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读一下郑佳阳就一直趴在桌子上，宋之淮问方小晓昨天晚上郑佳阳有没有告诉她什么，她也只是说没有。
“昨天晚上刚放学的时候她还在微信上给我说她看到宁聿了，然后就没再说什么了，我给她分享准备买的衣服让她帮我看看她都没回我，还没找她事呢。”
方小晓说着就站起来准备去找郑佳阳，宋之淮拉住她告诉她早上的事情。
“她是不是昨天晚上学习熬夜了？”郑佳阳趴在桌子上一直没有起来，宋之淮写纸条问蒋万然郑佳阳早读有没有反常，蒋万然想了一下摇摇头。
上课铃响，她终于抬起头，眼下的乌青好像更深了。
“没事吧？”宋之淮小声问她，郑佳阳摇摇头。
第一节是语文课，语文老师虽然是李头儿，但这几天他似乎也沾点更年期，动不动就在课堂上检查默写和背诵。
“昨天布置的默写都写了吧？拿出来让我看看，没写的自觉往出走。”班里一阵翻书包翻本子的哗哗声，我却听到背后的凳子推拉的声音，回过头看到郑佳阳站了起来。
李头儿见到她站起来明显有些惊讶，他推了推眼镜“我还是第一次在咱们班见到有女生没写出去罚站的。”
郑佳阳什么都没有说直接走了出去。
下一秒宋之淮也直接站了“你干嘛？”年华鸣立马低声问“你不是写了吗？”她没有理会追了出去。
郑佳阳靠墙站着，宋之淮站在她旁边，走廊里除了别的班老师讲课的声音什么都听不见。
“还是三个女生！你们平常就在一起玩是吧？”教室里李头儿生气的声音传来。
三个？
宋之淮正准备转身看教室的时候方小晓已经从后门出来了“你怎么不叫上我！”
这也不是什么好事呀…
“我是假的没写”
“我也是假的没写”
“就我是真的没写…”郑佳阳低声说着有些发笑
教室里开始上课，宋之淮和方小晓站在郑佳阳两边，她一直低着头一个字都没有说，宋之淮和方小晓看着对方眼神示意。
“你怎么啦？”方小晓终于忍不住发问
“谢谢你们”郑佳阳说话的声音很轻。
“谢什么？陪你罚站？”宋之淮问她
她点点头
“要真想谢，就快告诉我们发生什么了。”宋之淮说话的声音也压得很低。她并不想让除了三个之外的人听见，其实一出来宋之淮自己也很担心大嘴来巡视然后对三个人一顿输出。
郑佳阳撸起袖子，白皙的手臂上是一条条被打的淤青的痕迹，两个胳膊都有，至少每个手臂上有三条。
宋之淮和方小晓震惊地倒吸一口凉气，校服下宋之淮的手紧紧攥着“谁打的？”
“我爸用衣架打的”
“为什么？他疯了？”
“昨天晚上因为我妈端饭晚了会儿，他开始破口大骂，然后打我妈，我保护我妈去了。他说我不孝顺。”郑佳阳说着放下袖子，校服碰到伤口疼得她咧嘴。
“这是第一次吗？”
“我小时候他就会用电饭煲的电线打我，那时候次数不多…他其实很少打我，就是对我妈动手，我每次都是去保护我妈。”
内心的某处记忆一瞬间被唤醒，宋之淮闭上眼深呼吸一大口“也没报过警吧？”
郑佳阳摇摇头“我妈说家丑不可外扬，怎么会报警呢？”
宋之淮猜到了。
“有家暴法的！他打人就是犯法了你知道吗！”方小晓急得跳脚
“没有用，我妈不会报警的，就算我报警，警察来了我妈也会帮着我爸骗警察。”郑佳阳苦笑道“你们知道我为什么上学期数学一下考那么高吗？”
“复习数学那天晚上我妈进来给我收拾衣服，我看到她右手大拇指一整个都是黑紫色，我逼急了她才告诉我是我爸拿烧水壶砸的。”
“那个时候她的整个手指头都没感觉，肿的有半个麻团那么大。我想带她去医院却不知道医院能干什么，挂什么号…即使让我爸当时给她跪下磕头道歉都一定不能缓解她的疼，我只能抱着我妈哭。”
“那天晚上我学到凌晨三点都睡不着，我想学医的念头快让我死掉了。
宋之淮把郑佳阳搂在怀里完全顾不上这是在罚站，方小晓捂靠在她肩膀上抽噎，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郑佳阳轻轻拍着她让她别担心“我妈昨天晚上就出去给我买药了，很快就好了。”
眼泪在宋之淮眼里一遍又一遍涌起但都被压了下去，她不想感染到郑佳阳也哭，在那样环境下长大的她却还是那么努力，宋之淮知道她的努力不止是因为想带妈妈快点逃离那样的爸爸，还有为了她自己。
人一出生的可供选择少之又少，原生家庭是最不能选择的。
似乎唯一可以选择的是自己未来要走的路，可以选择自己去成为什么样的人。
即使无法逃离家人带来的生活怪圈，信念也永远能带给人惊人的力量，或许不是每天都能感受到，但足以在一件事上让人跳出去。
这件事对郑佳阳来说就是高考。
学习不是唯一的出路，但是她现在唯一的出路。
很快下课，宋之淮转身的一瞬间看到年华鸣刚好出来就站在自己身后。
“宋总怎么了啊，怎么眼睛红了。”他从口袋拿出一包餐巾纸撕开包装拿出一张递了过去
“没什么，觉得生活有好多困难啊…”宋之淮接过纸叹着气看到蒋万然也走了出来，但他没有在她身边停留。
