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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008 对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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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末。

宁颂躺在榻上看着素色床帐顶,一阵困意席卷,她抬手抹了一把还没干透的头发,苦笑了一声,抬手正准备拉紧被子好好睡一觉时,忽地借着朦胧昏暗的烛光,看到了手臂上缠得整齐的纱布。

刹那,裴韫的身影再度浮现在了宁颂的脑海内。

廊下,略有僵硬的视线盯着自己看了半晌,彼此视线交错的刹那,宁颂虽未在裴韫的眸中看到些什么端倪,可那股没由来的烦躁感将她一点点包裹住。

裴韫这个人,实在很难叫宁颂放下戒备。

她将手伸到枕头下,摸到了那柄绒鞘匕首,原是有些烦躁的心才稍稍安定了下来。于是便这么枕着手,缓缓阖上了眼。

困意袭来,清梦却断。

廊下响起了轻微的脚步声,脚步声自东而来,伴随着阵阵毫不掩饰的急促喘.息,宁颂霎时醒神,匕首已然从鞘中整个拔出,蓄势待发。

然,下一瞬,敲门声响了起来。

明月霜华照影,将那个人的影子清晰透照在了窗纸上。

“……宁颂,是我裴韫,快开门和我走一趟,出事了。”

一炷香前才离开自己房间的人,此刻又站在门外火急火燎地叩着门——

宁颂稍一顿顿,先是轻轻应了一声:“就来。”

随后拿起架子上的衣衫套在身上,刚踩进靴中想要去打开房门,忽地想起自己并未束胸,宁颂脚步一顿,转身拿出了一件大氅罩在身上,边用竹节短簪飞快地束了发,边打开了房门。

清风拂面,裴韫依旧是白日那副整齐的装扮,看起来没有半点休息过的样子。

裴韫张了张口,还是免不了一句故作轻松的玩笑话:“我以为你会不给我开呢。”

宁颂视线从他的面颊上飞速扫过,而后随手抄起佩剑,用公事公办的语气问道:“裴督长有要事吩咐?闲话少叙。”

裴韫正色些许:“宋总旗命你我再带上几人速速去汾巷接应还未归队的队士——”

汾巷。

宁颂眸光一暗,带上门的刹那转身却看裴韫已经独身走出了几步远,长剑负在背上,颀长的背影挡住了大半月华。

细碎的长风吹拂走了困顿,裹挟着几声咳嗽传到了宁颂的耳中。

裴韫微躬脊背,转头露出了咳得有些涨红的脸,目光明曦:“边走边解释。”

*

汾巷在东市前往镇安府的必经之路上。

宁颂晚上收队时就曾路过那里,当时她跟在文鸿盛的身后,看着身前的几个队士押着被抓捕的乱党回府。

汾巷紧邻东市,后者和西市齐名共为长安最繁华的两个集市,素来商贩林立百姓不断。长安居民采购多仰仗在此,平日往来人群庞杂,为了保证此处的治安,朝廷没少下功夫。

夜间东市难得陷入寂静,可这片寂静之下却隐藏着涌动的暗流,便是连乱党也趁着夜色有所行动。

云通县一行,简良私自脱队欲临阵脱逃,可不成想被队中的白志下了黑手,经过一番调查可以确定白志确为乱党暗桩之一。宁颂等人顺藤摸瓜,终是在东市的吕氏钱铺内,找到了乱党活动的踪迹。

蛰伏数日,一朝收网。

本以为抓到了乱党事情就此结束,可倒是没想到还有一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大戏等着他们。

*

汾巷仅长三丈,此时却盘踞着数十个持剑握刀的壮汉。

一边身穿黑衣手握宽刀,是一副皂隶打扮,此刻正成了阵型将其中几个人团团围住;而在中间的那五个人身穿镇安府队士袍,手上还推着个三轮车,上面横七竖八倒着乱党的尸体。

镇安府打头的是二队总旗文鸿盛手下的伙长。

至于皂隶打头的……

宁颂眯着眼睛看了半天,发现自己并不认识此人。

她隐在暗处,反复摩挲着剑柄上的花纹,抬头正看到裴韫严阵以待挡在了自己的身前。躲避之处空间并不算大,几个队士被迫躲在了另一边的角落里,眼下这处就宁颂和裴韫两个人。

“哎,这不是钟成天的人么?”裴韫忽然道。

宁颂一怔,钟成天位京兆尹,她自然是听过的。

“钟成天的人来做什么?”宁颂下意识咕哝道。

本是一句自言自语,却不想被裴韫听了个真切。他垂眸看到了微弯脊背满脸肃杀的宁颂,随后裴韫那张白皙如玉的面庞忽地露出了一抹笑容来,银霜镀在他好看的眉眼上,可那笑容却未达眼底。

“你和我出去问问,不就知道了吗?”

