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御剑便能看出，掌门亲传弟子最代表脸面。

琼华山来了才一共三人，李以然，田大理，司晴晴，一个个十分清冷正经，不苟言笑，一路带头。

渺渺峰外门弟子来了一些，看起来就弱了一些，有几个能力强的都想另投他师，想巴结上内门。另有几个显然是摆烂了，在后面慢悠悠跟着，十分随意一路打闹，韩峰主也懒得管，只管自己饮酒。

音回谷则游离在规则之外，言罗衣与程九寻粘在一起，她也御剑带着言罗衣，后面跟着是她的另外一位男弟子，凌至清。

程九寻表情一脸空洞，像是在神游天外。言罗衣则是一脸疲倦，弟子来打招呼，她笑意不达眼底，点头微笑中露出烦躁。

凌至清一身白衣，长相秀气又明亮，脸上温和又自信地微笑着，虽然年轻，但是看上去就正气凛然，话本子里写的大男主莫过于此。

容华在御剑带着明月，不知何时就与明月聊起天，两人都是自来熟，聊着聊着就开起了玩笑。

不一会儿，几位弟子飞快着御剑过去，骂骂咧咧打打闹闹，其中容华也混了进去。

“他们太吵了，飞起来也不安分。真是觉得自个儿御剑技术好，不怕掉下去。”

程九寻冷眼评价着。

“真是聒噪，扰了师尊的清静，蠢人多作怪。”言罗衣也冷声应了一句。

“倒也不蠢。”

“那就是坏。”

“过了。只不过此行为不当而已，并不是此人不行，我对事不对人。”程九寻回头，看着她：“别去轻易定义他人。”

“是师尊觉得烦的，徒儿没有师尊这般宽宏大量，普渡众生，徒儿想不了那么多。”

言罗衣皱了皱眉，小声嘟囔着，继续在手上制作东西。

容华听见，暗暗叹了口气。

她向来合群得快，暗暗觉得这两位才是最不好相与的。

-

下山第一站，是去往无忧城。

眼前是一条黑石砖路，道路宽阔，周围已经开始有了人烟房屋，往前走去，已经依稀看到了“无忧城”三个用黑底圆石、红色刻字做成的门头。

无忧城与宁阳城相隔不远，也算是东南一大名城，若是出了什么事情，往往是由琼华门相助。

城主君肃与城主夫人多年共同管理此城，据说十分恩爱。

明掌门带路在前头，一边炫耀城主当年与魔教之战，说当年君肃城主深明大义，家眷受到波及报复也绝不投降。

当然不忘了顺便吹嘘了一下他自己与城主及诸位修士并肩作战，最后修为折损，才引起双目失明，寿元折损的英勇故事。

弟子纷纷一脸崇拜，纷纷捧场附和着掌门。

“不是家眷。”程九寻低声说着，面上冷静：“当年她根本不是受到波及报复，城主夫人那是并不认识城主。她修为与城主不相上下，她当初为了救他一命断了腿。城主那时是要报恩去照顾她，她后来被他打动，才嫁给了他……才多久，就已经开始歪曲事实了。”

言罗衣拉着她，轻轻揉了揉她的胳臂：“师尊，不必生气，他们向来喜欢夸大自己，有意抹除淡化女子，不是一天两天了。”

程九寻摇了摇头。

“没人喜欢听真相，人们只喜欢听自己爱听的。”

容华悄悄偷听着两人的对话，不知不觉竟已经掉了队。

她脚步轻快，企图追上卫方辞搭话。

卫方辞走在前面，被一堆外门弟子簇拥着，面带微笑，像是在解答什么，听到她的脚步声跟来，连忙停下脚步，等着她追上。

“卫医仙啊，请教一下，无忧城为何会取这个名字？”

“城如其名，百姓安居乐业，富足平和，没有纷争，每天所有人都很开心。”