年华鸣转过身来靠在门框上看着宋之淮的背影，微微叹了口气显得那么无力。
回到座位上郑佳阳明显好转很多“饿死了！”她捂着胃叫苦连天
“我这还有个面包！”方小晓扔给她，刚到手就听到她撕开包装的声音。
宋之淮笑着让郑佳阳吃慢点，余光看到门外的走廊里蒋万然和赵伊涵的背影。
他俩胳膊都靠在栏杆上，阳光照在他们身上。
那是蒋万然一下课就出门的理由吧。
不知道赵伊涵说了什么，蒋万然有些兴奋地转过头看着她笑，随即点点头，然后把糖给她后赵伊涵也笑着离开了。
她应该是又回头和他说了什么，虽然看不见她，但能看到蒋万然点头笑着。
他们关系真好啊，要是胡睿恒也在一中就好了。
算了，胡睿恒可看不上一中…
因为被李头儿叫去往电脑上登录周测语文成绩，方小晓一直等宋之淮和郑佳阳到上课铃响。
“这学期最后一次物理实验课了，你俩就不能积极点吗？”跑向实验楼的路上方小晓吐槽道
“你去给李头儿说，累死了，刚用完手就用腿”宋之淮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果然一进教室，只剩下三个人站在门口没有组队“那个，宁聿是一个人，我去找他了…姐妹别介意啊…”方小晓虽然语气小心翼翼但右脚已经迈了出去。
“那我也去了？”郑佳阳也问得小心翼翼
“那我呢？”
眼里看到只有晁之阳现在是一个人，宋之淮根本不想过去跟他一组。
“你站这里干嘛呢？还不赶紧找人组队？马上就要上课开始实验了…”物理老师尖细的声音在宋之淮身边说个不停
她只得叹口气不情愿地走了过去
“宋之淮，你没人一起吗？”年华鸣拦住在她面前
“对，来晚了…”
“和我一组吧。”年华鸣说着站了起来
“鸣哥你什么意思？放着俩兄弟陪美人去呗？”我这才看见他身边徐腾飞一下站了起来，脸上是对兄弟“背叛”的“不满”。
“你是想让我两边儿跑呗！要不让张哲蹲下，你个子矮别被老师发现，宋之淮跟咱们仨一组。”年华鸣说着对张哲打着蹲下的手势
“我无语…”张哲还真就拿着书准备蹲下“那我就不做实验了，你们仨要保证我最后的数据啊”
“赶紧进去，放心吧…”
“宋之淮，你还在这里站着干嘛？”年华鸣的话还没说完，物理老师又走了过来，她的个子不高，戴着眼镜仰头眯着眼看着年华鸣
“你们这三个人不是够了吗？”边说着还指着蹲在桌子下的张哲“蹲着干嘛呢？”
“没，老师，绑鞋带…”张哲红着脸扒拉着鞋带，马上站了起来
“谢谢你了…”宋之淮小声对年华鸣说了句，走到了晁之阳在的位置，他正一个人摆弄着纸带和小车
“宋之淮？”他有些惊讶，也有些紧张
宋之淮点点头轻声嗯了声，坐在他身边。
虽然自己没有那么讨厌他了，但还是很膈应…
宋之淮漫无目的地看着实验室最前面的黑板，完全不想一会儿和晁之阳合作，但没办法下课前老师要检查数据…
晁之阳坐在一边，也没有说话。
宋之淮看向经常和他在一起玩的男生，他们三个刚好一组。
突然她的心里多了份同情，看来晁之阳和自己一样是被“抛弃”的那个。
宋之淮长舒一口气把书翻到实验的那一页
“报告。”
声音有些熟悉，抬起头看到蒋万然微喘着气站在教室门口“不好意思老师，数学老师找我，我来晚了。”
“赶快进去找组员吧。”
蒋万然站在教室前，宋之淮本以为他会环顾教室一周，但他直接走了过来
他手里的物理书卷成一个筒拿在手里，里面好像夹了张草稿纸，他的鞋上有个泥点儿…
“这组少了个我吧？”
宋之淮抬起头，蒋万然已经走到了我面前，他嘴角弯弯走到宋之淮和晁之阳中间的座位“这下可以开始实验了。”
与他对视的一瞬间宋之淮心里一下放松下来，谢谢你蒋万然。
为了保证时间和准确性，宋之淮只在一旁记录和计算数据，实验完全由蒋万然主持，晁之阳打下手。
“最后一次数据了，你来吧。”蒋万然往后退了一步
“啊？我怕我做不对…”
“很简单的，你只要慢慢松手纸带就好了”晁之阳急忙开口打消她的顾虑
“我们已经比其他组快一点了…”蒋万然环顾四周“这是我们组的实验，你当然要亲自动手参与进来。”
宋之淮点点头，这次的数据由蒋万然计算。
下课的时候宋之淮和方小晓在走廊等去上厕所的郑佳阳，方小晓很急地说“郑佳阳怎么还不出来，宁聿都要走了…”
方小晓的手疯狂拍着宋之淮，她转过去看到宁聿蹲在蒋万然身边绑鞋带
蒋万然翻了翻手里的物理书又合上
终于等到郑佳阳出来，还没等宋之淮把书给她就被方小晓拉着跑过去
终于在宁聿站起来离开时赶上了。
“我先回教室咯”方小晓拍了下宁聿的肩膀，调皮地笑着
“就为了跑来说这么一句话啊？”郑佳阳问她
“对啊，循序渐进加深印象…”方小晓还傻呵呵笑着
宋之淮回过头看到宁聿睁大了眼显然没反应过来，蒋万然站在他身边脸上是略带揶揄的笑。
在宋之淮看到蒋万然的那一刻，如同以往无数次爬楼梯故意走慢或走快为和他并肩一样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