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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024 高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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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还喧嚣热闹的长街霎时静了下来,只闻哀乐长号。

乌沉浓厚的云渐渐欺压而下,细细扬扬的雨丝浇灌了满街红枫,像是燎原的火。

太平坊清河郑氏的本宅内传出一些喧闹,梳着丫髻的姑娘急匆匆穿过抄手游廊,从项家小门出了府,不过又走了几步的距离,便踩着康宁侯角门内的青砖,出现在了郑家本宅的院子里。

清河郑氏族人在长安扎根已久,早些年康宁侯做主将郑家先祖的牌位从清河请到了长安,现如今齐齐供奉在郑家本宅的福灵之地。

眼下,郑家族人齐聚于祠堂之内,无比恭敬地拜了郑氏先祖。

甫一出祠堂门,项家的丫头便跪倒在了主人的面前。密雨如注,丫头的背后洇湿一片,雨滴顺着鬓发滴落于青砖之上,她看着砖石上的繁复花纹,唇瓣翕动一张一合,满声慌乱不已。

闻声,郑氏族人无不面露惊恐。

·

宁嗽和裴韫并未散去。

远山秋黄尽数沐浴在雨幕之中,入眼枫叶灼烧成一片火海。而太平坊的郑氏族人,便被这团火簇拥着。

“啧,人还真是齐全啊。”裴韫望着郑家祠堂前的人们,冷不丁感叹道。

宁颂:“项景好风度,泰山崩于眼前而面容不改……这份心性气魄,当真胜过寻常人许多。”

似是为了验证她的话一般。项景项支度转身对康宁侯郑翼行了个礼,而后郑家府里的丫鬟们带着郑氏族人回到了各自房中,独留康宁侯与项支度二人一前一后穿过郑家大宅,向项家走去。

竹伞划破雨幕,项支度一袭襕衫洇湿袖口而不自知,长袍如浪一般随着他的动作在雨幕里翻滚出一道道的痕迹。

宁颂看着项景入了抄手游廊,随后再也没有出来过。

裴韫颇为鄙夷地说道:“不会吧?我们大名鼎鼎的项支度不会就此躲起来吧?”

宁颂轻笑一声,裴韫听着颇有些幸灾乐祸的意味。

紧接着,西角门一个穿着仆役鬼鬼祟祟出现在了小巷中,细碎的步子迈得又轻又快,绕到了主街之上,一看顿时满眼惊骇,顾不得旁的又连忙折返了回去。

宁颂的视线忽地停在了项府中那用来观景的二层楼阙之上。

“项支度‘稳坐高台’,怕是清茶一盏泡着满头的汗,听手下的仆役禀报大街上的热闹景色吧。”宁颂负于身后的手掌轻轻一松,掰得拇指传出了清脆的响声。

“不知道项支度这高台会不会烙得慌,”裴韫干脆倚着栏杆撑着下巴,任由绵绵细雨落在脸上,“若是当个缩头乌龟,只怕过一会儿街上会聚来更多的人;若是就此趋势仆役驱赶,热闹也只会越闹越大罢了。”

说完,裴韫又竖起三根手指:“不出三日,御史台的奏章定会堆满圣人的御案。”

宁颂侧过身,定定看着他。

旋即将裴韫的三根手指按回去两根:“一个月后,仁会楼,我请客。”

裴韫险些惊掉了下巴。

宁颂转身爬下望楼,裴韫盯着那挺立的背影神色复杂了好一会儿,最后闭目唇齿间只余一声轻笑。再次睁开眼睛时,对着宁颂的身影喊了一句:“此话当真?”

宁颂踩着窄木台阶的脚步一顿,看着木板空隙间几丈高的悬空,稳了稳身形。没有想象中的不甘,她察觉到自己说话的声音竟然还带着些释然:“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愿赌服输。”

裴韫:“那为何是一个月?”

宁颂澄澈的眼眸露出了一丝别扭,飞快错开了视线:“我戴罪之身,这一年都没有俸禄,且等我缓一缓,定请你酒楼一聚。”

说完,她飞快爬下了楼梯。

裴韫还站在望楼上。

那个清隽比挺如雪松的少年只身闯入了雨幕中,她的步伐稳健迈过一块块的砖石,斜风下的细雨落在她瘦弱的脊背上、坚毅的侧脸上。

狂风乍起。

*

长安出了一件新鲜事。

七月十五那日项景项支度正在本宅中拜祭祖先,结果便有浩浩汤汤一行人将他家广亮大门堵了个严实,穿着破败盔甲的残疾战士们捧着牌位,在大雨中跪了足足一个时辰。

坊间巷里,百姓堵了个水泄不通。

御史台的奏折几经辗转,最终落在了政事堂的桌案上。据说彼时三位相国正襟危坐,顶着太子殿下如若寒冰的目光,久久未语。

入夏以来圣人抱恙,请进紫宸殿的仙人道士去了一批又一批,圣人最后干脆大手一挥,叫了太子封令仪去政事堂听政。

政事堂里几个人辩了一早上,最后直到太子殿下的身影挡住了大半的秋日阳光时,政事堂内才静了下来。

封令仪还没来时,李尚书舌战群书,桌前的茶添了五次。

最后却也是李尚书先开了口,单刀直入没绕那么多的弯子,只是沉声一句:“太子殿下,臣以为该提户部尚书来问话。”

