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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同床共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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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淮川。”才嘉尧说:“开灯。”

周淮川干脆利落地说:“不开。”

才嘉尧不再开口,他一直站在沙发旁,稍微弯下身子,伸出手摸一摸前方,便摸到了沙发上那块湿了的地方。

才嘉尧想了两秒,直接坐下,最后,他慢慢躺在沙发上,将书包放在自己的外侧。

后背,有些冷。

周淮川等了半晌也没能等到才嘉尧再次开口,反而听见那琐碎的稀稀疏疏的声音。

周淮川走近了些,借着月光,他看见才嘉尧直挺挺地躺在沙发上,或许是冷,才嘉尧的两只手紧攥着,整个人慢慢蜷缩成一团。

而放在外侧的书包,似乎是被才嘉尧当成了个遮风的墙,他整个人的大半部分都尽量蜷缩在书包后面。

“才嘉尧你起来。”周淮川直接伸手去碰才嘉尧,摸到了他手腕上。

才嘉尧下意识地抬手去抵着周淮川的手,阻止他的靠近。

但没用。

周淮川是站着的,更容易发力。

才嘉尧根本抵不开周淮川的手掌。

周淮川将才嘉尧拽起来,“住我卧室去。”

才嘉尧说:“不用,我不需要。”

“才嘉尧,我又不是和你一起睡在那张床上。”周淮川说。

才嘉尧将信将疑:“那你睡哪?”

周淮川说:“睡书房,书房有床。”

书房有床?

才嘉尧不信。

谁家的书房会有床。

察觉到才嘉尧的怀疑,周淮川开玩笑般说:“怎么着,你要跟我进去看一看?看了可就不一定能出来了。”

才嘉尧连忙摇头,“不了。”

顿了顿,才嘉尧又说:“我去住书房吧,你在卧室里睡。”

周淮川轻描淡写地说:“你睡卧室吧,书房有点儿脏,不想让你看见,我嫌丢脸。”

才嘉尧闻此,嗯了一声。

周淮川没开灯。

他故意让才嘉尧摸着墙进的卧室,而他则不紧不慢地跟在才嘉尧身后,隔一会儿还说一句——

“看着点儿脚下。”

“别平地摔。”

“用不用我扶着你?”

“地板挺滑的,你走那么快干什么。”

才嘉尧终于进了卧室。

他躺到床上,用被子蒙住脸,声音闷闷地传过来:“好了,我睡觉。”

周淮川笑了一声,说:“嗯,睡吧,走了。”

周淮川出去的时候,还顺手帮才嘉尧关上了房门。

房间里一片寂静。

此刻,才嘉尧方觉得背后炙热一片。

周淮川插了电热毯。

明明是夏天。

只是下了雨而已。

只是淋了雨而已。

只是发了烧而已。

大惊小怪。

才嘉尧闭上眼。

被子里很暖和。

梦里也有些暖。

第二天凌晨。

才嘉尧难得地睡了个好觉,睡得很沉,但他凌晨四点钟便醒了。

因着楼下突然传来刺耳的呼喊声。

“你别跑!”

才嘉尧掀开被子,走到窗边向下看。

………是一个满脸焦急的男人。

那男人脖子上有一道疤。

而在那个男人面前,是一个头发凌乱,赤着脚胡乱往前跑的女人。

那女人很漂亮,但是看着精神状态有些不大好。

那女人在前面跑,跑着跑着还会停下来呆滞地站在原地,她脸上有泪。男人便在此时快步上前,他直接拥住那女人,抚摸着她的脑袋,嘴里似乎还在低语安慰。

才嘉尧只看了两眼,便移开视线。

才嘉尧不想再接着睡了,便干脆去客厅把书包打开,拿出两张卷子放到茶几上面,提笔开始写。

时间一眨眼便到了六点钟。

写完了一张半的卷子。

才嘉尧站起来,想了想,他去了书房。

站在门口,才嘉尧敲了两下房门。

等了两分钟,没有回应。

再敲,还是没有回应。

再不起来,就要迟到了。

才嘉尧将手摁上门把手,试探了下,发现,门没锁。

才嘉尧试探性地将门推开个缝隙。

却发现。

里面很暗。

才嘉尧早上醒来时,卧室虽然拉上了窗帘,但仍会有日光照射在窗帘上,隐隐透出些许微弱的光亮。

而这书房里,有些太暗了。

再推开些。

才嘉尧喊了声:“周淮川。”