他稍声音大些，似乎是说给别人听。

“哇，真好啊……”一位弟子连忙附和。

“你们先走吧，我还有事要与小帝姬说。”卫方辞对着众弟子说道。

“是。多谢师叔指教。”大家有些遗憾地散开了。

“师叔再见！”凌至清招了招手，故意提高了声音。

“嗯。”

待人走光了，卫方辞才与容华并排而行，压低了声音。

“无忧城……别人说是那么说，我却并不相信有这样的世外桃源。”

“为何不信？”

容华也跟着压低声音，挑了挑眉。

“我希望会有，但却不是这般每天在城内假笑地像个傻子，太假了。”

卫方辞嫌弃地看了看周围。

确实有很多小贩笑得不自然，像是在作戏。

明明有些人看上去是亲人，还有孩子与一家三口都在街上，却好像只有礼貌相处对话，孩子透露着成年人的成熟，父母笑容僵硬呆板，语气也没有人情味。

容华分析道：“我在书上看过，这里人多地少，明显面临着利益纠纷，却没有纷争，和谐相处，彼此谦让。我觉得是有两种可能。一种是这个城的人有很强大的共同的敌人，使他们不得不依靠彼此。第二种就是这里很严格的规定，使他们必须装作友好，表面友好，内心互相憎恶。”

容华看了看周围，看着那僵硬笑容，又出了一身鸡皮疙瘩，莫名觉得虚伪。

“还有第三种可能。”卫方辞侧过头，声音压得更低了，似乎有点阴谋论的意味。

“嗯？”

“虽然他们每天都很友好，但会定期清理掉一批人。就像狼群，抛弃老弱病残的狼，来节省资源，肉不够分，就杀掉同类，肉就够分了。”

容华震惊地睁大了眼睛，似乎有些佩服：“卫小辞啊卫小辞……你想法可真是阴暗啊。”

“防人之心不可无，对人对事，放低期待，总比充满期待却落空好一些。”卫方辞说到这里，目光突然有些暗淡。

“嗯…还是乐观一点好，他们开心是真是假我不知道，但是谁不喜欢对我笑呢——我可是人见人爱的大美女。”

卫方辞看着她，笑而不语。

“对了，我要去后面帮明月看看她心仪的…咳…看下她一位朋友，我马上去帮她去带个话给她，你可别跟着我啊……”

她差点说漏了嘴，一边连连后退，一边指着，让他停在原地。

“你什么时候和她混熟的……”

卫方辞有些错谔，转头容华已经在半路聊上了。

容华第一次见到那么多人，一想到要认识许多人，免不了有些兴奋。

“灵空仙师，对了，上次在后山，你还记得我吗，当时你与我说……”

“言罗衣……唉，言罗衣你去哪？”

“明月，还有什么好听的八卦吗？你说谁……真的假的…他也…嘘，小声一点……”

卫方辞向来不喜欢与人寒暄，容什桉倒是擅长与人打交道。

他淡笑着摇了摇头，转身向前走去。

-

午时刚过，大家已经安顿在了城主府院子里。

城主日理万机，只安排了管家过来迎接，连城主夫人也不曾露面。

无忧城这边稍北一些，风也有了一丝凉气，虽然比起灭煞渊算是温热，但琼华弟子少有去过西北方，一路还在讨论着会不会下雪。

呵，雪？没见识的南方人。

容华在心中暗嘲着。

明月四处寻找，终于又扑到了容华的身边，突然后退了两步：“姐姐，你腿上有个蜘蛛。”

容华低头。

“哪哪哪哪哪来那么大的虫子？！”

明月徒手把蜘蛛抓走：“姐姐是北边来的吧？这还算是小的呢。”

容华往后躲了躲，肃然起敬。

“嘿！”明月忽然恶作剧，一个转身，拎着半死不活的蜘蛛往她脸前晃了晃。

“咦——恶心！”