户部尚书果真是被人提着进来的。

守着政事堂的禁卫可是皇家的人,管你是什么名门三大姓还是什么阿猫阿狗,太子殿下垂眸首肯的一瞬,不过多时户部尚书便出现在了政事堂外,一身襕衫洇湿大片。

入堂内一瞬,即刻跪地,抖如筛糠。

三位相国目光如炬,灼烧着身材虚肿的户部尚书,他战战兢兢抬起头,瞬间对上了太子殿下的视线。

即便式微,却也是天家贵胄。

太子殿下自小学习六艺,虽御射的功夫虽比不了军中武士,但却也有些力道在身上。一张奏折顷刻间一甩,户部尚书脸上登时红了一片。

“你可知罪?”

户部尚书抖如筛糠。

他料想自己的仕途要到头了。

·

太子殿下在政事堂里待了足足一个时辰。

雨停天霁。

换下一身沉重的衣袍,封令仪从东宫寝殿中走出,院子里那棵银杏树落了满地金黄。小黄门抱着扫帚哼哧哼哧扫着满地的落叶,听到声响的一瞬,立刻立了扫帚扑通一声跪地,叩首。

封令仪的脚步霎时停了下来,他徐徐转头,视线有些怔然。

“不用扫了。”

小黄门身子一顿,耳畔脚步声徐徐远去。

椒房殿。

甫一过院门,便能听到院子里传来的细碎的说话声。

封令仪有片刻的愣怔。

椒房殿的正殿内,殷皇后端坐于罗汉床上,面前錾刻精美的熏笼燃着淡淡的熏香。就在殷皇后的身旁坐了一个身穿缂丝长裙的少女,莹润的面盘还带着婴儿肥,圆润的眸子透出少女的娇憨。

模样虽稚嫩了些,可一颦一笑间不难看出殷皇后未出阁时的风采。

方才听了宫人的通报,少女便耐不住的直往殿外瞟,听到殿内脚步声的一瞬,少女像是出巢的燕子一般飞了出去,直接将手中的绣绷往罗汉床上一放。

“皇兄!你来啦!”

嘉阳公主,封婧月。

封令仪的脚步一顿,活泼明媚的少女仰头看着他,那厢的殷皇后笑着责怪道:“见了你皇兄就什么都忘了,还不快来叫你皇兄瞧瞧,看看你绣的鸳鸯是什么样子。”

嘉阳公主面颊一红,又坐到殷皇后身边撒娇:“母后笑话我,不许给皇兄看!”

封令仪不由浅笑,对着殷皇后十足恭敬地行礼,叫了一声母后。

殷皇后招手叫他来坐,而后又将嘉阳公主的绣绷递到了封令仪的手上,后者一怔,看着绣绷上别别扭扭的针脚,耳畔还有少女嗔怪。

“妹妹的鸳鸯绣得极好——”

嘉阳公主又邀功似的和殷皇后撒娇去了。

“你就是绣成鸭子,你皇兄也只会夸你绣得好。”

封令仪淡笑不语,嘉阳公主又捧着绣绷跑到了一边去和嬷嬷研究,徒留母子二人对坐。

室内短暂归于寂静。

封令仪每日雷打不动来到椒房殿请安,旁人都说太子殿下孝顺,便是连殷皇后自己心里也极为熨帖。但见太子殿下龙章凤目,实乃出挑至极。

殷皇后这几日在张罗着帮封令仪选太子妃,眼下见封令仪端着热茶不疾不徐的样子,又忍不住将那件事提了起来。

倒是封令仪一怔,将茶盏徐徐放下,无奈笑了笑:“母后,不急的。”

说完,他似是出神般看着乌沉的天空,微沉的眉眼如画中仙人之姿,像是想到了什么,清贵的郎君复又转过头。

“母后可知道中元节那天……太平坊里的闹剧吗?”

殷皇后面庞一静,她久居深宫之中,耳目虽然不如行走朝堂的太子殿下灵通,但宫中风言风语传得多了,听说前几日郑淑妃还在寝宫里摔了一件碧玉鹤烛台。

“郑淑妃闹得大,我便是不想知道都难啊——”

殷皇后点到为止,即便知道封令仪是刚从政事堂回来,她却也不会多问朝中如何。眼前的清贵郎君虽然不是她腹中所出,但却是由她抚养长大的。

殷皇后身后仰仗着整个荥阳殷氏。

眼前的郎君仰仗着她。

“你父皇身子抱恙,这些事烦累你了。”

封令仪浅笑,耳畔还能传来嘉阳公主小声的抱怨,她似乎是被绣阵扎了手,身旁的嬷嬷宫女们吓得面容失色。

“儿臣不觉得麻烦,”封令仪放于膝盖的手微微动了动,“身为封氏子嗣,自然不能让出生入死的将士寒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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