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寻以直播作为借口，结束了这一场饭局。
她坐在车上，不知何时下起了下雨，看着夜色从细雨薄雾透出，路灯都在依稀中变得神秘，展现隐约绚烂的霓虹。
她靠着车窗，看着雨渍蜿蜒而下，刚刚追问林景阳的问题有了答案。
“其实老师一开始是想找我和你的家长谈话。我拦下来的。”
“为什么？”
“心理学上，所有人都是一样的，比起没有的事，更害怕把握不准的事情。”
毕竟那时候的林景阳太耀眼了，喜欢这样一位黯淡的存在，希望太渺茫，她还在惴惴不安，万一，是林景阳看见了她高一时候闹得沸沸扬扬的事件，她该多无地自容。
没有勇气进一步询问，他所谓的把握不准的事情。
——
当天，乔寻洗完澡后，开启直播。
刚刚开启直播，就有大量的粉丝涌进直播间。
他们是冲着林景阳来的，网友热切地询问昨天那个声音好听，手好看的男孩子是谁。
乔寻立刻解释到：“只是舍友而已，昨天不舒服，多亏了他照顾我。”
乔寻说完这句话“看不见的十三月”刷了一个礼物。
“谢谢十三月，每次都来捧我的场。”
乔寻一句“舍友”点燃了直播间的八卦热情，大家在喋喋不休地询问那位“舍友”的情况，想要让他出镜。
【乔乔，快让我未来老公出镜！我要提前和他见面！】
【还好我昨天没有退出直播，那手绝了！护士看到那只手肯定很喜欢，扎针特别好找血管！手玩年啊！】
【那个声音太好听了，确定不是CV老师吗？直接让我的耳朵怀孕。】
【乔乔，就让他出来一会嘛，让我和我素未谋面的未来老公见个面。】
乔寻看着评论都在讨论林景阳，解释着：“他不是CV老师，是医院的实习医生。因为职业特殊性，你们想让他出境的话，我要问过他。”
【啊！是医生！乔乔！我和他的婚礼只差一次见面！你粉丝的幸福就包在你身上了！】
【不敢让他出镜，肯定是长得不好看！】
乔寻看着直播间的黑粉对林景阳的长相进行攻击，下意识地反驳：“不要随便猜测他的长相！他长得很帅很好看！我想追都追不上他，还有不要在我面前叫他老公，我可不想和我的粉丝抢男人。”
乔寻激动地维护对林景阳的说辞，一时之间，猛然意识到林景阳关注了她的账号，可能看她的直播。
她看了一眼时间和人数，现在不过是刚刚开播十五分钟，在线人数一百人，百分之一的可能性，他应该不在直播间内，这些话应该不会听到吧。
不会的，不会的。
他最近不是开题嘛。
而且刚开车回来肯定很累，哪有时间看直播呀。
没看到，看不到，肯定看不到。
乔寻说的每一个字都无疑是直播间直接的信息炸弹，直播间的大家立刻热切地讨论起来。
【这么帅，那让我们看一眼嘛。】
【乔乔开始追人了。那乔乔和燕舜这一对彻底be了，我的青春埋葬了。】
【拜托，燕舜可是企故的人，听说乔乔的官司和离职和燕舜离不开关系，他可配不上乔乔。】
【乔乔，能不能让他出镜一下，让我们帮你看看他到底配不配得上你。】
乔寻灵机一动：“好，你们等我一下，我问一下。”
乔寻放下了直播现场，就径直走向了林景阳的房间。
敲响房门的那一刻，里面传来慌乱作响的声音，似乎有东西掉落，噼里啪啦地作响，许久之后才传出气喘吁吁的一声：“进。”
“林景阳，你有空吗？”
乔寻推门，探进了头。
林景阳正坐在书桌前，回应的声音似乎都喘着气：“我…我在写开题报告。”
“哦。”乔寻看过去，他的笔记本电脑合着，他的拳头还在上面压着。
“昨天你帮我直播，大家都很喜欢你，希望你出现在直播间一下。你如果没空就算了。”
乔寻解释着，突然传来了女生的低声，他立刻把留了一条缝的抽屉关紧，女声戛然而止。
“今天…没空。”他慌张之后僵硬地解释着。
“好，那你忙。”乔寻乖乖出门，把门关上了。
停在门口，回想起林景阳的神色有点不对劲，他克制着喘气，额头上冒出细小的汗珠，耳朵染上了难以掩盖的绯红，所有的行径都是慌张和掩饰。
所有看到的线索串在一起，林景阳刚刚不会是在……
乔寻有一刻惊讶，但很快恢复了平静。
林景阳也是个血气方刚的男人，有欲望，有需求是人之常情。
乔寻就这样想着，自己的脸也热了。
因为她的突然闯入让中途被打断了。
罪过罪过……
她脑子里绘制画面。
林景阳脱眼镜了，眯着眼睛，那张禁欲的脸上惹了欲念的酡红，吐息厚重而缓慢，额头渗汗，半倚在椅子上，修长的手指，手背的青筋一直蔓延到手臂，有力的缓慢的……
乔寻猛灌了一杯水，似乎他的吐息声已经在耳畔了。
