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没黑，酒没喝，人怎么就开始疯了呢。

陆承湛：“连瑞颖，你找我过来，到底想干什么？”

“请你吃饭，还你人情。”

他真是开了眼，没见过哪家报恩会有她这种土匪做派。

“……你这是还人情该有的态度吗？”

“你要是做点人道的事，我有必要这样用这种方法请你过来吗？”她切了一声，“我客客气气请了呀，是你不从，说到底，怪谁？哦，难不成还怪我？”

陆承湛：“……”

怪我，怪我，在知道夏裕竹要来。他就应该提前阻止她的。

陆承湛不想当着夏裕竹的面跟连瑞颖争论这种没营养的话题。

“我买酒给你赔罪了，你能不能不要这么疯……正常点，稍微正常点。”

听到有好酒，连瑞颖的态度180度大转换，“你早说嘛。”

“能正常吃饭吗？”

“能，那必须的，是吧，陆承湛。”

“……”

“我演技是不是杠杠的。”连瑞颖看到好变得好说话，一下子飘的忘乎所以了，“今年没拿到最佳女演员，那是他们有眼不识泰山。”

“我的优秀含蓄在内里，那是他们看不见我的优秀。”

陆承湛：“你还是喝点酒。”

……不然容易被人当作神经病。

连瑞颖没听出他的潜台词，双手叉腰哈哈直笑。

王远看着电视，耳朵里没有错过他们说得每一句话，陆承湛简直了……他就说他今天不会白来。

夏裕竹看他看个新闻节目，把自己笑得东倒西歪的。

“王导，你笑什么？”

“没有。”王远扑哧一声，努力憋住笑音，“我没笑，你看错了。”

夏裕竹：“……”

她从客厅穿过来，看见了陆承湛带来的酒，好奇王远带了什么礼物。

“王导，你给颖姐准备了什么生日礼物啊！”

王远：“来人就够了，带什么礼啊！”

身为名导，竟然毫无礼数可言。

夏裕竹虽然不认同古代对待女性的偏见，但在社会礼节这块她是支持的。

她忍不住批判，“王导，今天还是颖姐的生辰，你怎么能不备礼物，简直是罪加一等。”

“那你也不应该来。”

连瑞颖端菜上桌，被她无比认真的神情取悦到了，“裕竹，别理他，他啊！也是不请自来。”

“我就请了你一个哦！他们是赠品里送的小样。”

王远：“……”

他是被羞辱了吗！！

夏裕竹：“罪加两等。”

陆承湛发现她对某些事特执拗，在待人上有着自己的一套准则，不是那种讨人厌的圆滑，而是恰到好处的分寸感。

他故意问道：“那我罪加几等？”

“一等。”她是绝对的公平公正。

“不能给我放个水？”

“不能。”

瑞颖给她竖起了大拇指，“裕竹，真棒！”

那语气跟逗小孩没两样，还想多逗两句，被威慑力极强的视线给盯得闭嘴了。

虽说两人都是不请自来，陆承湛来，最起码带了礼物，礼数还算周全，王远，空空如也……夏裕竹对他露出了鄙夷之情。

明知她嘴里没什么好话，王远是奔着羞辱去的，“你这是什么表情？”

“堂堂王大导演，竟然做白嫖之事，要是传出去，不怕被人笑话了去。”夏裕竹有模有样地学着那两人刚才斗嘴的调调说着。

王远：“……”

