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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095 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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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韫的鼻尖有些凉,雪花落在他的鼻尖上一点点化开,他噤了噤鼻子,酿满笑意的眼眸中倒映出宁颂略带恐吓的神情。

他无奈做投降状:“阿颂慈悲心肠,我和婉娘绝对没有背地里嘲笑过你半分,一个两个的心疼你还来不及呢。”

宁颂深深望了他一眼,裴韫的尾音带着轻快的调子,落在她的耳中便扰乱了心弦拨出一片涟漪,她下意识松开手臂,侧过身去故作用力地咳了两声。

那厢裴韫再也无法陪她玩笑下去了,连忙让宁颂把鹤氅穿好,拍着她的背,同时语气中带着些不易察觉的数落:“你啊你,赶紧回去,等药煎好了我要看着你一滴不落地喝下去!”

宁颂放下轻掩在唇畔的手,眼睛里藏着几分狡黠的笑意,她看着裴韫长长眼睫投出的一小片蝶翼般的阴影,最后视线落在了那双骨节分明的手上。

在她几近灼热的视线中,裴韫轻轻抬起手拂落她满头雪花,宁颂的鬓边被霜雪沾染得有些霜白。

裴韫忽然愣住了。

刹那间撞进了宁颂蕴满笑意与柔情的眼眸中。

“你的头发……被雪染白了。”

宁颂却没有抬手拂去鬓边的雪花,反倒是看了看裴韫同样变得有些霜白的发,唇齿间流露出几分自得:“童颜未老发先白呀。”

宁氏私苑内飞檐反宇尽是一片白茫茫,这片颇有江南古韵的园林中未败先寂,他们独独成了这漫山遍野的空旷寂静中的唯一颜色。

雪渐渐大了起来,又重新落在他们的头上。

宁颂伸手去接雪花,她睁大眼睛新奇地看着雪花上的纹路,最后缓缓放下手,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挺好的。”

于是裴韫也心照不宣地没有拂落满头霜雪。

……

“我去给你煎药吧。”

裴韫驻足,看着宁颂微微泛红的脸颊,他眉宇锁着一分忧愁。

宁颂似是心情很好的样子,完全没有被沾染伤寒后沉重的身体所拖累,她缩在裴韫的鹤氅里汲取着冰天雪地里唯一的温暖。

“你知道厨房在哪么?”

一句话问完,裴韫被噎得半天没说话,末了只能无奈摇摇头。

宁颂背着手摇头晃脑走在前面,不过多时就在裴韫的身前留下了一串长长的脚印,她步子很轻,可是足印还是留下了靴底的花纹。

“干嘛去?”

“走呀,我带你去厨房,没了我你可找不到厨房在哪,”她转过身,倒着走路,“除非你去找老管家,但是现在已经中午,老管家多半睡觉了!”

裴韫几步赶上她,伸手搀扶了一下宁颂,后者乐极生悲,不得已停下了咳嗽了两声。

“罢了罢了,你少说话省点力气吧,快去厨房。”

厨房内只有一个厨子在熬着什么滋补的汤,宁颂进去就闻到了满室的香气,看到宁颂和身后裴韫的一刹,那厨子惊了一会儿,连忙叫道。

“小少爷不躺着怎么亲自来了,这萝卜鲫鱼汤就要熬好了,我正准备给您端去呢。”

宁颂缓缓凑上去闻了闻,同时指了指自己身后:“喏,裴韫来给我送点东西,借厨房一用。这汤好香,师父不在就我独享啦。”

厨子满眼笑意:“小少爷说笑话,在自己家里说什么‘借’,您要忙活什么,尽管吩咐我。”

宁颂搬来一个杌子挨着火灶坐下了:“不用不用,我使唤裴韫就行,你去歇着吧。”

那厨子有些惊讶地看了裴韫一眼,后者手中虽然还提着东西,但还是行了一个不太标准的揖礼,温吞地说了一句:“叨扰了。”

一番推脱过后,那厨子终究是拗不过宁颂,把熬好的萝卜鲫鱼汤盛了出来,又客气地拿出了两个瓷碗和汤匙,摆好之后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厨房。

裴韫像模像样地学着:“小少爷坐好,小的这就给您煎药。”

话虽说着手上未停,裴韫放在多问了一嘴,现在已经将带来的药倒进了陶罐里,坐在杌子上生火煎药,他做事手脚麻利,不过多时厨房内就弥漫开了一股药香。

说完,裴韫含笑看了宁颂一眼,后者盛好了一碗汤正好送到了他的嘴边。

汤匙里是奶白色的汤。

“喝吗?小少爷亲自喂你。”宁颂道。

裴韫挑了挑眉,没多说什么,就着宁颂的动作将汤匙里的汤喝了进去,温度正好,不烫口。

宁小少爷倒是细心的人。

“味道不错,看来你病着这几天,我要多多上门拜访了。”

宁颂失笑,又盛了一勺送到了裴韫嘴边,同时扬了扬下巴,示意他赶紧张嘴喝了。

“不是吧,你伺候我?”

