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九点。

许劲坤捧着一堆需要签字的文件和前几天没有来的及处理的公文，大步回到办公室——

正遇到背着手在办公室抓考勤的冯局。

许劲坤一条长腿顿时不知道是该迈还是该退，挠挠后颈诧异道：“领导...需要我汇报什么吗？”

潜台词：我也沦落为需要凭出勤率定绩效高低的档次了嘛？

冯局站在沈卓尧的桌前，一脸好奇的敲敲桌面：“小沈怎么迟到了？”

“我们昨天在医院呆到半夜，早晨我让他直接去医院等待亚宁苏醒。有事吗？”许劲坤走进办公室，怀疑的上下打量着冯局。

“没事没事。”

冯局压根没注意对方回应的礼节问题，心里还藏着那天见到两人腻歪的场景，慢吞吞在办公室继续转悠。

趁其不备的，特意上下打量许劲坤，刻意观察对方提及沈卓尧时的表情man不man，甚至眯着眼睛刻意走在许劲坤身后观察他的走路方式。

“需要我叫他回来吗？”

许劲坤看出对方有古怪，以为冯局有什么要紧公事，拿起手机询问。

“人不在就算了。”冯局摆摆手，想起什么抬手拍拍许劲坤——

满眼的关心和欲言又止，回身看看一脸无辜的其他人，最终只是深吸一口气用力抓抓许劲坤的肩膀：“新年了，大家一起吃顿饭，时间地点你们安排。”

“小沈呢——”不等大家欢呼，综合部主任大步冲进来，四处寻找沈卓尧的身影，看到许劲坤狐疑的眼神，扯着嘴大笑：“都知道你们队新来了一个男菩萨，人呢？”

“先说事。”许劲坤一脸不高兴，自己和沈卓尧天天在一起，没听说他有其他人喜欢。

什么男菩萨，最讨厌沈卓尧有什么人见人爱的人设。

“过年倒个值班呗，我们人问过了，菩萨就在局里值班室过年。”

别的行业，过年是一年中最悠闲的时间。

对于警察，却是在各个交通要塞关键景点执勤，甚至还要伏击在许多逃犯家附近，可以出现在任何地方唯独不可能在家团圆。

听到有人比自己更早惦记沈卓尧的私人行程，许劲坤没好气的抱着胳膊：“我们小沈就算过年在休息室被我安排睡大觉，也不会和你们换班，我不同意。”

“帮帮忙嘛，我们很多同事一年到头在家和媳妇娃也待不了几天——”

“小沈的个人情况非常适合过年加班，”许劲坤低着头调整语调，却依然抑制不住的不满望着对方：“可是这对他不公平。”

“家人的离世对他来讲已经非常痛苦了，我不允许，我们还要利用他的痛苦去平衡我们亏歉其他同事的痛苦，我不同意。”

“我不同意因为利益最大化而做出侵犯个人利益的决定，如何度过法定节假日是沈卓尧的权力和自由。”

“既然他是我的人，我有责任照顾他。”

许劲坤的话不卑不亢的认可综合主任的初衷，却还是铿锵有力的拒绝。

“你...讨厌。”

综合主任抬脚踢了许劲坤一腿，哼哼哈哈的吐了一句“一季度不给你们领卫生纸”，这才离开。

冯局从许劲坤的办公室里冒出脑袋，轻轻走到看热闹的任芳李晨身边好奇：“许劲坤对小沈这么好吗？”

“是呀。”

维护下属的上级，没有人不喜欢。

任芳一脸崇拜的望着许劲坤，大咧咧摇头鼓掌道：“我们许队真的太帅了。”

想到冯局还在身边，站直身体花痴表情收敛了些：“许队对我们每一个人都很好，只是小沈来了之后承接了很多与许队一起出外勤的机会，格外好也是应当的嘛。”