好熟悉的感觉啊！原来是他嘲笑的阴阳怪气反作用回了他身上。

连瑞颖越看夏裕竹越欢喜，她怎么可以这么可爱！

王远没买礼物，她没想跟他计较，但看到夏裕竹义正言辞地为她抱不平，她突然之间想跟王远计较计较了。

礼物是什么，她根本不在乎，反正都是用钱买的，她又不差钱，但夏裕竹的较真，这可是用钱都买不到的……难得家里这么热闹，多出那么多奢侈的笑声，她也怪开心的。

连瑞颖的计划里只请陆承湛一人，超出计划一来来了那么多，她却不排斥，能把人请回家招待的，都是她信得过的人。

她发现，什么都不说坐在那，好像只要有夏裕竹在的地方，无论在哪，小事都能变成好事。在剧组是，在她家也是。

连瑞颖跟她一起闹腾王远。

夏裕竹是让王远面上无光，她的加入彻底让王远下不来台。

不给礼物，收不了场。

王远垂死着跟她们挣扎，多年来修炼的厚脸神功，一点点被土崩瓦解。

他把矛头对准了夏裕竹，“你送了什么！”

“要是随便敷衍的，你也罪加一等的不应该来。”

“放心，我肯定该来。”

勾起了连瑞颖的好奇心。

夏裕竹送的是一副画卷，用香樟木书画盒装置。

王远以为她带来的是哪位名家之作，结果看到署名是夏裕竹，他嗤之以鼻地哼哼：“这又没什么收藏价值，谁知道你有没有敷衍！”

待夏裕竹慢慢展开，连瑞颖看到了画作的真面目。

一副水墨画的小像，小像的主人是刚出道的自己。

连瑞颖她怅然若失地想触摸，手悬停在画前，没有勇气去面对曾经的自己……那时候的她，应该也没想过后来的她会把生活过得如此残败不堪吧！

“寿星喜欢，那就是有收藏价值。”

她优秀的演技瞒过了王导的眼睛，王远哼哼唧唧地辩驳，说一句，她怼一句。

人家认真给她给她画得画，心意哪容他嘴贱糟蹋……这是用钱也买不回来的。

“你不带礼物，还敢嫌别人的礼物，王远，你怎么敢的？”

“我……”

“你给我闭嘴，来来来，你想说你行是吧，我给你准备纸笔，你给我画一个。”

“我……”

她跟王远说话是一个样，跟夏裕竹说话又是另一个样，没有疯子的属性，像是温柔可人的邻家大姐姐。

连瑞颖：“谢谢你啊，你的生日礼物我很喜欢。”

夏裕竹：“喜欢就好。”

她混在那头玩得不亦乐乎，做菜的事自动归到了陆承湛的手里。

他调动了原本计划的菜谱，红烧鲫鱼变成了糖醋鲤鱼，紫菜虾滑汤变成了糖醋虾滑……做了满桌酸甜口味的菜色，全是夏裕竹爱吃的。

落地窗外的天空暗沉，不知不觉给屋内笼罩了一层阴影。

这边，王远也败下阵来，转钱收尾了。

他走得太急切，意外打翻了茶几上的水杯，水洒在了木地板上，夏裕竹看到了，拿着纸巾蹲在地上擦水，在沙发底下捡到了一个白色的药罐。

上面写着：维生素D。

她喊：“颖姐，你维生素D掉了。”

连瑞颖赶紧跑来，夺走了她手里的药罐。

“我找了好几天了，真是谢谢你啊！”

她美眸紧张地轻颤，“快去吃饭吧，菜要凉了。”

餐桌上摆放着红艳艳的菜，白底的桌子好像起了一层火，连瑞颖震惊了，她拿着筷子尝尝味，红就算了，还全是甜的。

“……你不会搬空了我家的白砂糖吧！”

“罐子里的用完了。”陆承湛带着手套把最后一道药膳鸡汤端上桌了，“你柜子里囤的那些过期的调料，有空清理掉吧！”

要不是他做菜前瞄了眼日期，一桌子菜白做。

连瑞颖：“……”

“其他调料不能用？你就不能做点咸的，帮我用掉点盐，非用我糖？”她每次做菜前都会去超市买一整套新的，要买什么，买多少，都是她精准计算好的，谁知道他口味能独特成这样。

夏裕竹没动筷子，一眼分辨了哪些是咸的，哪些是甜的。

“颖姐，那个粉蒸狮子头是咸的。”

