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通过裴铭的好友申请后，沈默总是忍不住拿起手机，一遍又一遍地点开那个小鹿头像，点进他的名片页面。
不出所料的，裴铭并未开通朋友圈。
以前还在用□□那些社交软件时，裴铭就不喜欢发空间说说，看来这个习惯还是一直保留……
沈默惝了半晌，锁定了手机。
身旁的陈越自打他上车起就没有停下过唠叨：“你少说也五年没拍过封面了，虽然今天这杂志是准一档位，但请的摄影团队可不简单。”
沈默闻言疑惑：“怎么说？”
陈越见他疑惑，故作神秘地努嘴道：“V杂志，你记得的吧？”
V杂志，当今世界时尚杂志的领军者之一，一封难登。即便是当年的World，也只在风头最盛之时曾一起登上过半个月的中国版封面。
因此，沈默自然是记得的。
见他点点头，陈越接着道：“今天你拍的《名人》比不上V，这是肯定的。但是《名人》那方可把V的王牌摄影团队挖来了。”
说罢语顿，他又举起手挡在嘴边，悄悄道：“并且我听说啊，这主创摄影师颇有个性，是个不爱走寻常路的货。”
话语间，应是到了目的地，保姆车稳稳当当停下。
陈越收了言，朝外面望了一眼，入目是一座三层高的工作室，他紧接着又转过头嘱咐：“小默，不论如何有曝光比没曝光好，抓住机会。”
沈默心领神会。
工作室通体白色欧式风格，简约高级。
下车刚拉开玻璃门走入室内，沈默本还震惊于这工作室内布景设施不亚于他曾经和一线杂志合作时所去的摄影棚，头顶上一阵嘲谑就将他的思绪拉回了现实：
“那个什么团……World？我还以为里面出来的都有多厉害呢，结果你们就给我找了个这当模特？”
沈默闻声抬头。
二楼跃层上一个长发男人指夹香烟，双手靠在护栏之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沈默与陈越一行人。
“啧，咖色外套配黑裤，里面穿的什么？哦，白t啊。不是我说，大秋天的满大街人都这样穿，他这时尚水准也太堪忧了吧？”男人吸了口烟，继续跟身旁的人吐槽道。
陈越站在沈默一旁，听得男人此言，脸都黑了。
这可是他在沈默出行前特意为其做的搭配，为了应付这听说眼光极为毒辣的摄影师，他还特意在星群服装室里摸了几件今年的顶奢新品，却没想到刚一进门就被人贬得一文不值。
陈越脸黑，沈默倒是没什么大的想法，只顿了一刻，便侧过头。目光寻到了一处全身落地镜子。
他走上前，兀自脱下了外套，交给了身旁的陈越。
镜中，沈默宽窄得当的肩膀终于得以展示。
纯黑的长裤分明围度已为最小，却没有过分地紧贴在他修长的双腿之上，白t上唯有胸口处有着小小的logo装饰，简明大方，随着他试看着装的动作，腰部曲线若隐若现。
见此景，陈越本要朝二楼男人爆发的质问顿然收住。
男人说的确实没错，他的搭配很差，甚至根本没有展现出沈默身段的万分之一。
……
“啪，啪——”楼上传来做作的掌声。
“这样，才配让我来拍。”二楼的长发男人走下楼梯，立定在沈默身前，眼神魅惑，颇有些令人雌雄难辨。他伸出了右手，“我是今天的摄影师Kaysen，你可以叫我贺凯森。”
沈默礼貌地回握左手，唇角一抹微笑大方得体：“您好，我是沈默。”
贺凯森一头银白长发，直至走近了沈默才发现他竟还化着浓而不厚重的欧美妆容，男生女相，连嗓音都些微尖细。
沈默想起方才在车上时陈越介绍的话语，现在看来，这位贺摄影师确实是颇有个性。
贺凯森听得沈默的自我介绍，竟不知怎的有几分面露惊愕，喑声道：“……你，叫沈默？”
他又朝后退了几步，眼神更加犀利地上下打量着沈默，面色极速变化：“原来你就是沈默……啊呀，确实是好苗子，收回我之前的话……”
话锋一转，他摇了摇头，道：“不过，是谁给你配的今天的死亡穿搭？别告诉我是你自己。”
其实国内风气向来如此，许多男演员们日常中并不常追求穿搭多么有时尚水准，一般都是搭上自己那张脸后能看得过去就行，甚至除了跑行程这种有粉丝拍摄的活动以外，更多是随便拿上哪件是哪件。
因此陈越作为诸多男艺人的经纪人，品味确实有些普通。
当然，沈默的品味也没好到哪去。只不过他从一穿上陈越带来的衣服开始，便已经知道不适合自己。
做了这么多年的艺人，适合自己与不适合自己，什么适合自己什么不适合自己，沈默难道还能不知道么？
因此，他方才才会脱下咖色外套，尽量展露出自己最原本的身段。毕竟，他浅薄却绝对不会出错的时尚知识中有一条——less is more.
