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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人初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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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含辞。”熟悉的声音传来,含辞如在梦魇之中,竭力睁开眼睛,果然是顾浅尘在床畔。朦胧中可见他凝视着自己,唇角勾起一丝浅淡的笑,衬托着那俊美的面庞,柔情满溢。

含辞心中千般情绪翻涌,欢喜、烦忧、委屈、伤心、愤然……交织在一起,终是化作淡淡一句:“你怎么如今才来?”

顾浅尘不做声,仍是望着她淡淡笑着。

你可知我都经历了什么?

含辞的眼泪夺眶而出,她先是泪如雨下,继而嚎啕大哭,不再顾忌她掌家主母、翰林府长女、汴京贵女的身份,如同得不到糖的孩童,只要哭个痛快,她嘤嘤呜呜,哭得泪流满面,哭得捶胸顿足。

“小姐!你怎么了……小姐!你快醒醒……”,霜月的声音传来,霜月的手撼着含辞的胳膊,想让她从梦魇中挣脱出来。

含辞睁开眼睛,只觉脸和颈上都湿湿凉凉的,她撇过头看到霜月跪在床前,憔悴的小脸满是担忧,不禁握紧霜月的手。

如今只剩霜月了,从小朝夕相伴情同姐妹的主仆三人,最善解人意的水碧已背叛她而去。

“霜月,什么时辰了?”含辞张嘴,口干干的。

“已是卯初了,小姐你昨夜晕过去了,郎中说是心神俱损,要好生将养。小姐你夜里一直都在说胡话,我好担心你……”,霜月说完,抹一抹眼泪便去取热茶来。

含辞支撑着起身,身上还软着没力气,但头没那么晕了,心里清明得很。

她擦过脸,喝过茶水,只觉精力恢复了些。

“霜月,让厨房送些粥和开胃小菜来,我饿了。”含辞镇定说道。

霜月见状,欢喜不已,忙去安置。

还有千头万绪要去理,她只有自己,不能倒下。含辞默默攥紧了拳头。

相府主母带病理家。

含辞让司马蕙来相助,教她账务,账目由司马蕙先和账房先生对过,含辞再核。铺面、庄务和护院的事,有司马玦在外头张罗着,含辞只管盯紧账目,魏岩的人在外头盯着,泰半没有差池。粮库、银库、买办和厨司的事务甚为琐碎,大到存粮采买小到丫鬟的头绳,每一项开支既要依从定例又要量入为出。

司马蕙见含辞鞠躬尽瘁,佩服不已,别说是病中的人,即便是个身强力壮的豪杰,也还需配副好脑子才能当得起这个家。

下人们见主母如此尽责,也是无有不服,更生敬重。

含辞眼前的难事,是为司马瑜纳妾。

司马瑜拿来的庚帖名为秦玉隐,是南熏门外一户读书人家的独女。含辞早就让大勇查过,这女子便是西海巷的秦玉奴,她想不到司马瑜竟还有如此专情的一面,冒着伪造户籍的风险也要纳她入府。

只是相爷憎恶燕燕莺莺之事,司马玦和司马瑞因是子侄又未出仕,相爷对他们三妻四妾的行径只是指摘并未阻拦,而司马瑜乃相爷嫡子,相爷又岂会袖手旁观。

司马瑜把这难题抛给含辞,“此番唯有夫人出面方可成事。”

含辞只好去求老夫人,“媳妇深恐自己身子单薄,不能服侍好二爷,为相府开枝散叶。还望婆母开恩,准许媳妇为二爷觅一个好人家的小娘子,媳妇必定和睦相与,一切以二爷和子嗣为重。”

含辞言辞恳切,老夫人推辞又加劝慰,含辞执意相求。如此再三,老夫人只好硬着头皮去和相爷说合此事,相爷果然大动肝火。

司马瑜躲着不敢见相爷,含辞却心如铁石要玉成此事。

她带着未痊愈的病躯,到家祠去跪念《地藏菩萨本愿经》,发愿要念十部,回向给司马家列祖列宗,祈求祖宗保佑司马瑜觅得良妾,多子多福。

她那病躯怎经得住跪着念十个时辰的经,大约过了半日,老夫人来看过后实在是于心不忍,相爷也只好叹息“愚妇”,不再阻拦。

喜事成双。含辞操办着纳秦玉隐入门的事,也催着司马瑜去玉成江含钰与王松定亲之事。司马瑜投桃报李,请户部尚书亲自做媒,杜氏面上有光,称意不已。

这日,杜氏让她的贴身女使送来她亲手给桓儿缝制的夏衣,又给含辞送来一道蟹酿橙。

霜月照例是不吐不快:“在江家时,只有小姐爱吃这道蟹酿橙,厨房就一年也难得做一回,如今杜夫人倒亲手做了送来,啧啧。”

礼轻情意重,含辞知道这些礼物不如金银玉器值钱,却是杜氏在表达她体己的心意。可惜只有亲生母女才能体谅这份心意,生分了这许多年,太迟了些。

司马瑜这日休沐,神清气爽地进了房,身后还跟个大丫头,白净结实,眼里透着一股机灵劲。

“夫人近来太过操劳,我给你带来个使唤的丫头。”司马瑜和含辞一道坐在软塌上,冲那丫头招手道:“你叫芰荷是吧?快过来见过夫人。”

“这名字好生拗口,夫人看着再改吧。”司马瑜自言自语道。

待霜月把芰荷带下去安置,含辞幽幽地问道:“水碧还好吗?”