连瑞颖：“你还算是个人！”

王远：“有没有一种可能是糖用完了？”

陆承湛：“正解。”

连瑞颖：“……”

屋内的水晶灯突然熄灭，所有声音戛然而止，陷入了沉默。

王远边唱歌边端着蛋糕朝他们走来，黄色的火焰照亮了一方天地，“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祝你生日快乐！”夏裕竹和陆承湛也鼓掌数着节拍为她唱生日歌。

“连疯子，生日快乐！祝你永远疯癫。”

“颖姐，生日快乐！年年岁岁有今朝。”

“生日快乐！明年拿个奖吧！”

一声又一声的祝福回荡在连瑞颖耳边，王远把蛋糕朝她推了过去。

烛光如影随形地摇曳着，温暖了整个房间，烛泪滴在白色的奶油上形成斑驳的痕迹，蜡烛燃烧得很快，冒着缕缕白烟，眼看要燃到底，火光即将消散。

夏裕竹催促：“颖姐，快许愿吧！”

28岁的生日愿望，连瑞颖没有许给自己，送给了在场陪她过生日的每一个人。

——希望他们永远不会被这个世界打败，挺过所有的灾与妄，越走越远！

连瑞颖吹灭了微弱的烛光，水晶灯打开，屋内恢复了亮堂。

生日仪式礼成，他们一起坐下来吃饭。

连瑞颖嗦了一口长寿面，王远开玩笑说：“别断，断了可就要短命了。”

说完，面就断了。

“乌鸦嘴，呸呸呸。”夏裕竹说。

陆承湛：“别迷信，你会长命的，奖杯还在等你。”

连瑞颖：“……”

他可以只说前半句的，不说后半句的。

菜虽然是甜的，但不腻，吃下来大家一致评价：陆承湛的手艺很不错。

饭桌上喜悦融融，大家边聊着天边吃饭，夏裕竹从他们嘴里听到了另一个不同样的陆承湛，转头看着他，陆承湛用眼角的余光留意到她的小眼神，嘴上跟他们聊天，用公筷给她搛菜，他们聊得涉及太深的专业领域，夏裕竹埋头认真干饭。

陆承湛自己没怎么吃，一个劲得喂她吃。

夏裕竹的碗没有空过。

连瑞颖嫌光吃饭不带劲，开了陆承湛带来的酒，又去酒柜里拿了几瓶二锅头。

她依次倒过去，轮到夏裕竹，陆承湛拦着连瑞颖不让她倒，他在那挡着呢，夏裕竹自己想喝，主动把酒杯递出去了。

陆承湛拿她没有办法，想喝就喝吧，反正他看着，也出不了什么事。

酒醇香又甘甜，夏裕竹喝上瘾了，跟连瑞颖碰杯不停，陆承湛带来的两瓶酒，一人一瓶全部喝完了。

连瑞颖的酒量是在社会的阅历练出来的，夏裕竹酒量不差，架不住喝得急而猛，容易醉，酒精麻痹了大脑的神经。小脸醺得通红，借机发泄了心里的痛苦，连瑞颖陪她一起疯，咿咿呀呀地叫。

王远和陆承湛一人看一个。

夏裕竹站在椅子上大吼大叫，人摇晃地站不稳，幸亏有陆承湛扶着，她摔不下来。

喊着喊着没声了，沉沉地趴在了桌上。

王远松了一口气，“终于结束了。”

他的耳边清净了。

连瑞颖不倒酒，直接拿酒瓶喝了，王远：“别喝了。”

“我又没醉。”

“那你叫什么。”

“我生日，想热闹一点，怎么了？”

“……”