明明不是她做这个事情，为什么她这么难以平静。
她缓了很久，深呼吸，花了好长一段视频缓和自己的情绪后，才回到自己的直播间，客气地解释着：“我离开太久了，不好意思，我刚刚过去问了一下，我的那位朋友比较忙，没有办法出现，你们还得是看我这张脸啦~”
乔寻说后，看向手机中的弹幕，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直播界面中的自己的脸颊显露红晕，眸色剪秋水。
【乔乔去见自己喜欢的人，眼神都变得不一样了。】
【何止是眼神，脸都变红了。】
【乔乔可以和我们说一下追人的进展吗？】
乔寻看着直播间的调侃，现在直播间的在线人数已经达到了五百人。
现在的粉丝都在说她追求喜欢林景阳的事情，林景阳关注她的账号其实是个定时炸弹，万一林景阳进入直播间的时候，正好看见了消息，不就把这层窗户纸捅破了。
她将会合适的时机，合适的氛围下表达对林景阳喜欢，但是她不希望喜欢这种事情是由他人口中说出来的，更何况，现在是特殊情况，她和林景阳住在一起，窗户纸捅破了，林景阳以为她是痴汉怎么办？
“我刚刚开玩笑的，我没有在追他，你们也不要过渡猜测讨论，不要影响到他的生活。”乔寻一边打哈哈，一边添着脸颊的遮瑕，掩盖自己脸上的那一抹绯红。
她一边化妆，一边看着弹幕消息，大家的弹幕消息还是偏向林景阳，乔寻渐渐不看弹幕消息，假意认真化妆，认认真真地画了半面妆，给大家展示两面妆的区别和产品的使用。
粉丝们这样子刷下去，无疑是对她和林景阳进行一种捆绑。
乔寻的调理很清晰，林景阳不出镜，即使林景阳出境了，那他工作忙碌不可能长久出镜，再说了，两个人现在什么关系都没有确定，今后变动性质很大。那这种捆绑是有利有弊无害的。
她思索着，应该引导他们的话题分享，让他们不在分享林景阳相关事宜。
乔寻想着她可以打和人连线打PK啊，这样的PK时候，所有人的话题都会都只会留在她和PK对象上。
乔寻选择了一个合适的场次进入，PK的消息如同雪花一般飞过来。
之前乔寻和企故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现在官司结束，乔寻身上的热点依旧高涨，平台上的各位网红懂得看脸色的，谁不希望往热点高的人身上靠。
乔寻看着邀请消息，随机选了一个叫贩卖大学土特产的憨厚老实大哥头像连麦。
她接受了邀请，点进去时，独特的当面妆容就让大哥吓了一跳，她还在热情的打招呼。
“哇，女主播好好看啊！”
乔寻礼貌地点头：“大哥你好，我是主播乔乔。”
“你好，你好，你看你这两声大哥叫的，我这必须给你刷点礼物。”
“大哥客气了，不用的，我们既然连线了，直接开始pk吧。”
“必须要，你们女主播做这一行不就靠叫大哥给大赏赚钱嘛，你看的妆容这么有特点，还是个半面妆容，一看就是精心准备过来的，这大哥必须给你送一些礼物。”
大哥看着为人憨厚老实，直播时，面对镜头，也是笑眯眯着，眼边都有了褶子。
“大哥，我叫你只是因为初次见面的尊称，你和我是一行，你也知道我们这一行仅仅是靠直播赚钱的，我的妆容也是因为直播化妆，想让粉丝看看妆感和效果对比，才做得半面妆容，碰巧在pk中展示出来。”
大哥豪迈有热心地说着：“哎，妹子，这你就不知道了，男主播和女主播赚钱怎么能一样呢？”
“起身让我看下你有没有穿上黑丝？大哥告诉你，那些穿上黑丝跳舞的女主播赚得都可多了。甜甜的叫两声大哥，说几句好话，哄一哄大哥，这不是钱就来了。做主播这一行的女生要放得开，愿意加榜一大哥微信，和大哥发展线下关系，这未来的生活就不用愁了。”
大哥乐呵呵地笑着，以热情的态度，说出了他的性别歧视和行业刻板印象。
乔寻沉默了，整个直播间只剩下大哥看似友善的笑声。
弹幕上，已经出现了不一样的言论。
【无论男女都是凭本事吃饭，怎么能说女生是为了讨好男生，才能过得更好呢？】
【女直播怎么了？穿的好看，跳跳舞怎么了？男主播没有穿的好看跳舞的？男主播没有在直播间里喊大哥的吗？凭什么就说女主播？】
大哥还在解释着：“你看大哥这不会说话，但是大哥这说得可都是事实，大哥年纪大了，见过的世面比你多。如果大哥说话上有冒犯你的地方，也麻烦你不要往心里去。”
乔寻低头，喝了一口水，冷哼一声：“见过的世面多？在你把对女性主播的刻板影响套在了所有女性主播身上的时候，就已经展现出你的见识浅薄，少拿你那一套虚伪的和善的语气，想要让我认同你的观点。”