容华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明月，别闹了。”言罗衣拿着一瓶酒酿走来，转眼又对着容华：”我们在音回谷见过的。言罗衣。”

她脸上还是一脸疲惫，好像从来都没睡过好觉一样。

“姐姐，她怕小蜘蛛！”

“我只是觉得恶心而已！”

“谁不怕，也就你是个憨胆大。”

言罗衣微笑回复，她与明月性格完全不同，像是个长辈在敷衍小辈。

“容华姐姐，你这次要不要留在我们这里啊～有人说你还要回去……你看这山高路远的，不如留下来就拜我的叔叔为师？我想陪你玩……”

明月额前留着碎发，头上挽着两髻，头上流苏晃来晃去，她衣着华丽又不落俗气，粉紫纱裙，面上带笑对她撒着娇，是一副活泼又不谙世事大小姐模样。

“哦，对了！你可以喊我情儿，以情是我的字！我没怎么用过…姐姐，我叔叔人很好的！这次只是一次普通的游历，一路拜见各家掌门弟子什么的…反正现在没有什么邪祟，妖族在八月之前也不会来，以后你跟我叔叔吧！我带你拜师！”

“那不急，等到八月回去之后再说……我也未必久留，毕竟我可是富可敌国，倾城倾国百年难得一遇的西盛帝姬，万一陛下把我召回去呢……”容华开玩笑似地拒绝。

“噗…好！富可敌国倾城倾国百年难得一遇大美人！我当时听说是小帝姬，还以为是个漂亮妹妹，如今看来你更像个大姐姐呢。”

明月倒是个自来熟的。

“其实，我也快忘了自己多大年纪了……”

容华这才想起，自从她失忆，从来没有向别人问过她的年龄，总之不管到哪里，一直默认她自己是个长辈。

毕竟有便宜还是要占的。

“其实，如果你现在入了师门，虽然年纪像个大姐姐，但我们也应该喊你师妹。”明月一边说一边突然小声念叨：“那我们就是…互为姐妹？”

“好啊，师妹就师妹吧，不过同门才要喊，我想去拜师，却未必被看中。”

容华抬头，对这两人笑了笑。

明月皱了皱眉头，被拒绝了，有些失落。

“今天与二位第一次正式见面，没准备什么礼物，以后要不要挑个时间聚一聚？我请客！”

容华连忙转移话题。

“好啊好啊！什么时候！”明月听到请客立马兴奋了起来。

“嗯，今晚如何？我也好久没有饮酒了。”言罗衣面上倒是不卑不亢，答应了下来。

“衣衣姐，你要喝什么酒啊，我也想陪你喝酒。”明月显然还是个单纯又话多的小孩子。

“月儿，你不能喝。不然你又要挨骂……”言罗衣皱了皱眉头。

明月缩了缩脖子。

不知道为什么，言罗衣不过十六岁，却总能从神态上看出几分老气横秋。

“衣姐姐～衣衣姐～你放心…我不会喝多的。”

容华考虑到她年纪尚小，连忙说道：“那就去一个老少皆宜的地方，给月儿点些茶就是。”

“你初来乍到，我是东道主，这次我请你，你下次再请回来呗。”

言罗衣说话倒是十分有分寸。

谁不喜欢蹭酒喝呢。

“方便吗？”容华点了点头，“是不是太麻烦你了？”

“我要喝酒……”明月撅着嘴闹脾气，一脸不服气。

“我请客我就说了算，我让你喝什么就喝什么。”言罗衣挑了挑眉，用手指点了点明月的额头，又看了看容华，眼神暗示着她，嘴上对着明月小声劝道：“你要是喝了酒，再遇到坏人，你叔叔可就要找上我们的麻烦了。”

容华立马明白了利害关系。

既然她劝不了明月，言罗衣请客言罗衣做主，能劝住不让明月喝酒，容华又能被她请客，何乐而不为。

“也行，衣衣姐，您请，我正好省了钱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