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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025 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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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开春以来,长安便不太平。

先是调任弘州的谋士半路被杀,后又是李相将四五家贵族连根拔起,接二连三的事弄得长安上下人心惶惶,连连叹着多事之秋,唯恐哪把火烧到自己的身上。

眼下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郑家重创。

“郑家?还能有哪个郑家?长安有几个郑家!”

仁会楼内,宁颂端坐于二楼窗前,对面的裴韫自顾自倒酒,二人脸上都是不达眼底的笑意。

“嘶,郑家那样的大族,谁人又能扳倒郑家?”

“诶,不是扳倒,哥几个都听岔了。被抄家的不是郑氏本家,而是郑氏旁支的,听说是私吞军饷,三司会审了足足一个月,啧啧,倒霉咯。”

“旁支的那也是郑家啊,私吞军饷,我呸,活该!”

“哎,别说了!快看——”

仁会楼下的长街上,车辙声滚滚而来。

宁颂和裴韫不约而同放下莲花碗具,侧头望向长街上银蛇般的队伍。囚车一辆接着一辆,为首的男人早没了平日显赫的威风派头,一身襕衫鬓发凌乱,双瞳涣散眼珠缓慢挪动着,街边一声又一声地嗡嗡议响,竟让项景觉得无处躲藏。

装着项家人的囚车一辆接着一辆,滚滚驶过长街。

项景斩首,族内男丁皆流放三千里,女眷充入掖庭为婢。

项家人各个放声哭嚎,哭声震天,引得街侧二层楼阙上的人纷纷探头而望。

项景再无往日威风。

项家大宅里运出的金银玉器装了一箱又一箱,负责抄家的士兵足足抬了一个晚上,堵满了太平坊前的整条街巷。

宫里那位至淑妃的郑家娘子在圣人的蓬莱殿前跪了足足一个时辰,听说还动了胎气,太医署的人连夜又被提到了郑淑妃的寝宫,圣人最终还是软下心来,跑去看了郑淑妃一眼。

郑淑妃病若西子,哭着求着圣人放项表哥一马。

这厢圣人还没答话,圣人身边的贴身公公立刻跑来通报,说太子殿下和霍侍中有要事禀报,眼前已经一前一后在紫宸殿外等着了。

圣人如获大赦,连忙叫侍女看顾好郑淑妃,而后回了紫宸殿。

抄家一事,是李相牵头、政事堂另二位拍板定的主意,圣人尚且还是亲王时,李珀均便在尚书令一位上稳坐泰山。即便圣人如今大权在握,却也是习惯性地看李珀均的面子。

李珀均要杀的人,圣人没有胆子去保。

更何况他醉心追求长生之法,有些政事多年未曾细心理过,他连横的扁的也不清楚,更没有胆子和政事堂那三位对峙。

·

远山残阳如血。

项家的长队终于驶过了主街,人群三三两两散去,便是连仁会楼内吃酒的宾客也少了许多,各自回了家去躲着,生怕再出什么事端惹火上身。

宁颂与裴韫依旧相对而坐,四周尽是一片空荡,温酒入喉,抬眼只看苍穹丝缕白云飘散,又被夕阳灼得火红。

“听说郑氏的人听到风声的时候,康宁侯气得摔了一件青玉镂空佛手花瓶,满地的碎玉,吓得府里的丫鬟仆役满头大汗。”裴韫忍笑道。

宁颂抬头,瞥了他一眼:“你又是从哪知道的?”

裴韫执箸探向佳肴,抬眼盯着宁颂看了半晌,复又放下筷子,满眼若有所思的模样,却是没回答宁颂的问题。

“我还听说旁的,你想不想知道?”

宁颂不置可否,裴韫兀自笑笑,又接道:“往日出了什么事,康宁侯都亲自将项景提到面前,先骂上一炷香的时间,然后再想办法帮他摆平。可外皇城里传来会审的消息后,康宁侯直接封了后宅门。”

他顿了顿,举杯与宁颂对饮,后者持盏与之轻碰,温酒顺着唇舌滑入喉咙,二人面颊微微醺红。

“项景接连拍门无果,最后还亲自在郑家后宅门那跪了一宿。康宁侯果真铁石心肠,弃子无用啊。”

宁颂没有接话,而是垂头看着大街青砖上的车辙印,几道血痕碾着青砖,那般清晰地映入眼中。

“我听说户部尚书,也一同下狱了?”宁颂问道。

裴韫点头应声,二人间又是一阵沉默。

裴韫方才说得口渴,现在只顾闷头饮酒润喉。宁颂却是盯着杯盏中的倒影兀自出神,脑中想得只有李珀均一人。

陇西李氏势大。

今年以来,李珀均一连串的举动敲打了朝廷上下,虽政事堂里还有另两位相国掣肘,可看了今日的架势,谁不说一句李氏只手遮天、权倾朝野?

如此动荡之下,镇安府安能独善其身?

宁颂抬眼盯着裴韫看了一会儿,后者虽察觉到了她如此举动,竟是闷头任由宁颂瞧了,好像已经看破了宁颂所想,只等着她发问一般。

她的心里是有问题。

宁颂很想抓着裴韫的肩膀,好好问问你那主公到底意欲何为?是不是下一步也要将镇安府连根拔起了?