没人应声。

才嘉尧并不想踏进去,因着周淮川睡觉时究竟穿不穿衣服还是个未解之谜,他可不想看到些什么不该看的画面。

“周淮川。”才嘉尧的声音扬高了些。

还是没有回应。

思酌片刻,才嘉尧彻底推开了门。

正是这一瞬,才嘉尧怔住。

客厅里的光亮争先恐后地挤进书房的空间里,让才嘉尧将书房内的一切都尽收眼底。

书房的墙角处有一张床,那张床很小,约莫是初中生左右的孩子才能宽敞地躺下。

周淮川便挤在那张床上,连个枕头都没有,他便枕着手臂,整个人蜷缩着,显得可怜。

周淮川的脑后有一束光亮向上照着,直直照到天花板上,数秒间,那光束突然便消散了。

才嘉尧走进去两步,他才发现,那是手机上的手电筒发出的光亮。

或许是没电了,光才就此兀自熄灭。

这光亮就这样亮了一夜。

周淮川怕黑吗,连睡觉都要开着手电筒。

不。

周淮川不怕黑。

才嘉尧扫视了一圈,才发现——

这个书房里没有窗。

只有压抑的、孤寂的黑暗阴沉。

墙上挂满的皆是一张张照片。

那照片中央有一副裱着画框的大合照,里面有三个人。

才嘉尧想走近一些去看。

但陡然间听见了几道喃喃的声音——

“知道了。”

“嗯….”

“错了。”

“认。”

才嘉尧扭头看周淮川,发现他恍若陷入梦魇一般,眉头紧锁着,喃喃时,他头顶上的发瘫趴在阴暗里。

很脆弱。

那看起来很脆弱。

才嘉尧走近,他走到周淮川面前。

这时,才嘉尧才发现。

这书房里一点儿也不脏,只有墙壁上稍微落着的一层薄灰才让人觉得有些许颓败,其他的,压根儿达不到周淮川口中的“丢脸”的地步。

“周淮川。”才嘉尧叫他。

周淮川的喃喃仍在持续着,眉间的褶皱愈来愈深。

反反复复,始终都是那几句。

才嘉尧伸手去碰周淮川。

蓦地。

周淮川噌地睁开了眼,他抓住了才嘉尧的手。

待看清是才嘉尧时,周淮川先是缓了缓呼吸,而后,他下意识地扫视了下书房里的环境,坐起身来,拽着才嘉尧便往外面走。

等着走出书房,周淮川才开口问:“怎么进来了。”

周淮川又调整了下语气,稍微扯了下唇角,揶揄般说:“怎么?偷看我的睡颜?”

才嘉尧听此,便知晓周淮川没什么事,只是一个梦魇而已。

“周淮川,别说这种话,很自恋。”

周淮川笑了笑,说:“戳中你心事了?”

顿了顿,周淮川接着说:“书房挺乱的,你怎么进来了,搞得我丢脸了。”

他说这话时还叹了口气。

才嘉尧嗯了一声,故意说:“是挺乱的。”

周淮川瞥他一眼,问:“你还仔细看了?”

才嘉尧摇摇头,说:“没有,大致扫一眼就知道很乱。”

他故意这样说,期望能将周淮川一军。

但周淮川听见他这话,紧绷的肌肉一瞬放松。

周淮川也不知道他到底在紧张什么。

书房里……什么重要的东西也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也没有,有的也就只有几张合照而已,书架上面剩下的书籍甚至都没有什么好避讳的。

周淮川不动声色地看了眼书房。

真黑啊。

看着还挺压抑的呢。

想着,周淮川笑了下。

也不知道才嘉尧那样在黑暗里看不着东西的人,在里面走是不是像走迷宫一样。

“周淮川,到上学时间了。”才嘉尧提醒。

思绪回笼,周淮川应了声:“知道了,上学去吧…….吃什么?上早餐店买点儿东西吃?”

“都行。”才嘉尧不挑食。

周淮川换好衣服,二人就一起打车去学校附近的早餐店买了几个包子,边走边吃。

“牛肉的好吃吗。”周淮川问。

才嘉尧抬眼,回:“还行。”

“尝一口?”周淮川笑着说。

才嘉尧离他远了一些,“不给。”

周淮川见此,直咂舌,说:“早餐还是我买的,现在我想吃口包子都不让?”

才嘉尧说:“我不会接受你的。”

这话几乎快成了刻在周淮川脑门儿上的经文。

说来还挺有意思的,才嘉尧分明看着是个老老实实的人,但说话时候总是挑着些刁钻的角度来刺周淮川。

之前周淮川那句“高高在上”一出,才嘉尧就把那词记在了脑子里,之后他想拿话来噎周淮川时,不外乎都是类似感觉的话。

“才嘉尧,换一句。”周淮川咬了一口自己手里的肉包,含糊地说。

才嘉尧有些懒得搭理他,没再开口。

两人边走边吃,阳光下的影子拉得很长,在街道上,二人的影子重叠交织,走路时,二人的肩膀还隐隐会碰到彼此,交换温度。

“…..你父母呢,昨天怎么没来接你。”周淮川突然问。

才嘉尧咀嚼的动作停住,脚步也停住。

等着周淮川也停下,并且回头看他时,他才淡淡地说:“我一个人在这里,父母离婚了。”

周淮川见怪不怪,这年头,班里面有六十个人,约莫着得有二十个人的家长都是离过婚的,但大家的生活都照样过着,不比谁差几分。

周淮川又问:“那董林程呢?他管着你?他是你的亲戚?”