宁颂用看疯子一样的眼神瞧他。

裴韫干净利落地对着队士们打了个手势,而后静静等了半晌,意料之内的动作声并没有传来。裴韫干脆转过身,结果就看到了所有队士用征求的目光地看向了宁颂。

……宁颂顿时有些尴尬。

“我打的手势,你们不会没看懂吧?”裴韫瞠目。

队士们干脆没应声。

裴韫自嘲一笑,算是懂了。

他这个督长之名叫着好听,可实际上放在镇安府里甚至不如婉娘说话有魄力。怪不得刚才宋士征调人手的时候点名道姓叫他带上宁颂,彼时裴韫还极为贴心地对宋士说了一句。

——我看那宁颂小兄弟正是在长身体的时候,眼下把人家从被窝里捞出来,不太好吧?

得,就当他裴韫多管闲事。

裴韫垂眸正色看向宁颂,他的睫毛生得长而密,此时恰如小扇一般遮住了深邃眼瞳中的广寒月光,露出些不经意的狡黠来。

下一瞬,裴韫的语气带上几分毕恭毕敬,可配上他这个表情,实在是很难让人把他口中之言当成良善之语。

“宁兄,裴某寄人篱下,尊你为长。你说眼下我等该如何?”

上一次裴韫这么说话是在云通县,当时他也是这么阴阳怪气地拐着弯骂自己和师兄。

说他们镇安府办事利索得十个凶手都要感激涕零,跪谢他们高抬贵手。

宁颂睨了他一眼,也没和他客气,先是回看了一眼队士们,再用有些挑衅地看了裴韫一眼,又将方才他用过的手势再和队士们比划了一下。

手方抬起,只此一下,队士们立刻四散开来。

——迂回包抄。

裴韫还看着宁颂那骨节分明的手,依稀可见手掌上厚茧丛生,让少年人白皙的手掌极为惹眼。

“裴督长,承让。”宁颂抬手抱拳。

裴韫深吸一口气,自己认栽,决定不同她一般见识。

·

二人在这商议对策的期间,汾巷内对峙未停,且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京兆府尹的人说着些冠冕堂皇的话语,无非是叫镇安府的队士们将手里的尸体统统放下,再跟着他们回到京兆府接受盘问。

镇安府的队士们哪会同意?一个个拔剑相向,说着凭什么听你们的?

饮过血的长刃森寒如霜,倒映着长安阁楼的飞檐反宇,还有打头皂隶那凶神恶煞的眼神。

为首的皂隶还要再说些什么,却突然看到对面的剑身上照出了两道多余的人影。

“什么人?!”一声怒喝随之响起。

为首的皂隶转头去看,便有两道挺立的身影映入眼帘。一人身着银白蟒袍,另一人身着玄青绣鲤服外罩大氅。手中各执一长剑,健步而来。

裴韫站定,脊背挺立如雪中青松:“在下镇安府不良卫督长裴韫,这位是不良帅幼徒宁颂小郎君。敢问尊驾尊姓大名?”

话落,裴韫象征性抱了下拳,宁颂挎剑而立,连正眼也没丢去一个。

皂隶当即面色不虞,可听到二人名声的一瞬,心里却还是打着鼓。打头的那人上前几步,端的是皮笑肉不笑。

“我乃钟京兆手下石刚!今奉命捉拿在逃凶犯,你等不要妨碍执行公务,速速放人!”

宁颂扬了下眉:“跑到死人堆里来捉拿凶犯,这是哪门子道理?”

“你……!”石刚抽刀而出,分明色厉内荏,却还在打着官腔,“休要放肆!今日你们不良卫在长安城内大肆行动,实为越俎代庖,已经妨碍了我京兆府治安事宜,且这其中有我京兆府追踪许久的凶犯,今我等奉命捉拿,你速速让开!”