司马瑜应声一笑,“夫人果然还在计较我抢了你的人,我这不是还给你了么。魏岩那小子不敢亏待水碧,你放心吧。”

秦玉隐以贵妾的身份入门。

含辞将她安置在离鹤鸣居较远的浮光轩,让他们逍遥快活,自己乐得清静。

秦玉隐虽是妾,司马瑜给她备了份身家当作嫁妆,过门那日,和花轿一道从侧门抬进来,倒也是一队人马风风光光。虽是妾,含辞也召集府里各房摆了宴席,相爷推托未到,倒也算齐齐整整一家做了庆贺。

故此,秦玉隐自持颇高。

府中人不解,暗地里纷纷为主母鸣不平,杜芳蕊和钱芩还特来安抚。众人皆不知,这便是含辞最想要的局面:司马瑜勿要再靠近吾的床榻。

但秦玉隐持宠而娇,过门第一日给主母请安便姗姗来迟。

已是巳正三刻,日上三竿,含辞和诸管事议事已毕,诸管事浩浩荡荡从鹤鸣居外厅鱼贯而出,但见秦玉隐迈着娇俏的步子,携着两名貌美的俏丫鬟,姗姗走进来。

几位府里的老管事不禁摇头叹气,“夫人这是何苦,非要给自己身边招来个妖精。”

“可不是,这秦小娘子第一日给主母请安就这番做派,以后府里怕是不得安生。”

秦玉隐施施然道福,昨日敬茶她便瞧见主母是个身娇体弱朱颜绿鬓比自己年纪尚小的娘子,十分不放在眼里。夜里她又千娇百媚哄得司马瑜欢心,更觉得这相府少主全然在她拿捏之中,又何惧那有名无实的主母。

“玉隐给主母请安。望主母见谅玉隐不懂规矩来迟了,怪只怪二爷他昨夜太过缠人。”秦玉隐言语轻佻。

含辞本不与她一般见识,见她说话露骨,言语挑衅,便不得不拿出当家主母的架势。

“既是不懂规矩,那便学学规矩。跪下!霜月,让管事把《家规》取来读给秦小娘子听,让她学学在相府应当如何说话行事。”

门外还未散去的几个管事看得这一出好戏,人心大快。

夜里,听得枕边风的司马瑜果然寻上门上。

“怎么,夫人也要行那拈酸吃醋的做派么?玉隐才过门,怎的就要罚听《家规》了?”司马瑜一心护短。

“二爷,秦小娘子的来头你自是心知肚明,她既进了相府,便不能给相府蒙羞,那副轻佻做派若不收敛,早晚酿出祸事。二爷尽管专宠秦小娘子,含辞绝无怨言。可若秦小娘子做出不利相府之事,含辞也绝不姑息。”

含辞有理有据,司马瑜竟一时语噎。

含辞又好言相劝,“二爷,我对相府尽掌家之责,秦小娘子承宠服侍于你,我们各安其职,并无矛盾。若秦小娘子循规蹈矩,含辞绝不会为难于她。”

司马瑜心中明晓秦小娘子无论如何不能代替含辞之职,便心平气和离去。

霜月服侍含辞卸妆,啧啧称赞道:“小姐,你近来性情变了,愈发杀伐果决。”

“咱们每日可不是面临着后宅的刀光剑影么,怎能不练就一番好身手呢。”含辞苦笑道。

“大勇哥说,芰荷不是二爷的人,可信么?我反正瞧着芰荷对二爷唯唯诺诺的。”霜月说着白天大勇探来的消息。

“她在书房伺候,等闲不来咱们屋里,不碍事。”

含辞在面上薄薄敷了层珍珠粉,便起身向床榻走去。

这时,传来一阵“笃笃”的敲门声。

少顷,霜月带着芰荷进来了。芰荷见到含辞,便扑通一声跪下,“含辞小姐,芰荷来向您秉明真相。我是顾公子派来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秦小娘子施施然登场,不过作者不会费太多笔墨去写内宅妻妾相争,甲之蜜糖乙之□□,此二人所求并非同一人。后面还是抓紧展开前面的各种伏笔。

小可爱们为啥不收藏啊,心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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