才嘉尧重新迈步向前走,侧眸看周淮川,说:“周淮川,你突然问题好多。”

周淮川听此,笑了下,咽下最后一口肉包,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他说:“想看看你是个什么家庭,才能养出这么嘴硬的人。”

……嘴硬?

才嘉尧又想起周淮川说的“你嘴硬,不承认自己是gay”。

才嘉尧露出个很淡的笑,几乎是硬撑出来的,用来讽刺人的那种笑。

他说:“你呢,你嘴不也很硬,你看看自己,不就什么都知道了。”

周淮川半晌没有回应。

才嘉尧发觉时,他抿了下唇,想起来在书房里看见的黑暗,以及墙上还没来得及看清的照片。

或许,周淮川家庭不太好。

父母离异,没人愿意养他?

才嘉尧思酌至此,便嚅嗫了下嘴唇,说:“对不起。”

周淮川昨晚让才嘉尧留宿,算是给了恩情,也就注定才嘉尧会主动低头。

“什么?”周淮川没明白他为什么突然道歉,问:“你道歉干什么。”

才嘉尧说:“…….没什么,想道歉了。”

才嘉尧不知道该怎样开口去说。

周淮川的心思是敏感的吗?

如果他说错了话,周淮川会痛哭流涕吗?

才嘉尧不知道。

说不准周淮川之前的洒脱都是装出来的。

毕竟周淮川连喜欢同性这件事都不能直截了当地承认。

周淮川盯着才嘉尧的表情几秒,便什么都明白了。

这是觉得他家庭不好、父母离婚了?

周淮川没解释。

他父母…..挺恩爱的。

但还不如离婚了。

但,这一切都没必要对才嘉尧讲起。

一堆烂故事罢了,没有听众会喜欢。

才嘉尧缄默两秒,倏地开口说:“我爸是医生,挺厉害的,去国外了,而我妈呢,或许她想要陪伴吧,我爸给不了,她就提了离婚,我爸也同意地很干脆,之后,我妈也断了联系,她或许也去国外散心了,或许还留在国内的某个地境之内,但总之,她是追求自由去了。”

“至于董林程,他以前是我爸一手带上来的,所以我爸摆脱他看管一下我,顺手而为的小事而已,我和董林程,只能算是…..半个陌生人。”

周淮川没成想他会突然开口,沉默半晌,才笑了笑,回了句:“挺好的,你现在自由自在的,你妈去追求自由了,也自由自在的。”

才嘉尧嗯了一声,问:“昨天你看我淋雨,是不是觉得我很可怜。”

周淮川本想干脆应下,再说一句——是啊,可怜的像路边的流浪猫一样。

但思及刚刚才嘉尧说的那些话,周淮川把那几乎要脱口而出的话都咽回去,耸耸肩,无所谓般说:“还行吧,一般可怜。”

才嘉尧说:“嗯,我也觉得。”

周淮川侧头觑他。

本以为才嘉尧要说出什么煽情的话,抑或是哭诉他过往的一切心酸,周淮川已经理好情绪,准备好说辞。

但没成想,才嘉尧只是随口一问。

快到学校门口时。

才嘉尧再次开口说:“周淮川,以后别总半夜出去买东西了,至少周五不要。”

“怎么?”周淮川问:“这都要管?”

才嘉尧说:“没管,但是你周五出去买东西,我总碰见你。”

周淮川算是懂了才嘉尧的意思,他连连点头,说:“就是不想看见我呗。”

说完,周淮川就轻笑了一下,说:“你不是偷看我吗,我半夜出去买东西,把人冻到你面前让你看,你反倒是不想看了。”

正巧路过的徐宁玥:“!!!”

才嘉尧并未察觉,嘴上应:“没偷看过,一直都是你在看我,周淮川,你的衣服我明天还给你。”

“衣服?”周淮川问:“昨天晚上你穿着睡觉的校服?还是……”

周淮川的嘴瞬间被捂住。

才嘉尧说:“校服,那个我直接扔了,你别说了。”他脸又红了。

才嘉尧没遇见过什么大事,他频频脸红仍未察觉。

周淮川笑了声,说:“行。”

一旁竖着耳朵偷听的徐宁玥:“!!!”

昨天。

晚上。

睡觉。

同床共枕了!!!!?

还有那没说出来的…….

直接扔了…..

什么直接扔了……

难道是给……穿的衣服!!?

什么!!!

到底是什么啊!!!

徐宁玥直接窜到两个人面前,伸开手臂,拦住他们,果断发问:“扔掉什么!扔掉什么!!!!”

才嘉尧:“……..”

周淮川:“…..?”

徐宁玥是从哪窜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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