“快点,手一会儿酸了。”

火灶内柴火还未烧尽,宁颂裹着鹤氅不过多时额头便有一层薄薄的汗,她的眸子倒映着星星火光,亮晶晶的。

裴韫目光一瞬不移地盯着宁颂,将她送来的汤缓缓吞下。

鲜美醇香流过唇齿,在他的舌尖留下阵阵难忘,裴韫眼睛轻轻眨了眨,随后垂眸看向了宁颂露出的一小截手腕。

她恰好收回动作,宽大的鹤氅随着宁颂的动作一起一伏,那一小截手腕白得晃眼,上面淡褐色的道道伤疤也一同落进了裴韫的眼底。

裴韫收回视线,心中酿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他声音低低的,像是冬夜里伴随着火焰噼啪声的呓语:“放在那吧,阿颂,我一会儿自己喝就好。”

宁颂不经意瞥了他一眼,摇头叹道:“裴督长莫不是嫌我手笨了?还是汤没吹好,烫了?”

“不是,”裴韫掀开药盅看了一眼,“一会儿鲫鱼汤凉了就不好喝了,你还压着咳嗽,怕我听不到是不是?”

许是觉得自己语气有些严厉,裴韫放轻了声音:“萝卜鲫鱼汤润肺止咳,你家人实在细心。”

宁颂笑弯了眼睛,她喜欢裴韫口中的“家人”二字,像模像样地说了一声“好吧”,而后盛了一碗汤一饮而尽。

第二碗时她一改方才豪迈模样,捧在手心里一口一口啜饮着。

二人之间静默无声,唯能听到火舌舔舐燃烧,星星火光落在裴韫的眼中,又倒映着那蜷缩成一团的小小身影。

长风叩击着窗扉,树木枝丫随风摆动,在窗户上留下一道又一道模糊的影子。

裴韫闭上眼睛去听模糊的风声,脑中忽地浮现了许多场景。

雪天的山上,一个衣着单薄的人穿着长衫恣意舞剑,一壶烈酒浇灌在心尖上,剑招愈加飘逸。

……

怎么想起他来了。

裴韫唇边一抹苦笑,可那身影像是烙印在脑海里一般挥之不去,渐渐地随着灼烧的火舌一样炙烤着他的心。

“……陪我说说话吧。”片刻,裴韫投降。

宁颂侧头看着他,没等自己接话,裴韫便自顾自说了下去:“小时候最讨厌下雪天了,我们一堆人总是要轮着扫雪,山上雪大,怎么扫都扫不干净,还有那几千阶台阶,一阶一阶扫,真是要了老命了。”

裴韫小时候——

宁颂记得清楚,他幼年被家人换出去之后就被隐世道人救了,十七岁之前都是在山上长大的。

“你师父不是隐世吗,为什么要去扫台阶?”

“我以前也是这么问的,”裴韫打开药盅搅了搅盅底,“师父他老人家呀,就说台阶那么长,不扫等开春的时候都结冰了,到时候山上的人上不来,下山的人下不去。”

裴韫轻笑一声,语气带着几分嫌弃:“哪有什么人上山?香火少得可怜,老头子说那台阶有九千九百九十九阶,骗人么不是,我每次数都没有那么多。”

宁颂捧着汤碗一时没有接话,她看到裴韫眸底的怀念,那逝去的孩提时光如流水一般匆匆一去不返,带走了点滴刹那的贪恋。可流水啊,它还将一个人留在了原地。

留在原地的人,怎么办呢?

她心如刀绞,最怕旁人说起痛楚时的淡然。

寂静半晌,宁颂终是寻了个话题,继续问道:“香火不旺,山上又不方便,你们怎么过冬的?”

裴韫看着宁颂笑了笑:“有钱就吃好点,没钱就清修,出家人嘛,没什么讲究的。”

“但是我们那时候都小,老头子不忍心让我们跟他一起清修,我们也嘴馋,除了师父做的饭之外,总是三五成群的趁着扫台阶的时候偷偷下山买点什么。

“我们自作聪明以为师父不知道,其实他老人家精明着呢,对我们下山卖艺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山上土豆多,一到冬天我们就用火灶烧土豆吃,明明不是什么好吃的东西,但我一直很喜欢,他们也很喜欢。

“直到现在,也很久没吃到了。”

话落,身旁的宁颂若有所思地盯着一处看了一会儿,片刻后起身将鹤氅脱了下来挂在一边,几步跑跳着翻找着什么。

“土豆,我这也有!”

竟还真的叫她找到了一筐土豆出来,她从里面挑了两个模样最好看的,一手捧一个走到了火灶边,用烧火棍拨弄了一下火灶里的余烬。

“虽然那些人不能陪你一起吃烤土豆了,但是我还在,以后我也会一直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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