乔寻本想心平气和地和他解释，可是他蹬鼻子上脸，随着直播间的人数逐渐上涨，乔寻害怕其中会出现未成年人，大哥这种和善的语气，宛若长辈循循善诱，但是非黑即白的观念的输出很容易导致三观偏离。
她的态度强硬起来，提前做了不能好好说话的恶人。
大哥因乔寻的突然训斥般的态度生气：“你敢说你没有加过榜一大哥的微信？”
她也义正言辞地反驳:“没有！”
“那你拿出证据来呀！”
一个人生气顶多是拱火，两个人生气就是吵架了。
看直播的各位看见两人的聊天就已经开始气愤地站队。
直播pk比得是人气和大赏，在乔寻怒怼大哥时，粉丝疯狂地为乔寻刷礼物，现在礼物铺满了整个屏幕，两人的对战pk条，狠狠碾压。
【乔乔拿出证据来，我们有理由，我们不怕他。】
【这位大哥怎么回事，应该是他自己加过，所有才会这么有经验吧。】
【啊啊啊！乔乔的第一次pk怎么就遇到了一个脏东西！】
【这个人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乔乔你把证据拿出来狠狠打他的脸！】
“拿证据？凭什么？我不拿！”乔寻三言两语表达了自己的态度，“我告诉你，现在这个社会上诋毁一个人很容易，就是因为有这种风气的存在，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
“既然你说，我和我的粉丝有私生活上的联系，那你拿出证据呀，你的一句话又能证明什么？”乔寻看着手指尖，气定神闲的说着，“还是因为你的生活就是这样的，所以你很有经验？”
说罢，她轻蔑地抬眼，视线坦荡而直勾勾地看向屏幕前。
对面那位被说得一时语塞，弹幕在喝彩乔寻的胜利，乔寻的屏幕面前，礼物一个接着一个地炸开。
“你睁开你的眼睛看看，我现在没有不穿丝袜，没有和榜一私生活的联系，不照样在pk上碾压你。”乔寻凑近屏幕，对着口型说了一个“垃圾”。
她没有出声，都让人觉得大快人心。
大哥似乎妥协一般，无可奈何道：“真是比不过你们这群说女权的人，好吧，你们赢了可以吗？”
这话一出，让直播间都沸腾起来了。
【我现在知道了为什么男女平等这么难了，因为现在只要是女性宣扬平权，就会被男生认为成女权主义，落下诟病。】
【你xx吧，错了也不认，说不过人还一副受委屈的模样，强词夺理玩得真6】
乔寻也没有惯着他：“傻逼玩意，大清都亡了，你不给人扣帽子你活不下去吗？”
pk的时间结束了，乔寻以压倒式胜利，大哥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直播间。
乔寻对着直播间又骂骂咧咧了一会，宣泄自己的愤怒。
直播间的人数随着刚刚的争吵已经直线上升到五万人次了，她刚刚骂人的时候，已经被平台警告过一次了，现在忍着自己的情绪，语重心长：“无论男性主播，还是女性主播，大家在做着自己喜欢事情的时候，都是闪闪发光的。”
“刚刚那位大哥以为自己对女生讲道理，说话都是一种慈善。他对我的偏见，乃至对其他女生的偏见都已经是刻在骨子里的。”
“不过，我还是要明确的说一点，我们讲道理，不要以偏概全，大哥的个人言论和其他男性无关，许多男性还是拥有很正确的三观的。如果我们无差别的看待每一位男性，那我们的行为不就和刚刚那一位大哥一样了嘛。”
“人要树立是非观和分辨观，不要听风是风，听雨是雨。”
乔寻说罢，对着直播镜头莞尔一笑，笑容温和，宛若一缕春光。
那半面妆容，一半暗黑，一半素颜，正如她所言一般，世界并不是非黑即白的。
——
乔寻下了直播间，只觉得身心舒畅，一阵过瘾，口干地出门喝一口凉水。
林景阳的房门有了动静，他也出门倒水了。
乔寻有了刚刚对林景阳的幻想后，客套的招呼都支支吾吾了。
她又倒了一杯水，视线逃避往下瞥去，正好看见了他的裤兜，眼神一下换慌了，看他也不是，逃避也不是。
她嘟囔道：“林景阳，对不起。”
他懵了：“对不起什么？”
乔寻也不好意思说出刚刚进入他房间之后，对他的猜想，只敢含糊地说着：“对不起，以后我敲门，如果你在忙自己的事情，可以不用回应我，过一会，我就会识趣离开的。”
“……”
林景阳回想着，思绪对上了猜想，他沉默着不辩解，耳朵也渐渐红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