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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096 知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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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雪过后,天空一片澄澈。

冬日很少能见这样明澈的天,虽不似夏日一般足够湛蓝,但至少再无万顷乌云遮挡,连带着心情也明媚一些。

宁颂将养了大半个月,风寒终于见好,她本就是个闲不住的人,不等大好时就提着剑要出去转悠,却被婉娘给拦下来了。

时至正午,宁颂看着一身藕荷色襦裙的婉娘,讶异地挑了挑眉:“你怎么还在家里?”

婉娘张开双臂挡在门口,铁了心说什么都不让她出去,见宁颂无奈顿步后,婉娘这才冷哼了两声。

“不好利索之前,你就算哭着求我都没用,我说什么都不会让你出这个门的。”

宁颂却没婉娘想象中的那般焦躁急切,她自顾自寻了个凳子坐了下来,慢悠悠给自己倒了一杯热水,像是品茗一般啜饮着。

一杯之后又一杯,直至婉娘感觉到自己手臂有些酸时,她终于按捺不住了:“你怎么不说话,被药毒哑了?”

“你不是不放我出去吗?”宁颂笑嘻嘻看着她,“我还以为你那胳膊……至少还能再端个一盏茶的时间呢。”

婉娘嗔怒,面色涨红着放下手臂,几步坐到了宁颂的旁边,用力地拍了拍桌子。

宁颂杯子里的水登时洒出来大半,她连忙哄道。

“哎,你别生气呀,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可是我身体已经养好了,这个时候才应该锻炼锻炼,否则人就废了。”

“胡说,”婉娘为自己倒了杯水,气得一饮而尽,“裴督长天天把你冒着雪扫大街的事念叨三四遍,我耳朵都快听出茧子来了,总之你不许出去!”

宁颂一拍桌子:“裴韫这个死人,竟然敢告我状!”

婉娘噗嗤一笑,转头用意有所指的目光看向她:“之前还给人家烧土豆,现在转过头就骂人家是‘死人’了,都说天下男子无情,未成想我们阿颂也是这般的薄情——”

说着,她用余光去瞧宁颂的脸,却见后者端起杯子自顾自啜饮,若不是瞧见对方耳尖泛红,婉娘当真要信了宁颂这副气定神闲的模样。

“咳,他怎么什么都说啊?”宁颂抱怨。

婉娘挪着凳子坐得离她近了一些,双手托腮一双杏眼一瞬不移地盯着宁颂:“他说你冒着大雪扫雪,然后咳得和个什么一样,之后他去厨房给你煎药,你非要在旁边烤土豆陪他。”

“怎么啦,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宁颂面色一滞,掩饰般啜饮一口,心说反倒是自己多心,婉娘这丫头也是看准了自己这一点,竟一直用话诈她。

身旁之人良久不语,婉娘用手肘碰了碰对方,又凑近一些压低声音。

“同我说说?”

“……也没什么好说的。”

宁颂放下杯盏,到了这份上也不准备隐瞒,略略思索一阵,便道:“我们二人,知己罢了。”

婉娘愈加好奇:“哪种知己?”

“大抵就是‘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这种。”

婉娘啧啧两声,撇撇嘴:“都比翼双飞心有灵犀了,还嘴巴那么死,要不是他三天两头来看你,我还像个傻子一样蒙在鼓里呢,你们两个真是……”

宁颂轻声一笑,室内静了一会儿。

须臾的功夫,婉娘自顾自走到了床榻边,往后一仰令自己陷在被褥里。

她看着帐顶上的花纹,放空的思绪渐渐凝结,想到了些什么,又问道:“阿颂,不良帅和宋总旗知道吗?”

宁颂下意识摇了摇头,又反应过来婉娘没在看着自己,这才张口:“不知,因为我根本没有和他们郑重其事地报备过。”

婉娘翻身侧躺,满眼惊愕地看着宁颂:“你胆子真大啊。”

宁颂向她瞧去,后者在对上宁颂眼眸的刹那,面色又稍稍凝滞,改口道:“不过也是,不说他们两个了,要是阿盛哥知道了都得把裴韫活剥了。”

宁颂失笑摇摇头:“不是这个。”

她摩挲着杯盏上的花纹,去看窗棂上透进来的日光。

“我们两个这辈子就这样了,刀口舔血的命,注定不能安家乐业。现在这样多好啊,只用看眼下,不用去想明天、后天、未来怎么样……”

婉娘张了张口还欲说些什么,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宁颂轻叹一口气。

“我们这样的人从出生的那一刻就在看死亡,”宁颂看向欲言又止的婉娘,“我知道你不喜欢听‘死’这样不吉利的话,那我不说死,就说眼下。世人眼中我是镇安府的总旗,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儿郎。”

“如果我们两个真的要为未来做打算,首先的一步就是要我解甲归田,从此只弄红妆,你觉得……可能吗?”