陆承湛横抱起夏裕竹，怀里的人没有重量轻得像张薄纸，是发生了什么事了吗？什么短信……

他走到了沙发边，动作轻柔地把她放在了沙发上。

夏裕竹缩成了小小一团，睫毛扑闪扑闪的，睡得不安慰，陆承湛坐坐在茶几上守着她，帮她接了周立打来的电话，简单说了下事情的经过。

周立对陆承湛是绝对的信任，放心地把夏裕竹交给他照顾了。

夏裕竹呢喃：“陆承湛，你知道吗——”

“我喜欢你。”

声音很轻，环境很安静，陆承湛距离她很近，听得很清楚。

他呼吸急促，僵硬地又问了一遍：“你喜欢谁？”

“喜欢陆承湛。”

“有多喜欢？”

“很喜欢。”

……

陆承湛哄着醉酒的她，说了一遍又一遍他的名字。

连瑞颖把家里的灯光调到了暖色光，落地窗外的霓虹灯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她晃着红酒杯，王远在旁念叨：“你看到没有，我去，没想到陆承湛这么牲口。”

“他闷骚又不是一两天了，你才知道。”

“对了，是不是该兑现你的承诺了，你要送我什么大礼！？”

“别急，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她强调，“一份能让你的名字能载入史册的大礼。”

“什么啊？到底是什么。”王远迫切想知道答案得追问。

“票房的大礼，要不要？”

王远以为连瑞颖在跟他扯皮，他也就跟着她扯，“切，我还以为是什么呢，我就是票房的保证！”

不会想到，连瑞颖是认真的，最后，真的用另一种形式送了这份大礼。

“要是早点认识她就好了。”

她很想好好跟夏裕竹交个朋友，声音里却含着飘渺却存在的荒芜。

王远：“你说什么？”

“我说啊，要不是陆承湛先下手了，我高低得把夏裕竹给拐回家。”

“你这话别当着陆承湛面说。他能跟你急。”

“我也就说说。”

“他是真宝贝夏裕竹。”

“看出来了。”

陆承湛像是网络里形容的那种爹系男友，只有是夏裕竹在的地方，他的视线没有离开过她分毫。

她的生日，他做的全是夏裕竹爱吃的菜……这个做法也是真够陆承湛的。

跟夏裕竹的相处下来，连瑞颖好像能明白他为什么会喜欢她了。

她就像是一个开心果，身上有那么一种特殊的魔力，待在她身边的人会变得轻松自在。

陆承湛的人情也还了，她好像没欠下什么了。

趁着生日时间没过，容她再许一个愿望吧！

——希望他们两以后好好的。不被流言困扰，不被世俗所迫。

王远和连瑞颖聊了会，一起进厨房收拾去了，陆承湛看到他们在忙，想去帮忙，刚站起来，手腕被人紧紧攥住了，他回头，人微眯着双眼看着他，缓缓又闭上了。

夏裕竹醉得分不清现实与梦境，朦朦胧胧地看到他要走，下意识地抓住他……她不想让他走。

陆承湛试探地喊了她的名字，回应他的是她轻微的呼吸声。

手在她手里，人是走不开了。

他蹲着沙发边，手往她那边靠了靠，想让她睡得舒服点，他一动，夏裕竹跟着动，她的头往前挪了点，顺势枕在了他的胳膊上。

“你倒是会享受。”

陆承湛担心打扰她休息，保持着一个姿势没再动过。

厨房那他们也收拾好了，王远准备回家休息，走之前，连瑞颖往他怀里塞了两袋垃圾，为此，他还特地下了趟楼，在那等电梯上去。

电梯门开的瞬间，他见到了柳妍，柳妍没想到会在这个点碰见王远，跟他打了声招呼，慌里慌张地走了。

王远记得电梯是从18楼下来的，那层楼住的人他记得是某个公司的投资人，她来这是干嘛的，心里估摸着也有数。

连瑞颖给陆承湛递来了一条毯子，哑语问：“你怎么办？”

“我没事。”他单手把毯子披在夏裕竹身上，“时间也不早了，你早点去休息。”

“那行，我先回房了，有事你叫我。”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