但沈默自己没有意识到的是，他的身段本身就是艺人中的上乘——宽肩窄胯，腰细腿长。
不出所料，凭借这副身段，他成功赢得了这位传说中眼光毒辣的摄影师的青睐。
贺凯森将指抵在唇侧，沉吟片刻，忽又猛地拍了拍手掌。
“Andy、Daisy，上道具，我亲自给他化妆！”
语未落地，先前站在附近围观的一众男女立刻忙做一团，又蜂拥而至将沈默拉到化妆镜前。
“诶！”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陈越的话都来不及出口，淹没在一阵风风火火之中，“我们自己带了化妆师……”
贺凯森坐在高脚椅上，手上动作在沈默脸上扑扑打打，匆忙毫未停歇：“我们今天的主题是——‘偷窥’，我是狗仔，你是被偷窥对象，明白吗？”
动作之粗鲁，看得陈越在一旁几近要进行打断。
沈默从被拉到化妆室到此刻被贺凯森捣鼓得眼睛都快无法睁开，完全都还没有缓过神来。
忽地感受到手中手机震动一下，他忙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道：“抱歉，我回个重要信息。”
贺凯森收回化妆的手，半信半疑道：“给你一分钟，回完马上过来。”
沈默如死刑犯临刑前得已缓刑，猛然睁眼。
呼，终于可以喘息一下。
不过有人给他发消息确实不假。
沈默立即打开手机查看。
这一看，便让他登时愣住。
【Le cerf：在做什么？】
……是裴铭。
自从上一次通过裴铭的好友邀请后，沈默便有些夜不能寐。
几次打开聊天框，都看见正顶上端坐着的“裴铭”二字。
不知为什么，那两个字立在备注框里，就让他怎么看都这么不顺眼。
退出聊天框，又发现显示栏里清一色的都是诸如“刘勉云”、“陈越”这类的全名全姓备注。
沈默当时顿了一会儿，打开了裴铭的聊天框，点进修改给他的备注。
可是不论怎么修改，都觉得不称心如意。
裴哥？铭哥？
感觉这些甚至还不如直接备注全名来得亲近。
几番下来，沈默干脆就删掉了备注，直接沿用了裴铭自己的微信昵称。
“Le cerf”
不是英文，沈默上翻译软件搜索过这个昵称的含义。
是法语。
翻译结果意料之中，又意料之外——
“小鹿。”
想到这里，此刻抱着手机的沈默脸颊不由泛了些红。
他反应过来，立即摇了摇头。
别多想！
裴铭微信名意思是“鹿”没错，但不一定就跟自己有关！毕竟，这世界上有麋鹿，有梅花鹿，有人长得像鹿还有人姓鹿……
不过，裴铭……怎么会突然间给自己发消息？
沈默思绪回到聊天框，删删打打发出：
【黑犬：在拍杂志。】
想了几秒钟，又紧忙跟上：
【黑犬：怎么了？】
那边回复得很迅速：
【Le cerf：哪家杂志？】
【黑犬：《名人》】
聊天栏上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许久，才发出：
【Le cerf：和贺凯森？】
沈默见得消息，心中疑惑。
《名人》合作的摄影师繁多，封面拍摄也不少，裴铭怎么知道自己是和贺凯森拍杂志？
刚要回复，下一瞬，手机便被从身后伸来的一只手抽走。
“Le cerf？”贺凯森显然不是个有什么诸如不随便看别人聊天记录的绅士准则的人，抢过沈默的手机扫了一眼便关上，语气一如既往地阴阳毒辣，“小鹿？法语？所以你这是在跟这位法国先生聊所谓的正事聊到嘴角笑容情不自禁上扬？”
一旁的陈越本提起电脑在处理公务，此刻闻声投过视线：“？”
小鹿？
熟悉的称呼。
……
直觉告诉他贺凯森口中这个什么法国先生就是某位裴姓影帝。
怀疑间，沈默息屏的手机再次亮起，又是一条微信，他一看到，立马伸手就想去拿。
然而，贺凯森早已将手机放在远处桌上，此刻，把沈默按回了化妆桌前。
这时，陈越的手机铃声忽地响起，在本有些因沈默和贺凯森动作而安静的化妆间中成功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陈越抬屏一看——
意料之中。
是裴铭。
陈越手机中存的还是裴铭之前在World时期的老号码，老实说，看到他这影帝这么多年没换号，甚至此刻还能给自己打过来电话，陈越是有些惊讶的。
但他本来不想接。
奈何现在四下的人都把自己看着。
尤其是一碰上和裴铭有关的事就立马机警起来的沈默，此刻应该已经意识到了这是谁的来电，一双朗目就像是钉在了陈越手机上一般。
陈越见状，无奈地叹了口气，接起电话。
“越哥，是我，裴铭。”那边抢先道。
沈默离得不远，纵然听不清楚电话那头话语的内容，但声音却是听得真真切切，霎时一双眼泛起光亮。
好似饥肠辘辘间看到骨头的小狗。
陈越揉了揉眉心：“我知道，什么事？”
“你在沈默身边？”
陈越思考了一下，极不情愿地嗯了声。
裴铭的情绪听不明确：“……把电话交给贺凯森。”
陈越：？
裴铭认识那个毒舌摄影师贺凯森？他怎么会知道贺凯森在沈默和自己旁边？
抬头一望，又正望见沈默那副眼睛都亮了的便宜模样。
……都不用猜，多半是沈默说的。
虽然陈越比裴铭大上几岁，曾经又是他的经纪人，但此时听着听筒传来的命令的语气，气场凌人而又使人莫名信服，他不由地照做了。
还没缓过神来，手机便已被塞到了贺凯森手里。
一脸嗷嗷待哺状的沈默见状：？
……怎么给他了？
不是让把手机给自己吗难道？！
贺凯森神色也是十分困惑，但还是翘着小手指接过，试探地举起手机放在耳畔。
裴铭：“喂，贺凯森？”
贺凯森闻声霍地一愣，放下手机看了看来电显示，默了一下。
转瞬，他倏地扔掉手机尖声叫道——
“啊呀！夭寿啦！干嘛让我接他的电话！”
一旁的沈默：？
电话那头的裴铭：……
围观的陈越：？我的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