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凯森一脸活见鬼的样子，陈越立刻冲上前捡起了手机。
“你，你给他说我知道他要说什么，不用打电话了！”贺凯森神色惴惴地退到化妆桌前，又把沈默压回椅中，俯下身子捏着他的脸左看右看一番，“……唉，这也化得差不多了……那什么，Ricky，你来给他做发型！”
语罢，他抛下沉默未语的沈默，走到陈越当前，伸出手好像预备接下手机，但转瞬又收回，面色纠结得不行。
一番挣扎后，
“啊呀，拿给我，烦死了！”贺凯森终于一把抢过手机，走进了阳台。
陈越看着他赴死一般的背影，又当即转过头看向沈默。
沈默的神色早已不那般期待。
陈越从他低垂的眼睫中品出了点儿黯淡。
看得他心疼又纳闷。
裴铭的这通电话，怎么会是打给贺凯森的？
十分钟过去。
这边沈默的造型已经做好，但摄影师贺凯森仍站在阳台上打着电话，背对着室内，表情动作皆无法看清。
一屋子的人都等着他。
陈越知道自家这位艺人一向善解人意，从来不会对工作人员进行催促。但陈越作为经纪人可就是个唱白脸的了，不光艺人沈默时间宝贵，自己作为星群王牌经纪人也是分秒如金。
于是，他瞄了两眼沈默后，上前敲了敲阳台玻璃门。
贺凯森应该是听到了。一脸复杂神色地回头，随即又把头转了过去，视若无睹般继续说着电话。
这给陈越整气了。
管你是什么多了不起的天才摄影师王牌摄影团队，首先得有些职业道德吧？
管你在跟裴铭打电话还是在和谁打电话，就算是在和天王老爷对话他也不允许自家沈默就这样被晾着！
正气恼间，欲上前再敲敲玻璃以示警示。
身后沈默居然开口了：“越哥，直接开门进去吧。他没锁。”
陈越点点头：“哦……啊？”
他没听错吧？
沈默居然让他直接进去催贺凯森？
陈越转过头看了眼沈默。
沈默的那双杏眼正直勾勾地盯着阳台上的贺凯森，不，应该说是盯着贺凯森手中紧捏的电话。
……
他懂了。
这不是要让他去催促贺凯森赶紧工作，而是要让他去打断贺凯森和裴铭的电话粥！
管他的，这两件事对自己来说都一样。
陈越于是回过头，在沈默的注视下拉开了玻璃门。
门的隔音极好，此前贺凯森煲了十多分钟的电话粥屋内都没能听到一个字，现在门被打开，他口中的话语也随之闯入屋内所有人的耳中——
“宝宝我挂了，么么么，真的得挂了哈！”
陈越：……
这娘炮，真肉麻。
……
不对！
陈越猛然转过头去看屋内的沈默。
沈默的双眸依旧牢牢地黏在贺凯森手中的电话上。
不同的是，此刻他的面上的黯然不知何时微微覆上了层惊愕，独愣在化妆椅上，身着剪裁良好的白衬衫的背脊立得笔直，却未曾有一丝动作。
甚至，久久都未有眨一下眼。
他应该也已将贺凯森的话语尽数收入耳中。
要知道，现在和贺凯森通话的可是裴铭啊……
陈越当即想要出言安慰一下沈默，但自家艺人忽而身上萦绕的疏离让他不知由何而冻住了嘴。
半晌后，贺凯森总算走进屋内。
沈默眼眸低低垂下，情绪听不真切：“贺老师，可以开拍了么？”
贺凯森的脸上并没有类似于同心爱情人通话完毕的喜悦，更多的反倒是像一种难以形于言表的后怕。
他把手机丢给陈越，转过头，表情凝滞，似乎是也有些察觉到了沈默的不对劲。
“可以开始了。”他片刻后点头道，没有多说什么。
贺凯森不愧是V杂志的妙手。
他这次的概念【偷窥】，沿用了曾经在意大利时拍摄过的一组照片。正是那组照片，让他被国际时尚界称为美感与创意皆得的天才摄影师。
陈越看着同样迅速进入状态的沈默，钦佩其敬业的同时心中也不得不泛起担忧。
贺凯森的话沈默肯定是听得真切的。
陈越知道，如此亲昵的话语，即便是其生活作风再大方再开放，也不可能朝寻常友人说出。
况且，裴铭也不会容许寻常友人有这种对话。