放于膝上的拳紧了又紧,可宁颂到底没有那个勇气。她实在忌惮太多,生怕镇安府落入万劫不复之地,成为他人权势相争的牺牲品。

“来,喝酒。”宁颂忽地出声,闷头一饮而尽。

辛辣流入腹中,暖了四肢百骸,许是饮得太过急切,脑中竟是有一阵的嗡鸣。

宁颂没有力气去想李珀均如何了。

裴韫注视着宁颂畅饮的身影,少年郎藏不住心事,从看到项家人囚车驶过长街开始,便满面的忧心忡忡,像是天随时会塌下来一般。

坦白来说,裴韫见到她如此神情的一瞬,是有些不解的。

项景已被拉下马,就连户部尚书也有所牵连,悉数金银充缴国库,还愁镇安府明日没有银饷吗?

便也是这个想法浮现的一瞬,裴韫福至心灵,恍然明白了宁颂心中所忧。

旋即,他也沉默了。

主公意欲何为,裴韫不知。

士为知己者死,李相于他有知遇之恩,裴韫决议成为李珀均麾下利刃的那一刻开始,便决议誓死报效主公,不论剑指何处,他裴韫必推锋争死。

哪怕此刻他被主公置于两难之地,于夹缝中左右周旋。

裴韫亦是没有怨言的。

但看镇安府为朝廷利刃,明明是最锋利的刀却偏生要磨圆了棱角,不得不在权利旋涡里浮沉挣扎,裴韫心有犹疑。

“裴韫,怎么不动筷子?佳肴美馔,可不要浪费。”

闻声,裴韫缓缓回神,默默注视着宁颂为他倒酒,抬眼猝不及防撞进了宁颂有些涣散的乌瞳中。

“宁颂,你是不是醉了?”

“醉?”宁颂反问一句,却又一饮而尽,唇齿间含糊一句,“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

裴韫一声叹息,再无半分狡黠的笑意。

他从来没有这么认真地看过宁颂。

没有银鞍照白马般的意气风发,只是卸去盔甲,闷头独酌。

人生失意。

他何不如此。

*

宁颂醒来时,天边一抹鱼肚白泛出。

寅时,天边淡蓝的苍穹仍有星子闪烁,冷冽的气息直冲肺腑,枝丫上还有早秋的露水霜白。

她披上衣衫,坐在廊上抱着长刃看着院中风吹草动。

院子里的灯笼火苗早已熄灭,高墙上一直狸奴迈着优雅的步子踩过墙瓦,晨初静谧无比,那狸奴时而停下步子,站在墙上警惕望向四周。

最后,转身一抻腰身,伏低前爪身子微微耸动,瞬间跳到了墙外树上。

落叶纷纷,一地秋黄。

廊角处传来一声细微响动,宁颂侧耳听去,只听几近微不可察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最后缓缓消失在了宁颂的身旁。

“起得很早啊。”宁颂没有抬头,开口招呼道。

“不及你早。”说完,那人在宁颂身边坐了下来。

宁颂侧头,率先映入眼帘的就是那人横放在地上的轻逸长剑,剑鞘上并无什么装饰,唯有小篆刻成的“昆霜”二字显眼至极。

“昨天,谢谢你送我回来。”宁颂轻声道。

裴韫撑着下巴,手指在“昆霜”二字上流连,指腹下的沟壑凸起传来奇异的触感,裴韫却是若有所思般地看着宁颂。

“你小时候是不是没吃过什么太好的东西?”裴韫突然没头没尾般地问了一句。

宁颂略有狐疑,凭她对裴韫狗嘴吐不出象牙的本性的了解,他接下来要说的话一定会让自己暴跳如雷。

裴韫又道:“你昨天喝醉了,是我搀你回来的。我觉得……你可能是小时候吃的东西不太对,要不然你怎么会身子软得和水一样?好像骨头也不太硬,你是不是练过软功啊?”

宁颂下颌紧绷,咬紧牙齿,冷然视线落在裴韫的身上,其中暗含警惕。

她有意掩饰,故作忿然模样,胡扯道:“裴督长不必拐弯抹角骂我,想说我软骨头,直说便好。”

裴韫却还是若有所思地盯着宁颂。

后者浑身发毛。

裴韫恍然,突然轻笑一声:“我知道了,你是女人。”

宁颂心中咯噔一声,脑中犹如巨钟击鸣,登时面色青白,双瞳凛冽如刃。她倏然抽剑而出,裴韫匆忙拿起昆霜抵挡。

宁颂的长刃劈在裴韫的剑鞘之上,一声铮鸣,打破清晨宁静。

“你生气了?我是玩笑的,可不要砍死我啊。”裴韫慌忙解释道。

宁颂仍然面色不虞,皱眉上下打量裴韫半晌,后者面上无半点笑意,如潭眼眸盛着如月般的清冽,明镜般倒映出了故作掩饰的宁颂。

她突然讨厌极了这个眼神。

好似能洞察一切。

宁颂翻身站起,长剑抽出,一手执剑将剑尖送到了裴韫面前,霜华剑身照出了裴韫晏然自若的清隽面庞。

“不是要比剑吗?裴督长,来吧。”宁颂定声。

裴韫长身鹤立。

剑起,刃锋卷起满地金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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