宁颂面带肃杀,那厢裴韫轻笑一声,语气中未含半点怒意,只是轻飘飘问了一句:“敢问石大人,奉得是谁的命?”

石刚一噎,话憋在口中没说出半字。

宁颂如蓄势待发的弦,转头向裴韫看去一眼,而后她果决地转过头,竟是迈开了脚步,向着京兆府的皂隶们走了过去。

裴韫的心一瞬悬到了嗓子眼。

原是只抽出了几寸的昆霜此刻长身毕现,剑身偏移半寸,倒映着少年人挺立的背影。

“石大人,不敢说了吗?”宁颂执剑向前,“既然这死人堆里有你们京兆府要捉拿的凶犯,不若上来认认脸。”

宁颂停在一架三轮车前,用剑翻开了一具尸体:“是这个人吗?还是那个?”

乱党的尸体被一具具翻开,露出狰狞可怖的死相。

或是一剑封喉,或是手腿俱失。整齐利落的切口外翻着皮肉,浓烈的血腥味叫人一阵阵作呕。

宁颂剑身滴着血,她冷笑一声,侧身一动,长剑刹那间架在了石刚的脖子上。

开口一瞬,其声乍冷,戛玉敲冰:“石大人不说话,那就是这些人都不是了……尔等醉翁之意不在酒,当旁人都看不出来吗?不若将我宁颂绑了去,由你家大人细细审问情报,如何?!”

“你!放肆!谁准你把剑架在我的脖子上了?”石刚声音越发愤怒,对着一旁发呆的皂隶们吼道,“还愣着做什么!把他们两个给我围起来!”

石刚话落的刹那,皂隶们长刀砍来,宁颂正欲去躲,瞬息间身前却横出了一把雪亮长刃直接抵开了皂隶的刀口,将她护了周全。

夜风习习,裴韫一身银白长袍未染纤尘,与手上那把雪亮长刃恍若一体。

“谁敢!”

随之一声话落,原是隐在暗处的镇安府队士顿时现身,反将皂隶们围了个干干净净。

裴韫怒气顿消,转头看向了石刚:“石大人,局势反转了。识时务者为俊杰啊,劝您偃旗息鼓,就此归去。”

这是石刚第一次和镇安府的人打交道。

上面的人命他带着人跑到东市周边来碰碰运气,若是和镇安府的人正面撞上了,便想办法给这些人添点堵,再顺手带些情报回去则是再好不过的。

石刚照着做了,可没想到不过片刻之间,那镇安府不良帅幼徒的长剑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甚至还有个尚书令李珀均手下的人,正和宁严的幼徒一唱一和。

他嗅着血腥气两股战战,眼前那银白色的身影却更近了一些。颀长的身躯挡住了大半的月光,长风猎猎作响,他犹在笑着。

裴韫:“裴某这人没见过什么大世面,出府之前李尚书耳提面命,告诉我应该和气待人。我原以为共事之人多会礼貌相待,可万万没想到啊……”

裴韫略一顿顿,弯眸一笑,语气中却是惋惜:“不大的汾巷内只能听到尔等在此狺狺狂吠,说什么奉命护卫天下脚下……既然你那么喜欢管闲事,昨儿街口的狗蛋家母猪下了两个猪崽子,你们管不管?”

宁颂手一抖,脸上有些错愕。

裴韫却没想就此停下:“想来钟京兆为忠义之士,某旧时在尚书府时便总能听到李尚书将钟京兆挂在嘴边,却不成想‘忠义之士’竟养出了这么一条阳奉阴违的狗……”

见他搬出了李尚书的名号,这下那石刚吓得魂飞魄散,再也不敢多聒噪一句。口中尽数说着推脱之语:“小人奉命办事!二位大人饶命啊!”

见此人已心生溃意,宁颂抬眸向裴韫递去一个眼神,示意对方就此停下,休要再啰嗦些什么耽误时间。

她手挽剑花插剑入鞘,斜眼冷睨而去,唯余一声。

“滚。”

那石刚带上皂隶们,步伐纷乱消失在了街口。

汾巷内归于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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