……那白色的大姐姐？”

“嗯嗯……就是……有一次我们去游乐园，遇到了一个白色的大姐姐，她受了伤，还不记得自己叫什么……”

原来是库拉索。

“赤井先生知道大姐姐在哪里吗？”步美也凑了过来小声问。

赤井摇了摇头，孩子们陷入了失望的沉默里。虽然很对不起孩子们，但这个真相并不能告诉他们。

在决战前夜，也就是组织高层们临时转移的前一晚，两个卧底最后切断通讯的地方着了大火。警是一般市民报的，据说是半夜起来上厕所，发现外面隐约有火光，遂拉开窗帘查看才发现附近的仓库起火。

仓库平时属于闲置，隶属的公司基本靠着出租过活，租金是提前支付，但租户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了。最开始的侦办方向是列出瓦斯泄露和人为的两种可能，但由于有目击者看见先后一大批人出入，外加确实有人为纵火的痕迹，搜查一课当即对周边展开排查。

等到他们联合搜查总部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消防已经灭过火并且清理了一部分现场，而搜查一课已经在勘察现场了。

公安迅速地接手了现场，但现场警员们难看的脸色显然不仅仅是和公安的龌龊。他们FBI的人随后跟着公安确认了里面一具面目全非被烧的几乎没有特征的焦尸，除了能确认女性和大致年龄推测以外，几乎什么信息都没有留下，DNA也不和他们的数据库匹配。

虽然当下按照了悬案处理，但决战之后逮捕的好些个成员里还是指认了那具尸体的身份——她是朗姆的忠实手下，库拉索。成员们并不知道她是为什么被杀，只知道朗姆在开枪杀她的时候毫无犹豫，而这是他们在撤出前的最后一件事。

可以被染成任意颜色的库拉索再也无法染上自己喜爱的颜色了。

见少年侦探团的几个人还是无精打采，赤井叹了一口气……不知为何，他来到日本以后要叹的气也格外的多：

“……别这样，我请你们吃蛋糕？”

“蛋糕！”

“可以是鳗鱼饭吗？”

“不可以这样没礼貌啦元太……”

赤井示意小朋友们带路去波洛，自己则是拎着袋子悠哉地在后面跟着。

或许也能顺便解决一下午饭，他很久没有光顾波洛了，不知道降谷改良的诸伏版三明治现在还会不会保留。

虽然包含了一些沉重的东西，但我写三小只的时候脑子里全是“回忆是珍珠，友情是钻石！”说实在的，我还是很喜欢三小只的，指原作漫画。并不是很知道动画在搞什么……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葬礼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