婉娘彻底说不出话来,她突然有些后悔自己提起这样的话题,残酷的事实就这样被宁颂轻描淡写地摆在眼前。

这是阿颂和裴韫心照不宣的事实,于是两个相爱的人像是濒死的飞蛾一样,不去求比翼双飞,只是觉得现在这样就足够了。

婉娘心里清楚,阿颂和裴韫这样的人都有着无比沉重的责任,他们天生的使命感也会推动着他们的步伐,哪怕身中毒疽,拖着白骨森森的躯干也会继续前行。

他们疯狂的,永远不会停下。

直至燃烧殆尽。

……

“别为我难过呀,”宁颂起身坐到床边,看着不知所措的婉娘,复道,“我真的觉得这样很好。你看,至少我现在知足常乐,前几天才击溃了乱党,圣人说如果不是我年纪太小,他说不定会封我一个什么伯侯啊来当当呢。”

听到此处,婉娘忍俊不禁,轻轻点了点宁颂的额头:“少自大,这样的话和我说说也就算了,可别叫别人听去了做文章。”

宁颂环住婉娘,将头轻轻枕在她的肩膀上,婉娘的身上总有一股淡淡的香气,幼时很多个风雨交加的夜晚,都是这样的香气萦绕在自己周身,伴随着自己度过一个又一个难捱的时光。

“对不起,没有在第一时间就告诉你。”

婉娘轻轻推了她一把:“胡说什么呢,我没有不高兴。”

宁颂抬起头和婉娘对视,她抿了抿唇:“真的吗?一开始我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告诉你,后来事情越来越多,我更加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婉娘拍着宁颂的背,像是小时候娘亲拍着自己和宁颂那样。

“我只会为你高兴,至少你没有真的一股脑都扑在朝政上,还有七情六欲,会动心,这多好呀。要我说呀,世间万般人,尽数不如我们阿颂,我才不会怪你呢。”

婉娘说这话时,杏瞳中倒映着明晰的日光,像是一枚亮澄澄的铜镜一般,晃得人睁不开眼。

宁颂被她夸得脸红,侧过身去摸了摸自己有些发热的脸颊,耳畔还响着婉娘的轻声细语,她听着冬日细碎的冷风,忽地懂了知足二字到底是个什么滋味。

……

“好了,我叫人给你煎药。”

说罢,婉娘站起身向门外走去,宁颂撑着下巴在屋子里等着,她听到婉娘的脚步声踏在松软的雪上发出奇异的悦耳声响,一步一步渐行渐远。

脚步声忽地停了,没过片刻又折返了回来。

紧接着敲门声响起,宁颂有些讶异,打开门去便见婉娘神秘兮兮地站在门口,清冽的风吹拂着宁颂的困倦,她看着对方唇瓣一张一合。

“……前厅有个人找你。”

“找我?”

宁颂养病这段时间来看她的人并不多,裴韫来过一次,文鸿盛抽空来看过自己一次,剩下的就是师父师兄几天回来一趟……这些人向来来去自如,私苑的前厅跟个摆设一般。

“他可说自己叫什么了?”

婉娘眉头轻皱回忆着,须臾才试探着说:“好像是什么巡抚使来着,我记得……姓卢。”

姓卢的巡抚使宁颂只认识一位。

待她到前厅时,卢明正坐在一边喝茶,帘子打起来的一瞬,卢明抬起眼皮,正好看到了久病初愈的宁颂缓缓走了进来。

“宁兄啊宁兄,贸然上门,倒是明叨扰了。”

宁颂快步上前笑着和卢明见礼,她满面欣喜:“卢兄此言差矣,若不是兄长冒着风雪来看我,只怕我还要躺在床上数着皇历一天天硬熬呢。卢兄快坐。”

“前些日子回长安后一直忙前忙后,本来说好了择日与宁兄品茗赏景,可我听宁兄立奇功,倒是不知道该提什么样的贺礼上门了。”

那桓州看来确实是个锻炼人的地方。

宁颂不由回想起她和卢明的初见,荣园曲水流觞之上,卢明还因自己出身微寒而觉得而世家子弟格格不入,一场宴会下来话少得可怜,哪会和人言笑晏晏?

如今不过一年的光景,卢明谈吐越发不同了。

这倒是好事。

行走官场之人,若不圆滑些只会磕得头破血流,更何况是卢明这样有真知灼见的雄才。

宁颂是真心实意地为卢明开心:“卢兄惯会同我玩笑,什么奇功什么贺礼的,都不过是为人臣的本分罢了,你我大抵也算过命之交,还绕什么弯子,寻我开心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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