连陈越他这样一个局外人都会不由揣测贺凯森与电话那头裴铭的关系，又何况是与裴铭关系颇为暧昧的沈默呢？
沈默向来不会将情绪过分带入工作之中，可陈越心里知晓，这并不代表沈默正如表面一般没事。
贺凯森指导着沈默的动作。模特五官、身材皆为一流，布景完美，摄影团队配合到位，拍摄很快便平稳结束。
“ok。可以走了。”贺凯森抱着相机，头都没抬一下。
立候在一旁的不知是叫作Andy还是Ricky的姑娘干练地朝陈越道：“下午还要拍外景。地址马上发给你们，不要迟到。”
极为公事公办，不论是态度还是话语都惹得本就心中杂乱的陈越更为不快。
一个准一杂志封面，艺统来对接的时候说好的行程是棚内拍摄一上午，怎么这说出外景就出外景了？还要延长时间？
“《名人》对接不是这样和我们说的。”陈越道，“我们艺人的拍摄任务已经完成了。”
姑娘似乎是被陈越突如其来的强硬态度有些震惊了，不懂他怎么这么上纲上线，白眼一翻：“谁说完成了？这个‘偷窥’的概念本身在棚内就不可能展现完全。你们不想拍啊？那可以不拍啊，我现在就可以联系名人换艺人。”
陈越有些噎住了。
这小姑娘，分明是他们团队没有按照事先约定，怎么如今倒像是自己蛮不讲理了？
这时，他察觉到身后的沈默走上了身旁。
沈默脊骨挺直，不卑不亢，神情淡然而又笃定道：“贵方如若没有契约精神，我也真大可不拍了。不过，只怕你们leader不会这样想。”
他的自若，令小姑娘愣了神。
贺凯森是这个摄影团队名副其实的领头人，从进入工作室开始，沈默就听到团队中的每一个人都称呼其为leader。
眼前这小姑娘也许还保留着在国外时强硬随性的作风，但贺凯森真会如她口中态度一般，沈默不拍就换人吗？
他笃定——不会。
首先是沈默同《名人》签下的合约，白纸黑字，违约天价。这份合约由三方共同签署，贺凯森团队若要中途想更换艺人，妥妥违约。
再者，就算贺凯森方能付得起且愿意支付违约费，但……
伯乐难遇，缪斯亦然难寻。
沈默自诩自己什么都一般，但就是自小在察言观色这方面格外灵敏，方才拍摄之时贺凯森眼中全程闪烁惊喜之色，已然被他尽数收入眼底。
他确信，至少现在在贺凯森眼中自己就是“偷窥”概念最好的诠释者。
果不其然，贺凯森本在预览着方才的照片，听闻到了动静，立即离开显示屏后，朝沈默这边走来。
他立定后，大概了解到了发生了什么，朝方才那位心气颇高的小姑娘道：“Daisy，你先出去。”
Daisy闻言，有些不甘：“leader你什么意思？”
贺凯森拍了拍她的肩膀，竭力打发她先走。
“抱歉，我们团队一般都在国外活动，对国内礼仪方面有些欠缺。”贺凯森一改此前有些放肆的态度，朝陈越正式道。那态度，可谓是和一开始批判他的搭配相比有着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他继续红唇勾笑，“也可以不今天下午拍外景，具体时间由你们定就好。”
陈越见状，不由有些迟疑。
怎么这毒舌态度突然这么好？
贺凯森见他迟迟不搭腔，想了想，忽好像明白了什么道：“哦，是在考虑薪酬问题吧？这样，我到时候和《名人》那边谈一下，沈默重新和我签个合同，超时的费用我来付。”
……
陈越看出来了，这贺凯森是真喜欢沈默呐，否则怎会不惜使出浑身解数也要他留下拍摄。
沈默阒然立在一旁，这种问题本应由经纪人沟通，他没必要插手。
可他还是开了口：“不必再加薪酬。”
陈越和贺凯森听言，都侧头看向他，眼中皆有几分疑惑。
沈默直直对上贺凯森的眸子。
他的声音冷静而又坚定：
“我只想要贺老师，告诉我一件事。
“您和裴铭裴老师，是什么关系？”
作者有话要说：
悲哥：他叫我裴老师……好带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