冯局长长的，长长的吁了一口气。

在无人知晓的情况下，冯局一个人打了一场怀疑的仗，赢得心脏回归心室——

“今天发现你们迟到太厉害也太不拿我当回事了，还是工作不够饱和，下周我抽查，还是这样就不要申请新电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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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其他人离开，办公室里只剩下自己人。

许劲坤拍拍手示意李晨和任芳凑近自己方便安排工作：“安家的失踪少女案件现在分裂为两个案件，其中一个是安家对亚宁提告身份欺诈，我们受理。任芳这方面的证据交给你，你和李晨这两天换班在医院陪着亚宁。另外我和小沈会开始调查亚宁绑架案，来调查伤害亚宁的人。”

安排完工作，许劲坤又加一句：“毕竟跨年呢，节假日期间的食补凭小票报销。破案后补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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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卓尧是在病房门口等待亚宁苏醒时，接到任芳对于早晨八卦的分享。

“——你不知道，许队当时可帅了！”

听到对方在陌生人面前维护自己，心里总是满满的感激。

有些遗憾自己没有在现场，却又有些庆幸自己没有在现场。

正遇到许劲坤在撑着登山杖出现在熙熙攘攘的走廊尽头，伴着阳光洒入屋内的速度，一点一点走进来。

沈卓尧坐在椅子上一只手举着手机看，随口道：

“外面冷吗？”

许劲坤下意识的，抬起空出的手背贴贴对方的脸颊，人已经进入病房，只在外面丢下一句：“你觉得呢？”

不过三秒冰冷。

甚至都还没有来得及感受到彼此的触感。

只是自然的不能在自然，纯洁的不能在纯洁的碰触。

多情贱又在招惹深藏骚。

沈卓尧下意识无奈笑着摇摇头，跟着对方站起身，朝病房走去。

“我没时间等在这里期待她的良知自己冒出来，”工作状态的许劲坤自带不容置喙的氛围，站直身体紧绷着脸和医生沟通：“我会安排一位警察在这里蹲守，你能给我提供什么有利于破案的信息吗？”

沈卓尧靠在病房的墙上，观察着病床上的亚宁。

许劲坤和医生一边沟通，一边眼神示意下属关注自己多次，发现对方压根没注意，直接朝沈卓尧的方向抬起手打了个响指——

清脆一声，唤回沈卓尧的三魂七魄。

沈卓尧本能绷紧全身肌肉眼神凌厉回望许劲坤——

宛如收到召唤的千年兵马俑复活了。

“跟我去救助站。”许劲坤握紧登山杖，站在电梯里抬起头望着显示器上的数字不断变小，咬着牙道：“我就不信了，这个姑娘还是天上掉下来的。”

半晌发现身边人没有回应，许劲坤转过脸望着沈卓尧，早晨一肚子的不满此刻发泄出来：“怎么回事，被毒哑了？”

“你的腿...”沈卓尧面无表情低头望着许劲坤的腿，缓缓抬起眼望着对方的脸，皮笑肉不笑的：“恢复了？”

——电梯里的广告还在唱。

许劲坤眼波流转，下意识抬起手在眉心挠挠，借机一脸后悔生自己的气。

几秒之后决定——

“没好呀。你看错了。”许劲坤身子向后一仰，转移视线不再看对方。

将不要脸进行到底。

如果不行，就用绩效威胁他，用睡着的照片威胁他，用自己的生命安全威胁他。

“哦嗬。”

沈卓尧装作恍然大悟似的点点头，并没有打算趁胜追击。

“嗯哼。”许劲坤跟着强调似的认真点头回应：“伤筋动骨一百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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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亚宁，就是你们所说的党宁，当时来救助站的情况，能详细说一下吗？”

医院里任芳还在陪着亚宁疏导心理，希望可以令对方说出自己的资料，然而亚宁自己明白，多说一句，就是多给自己一个被定欺诈的证据，干脆就是选择不说。

叫什么不说。

哪里人不说。

至少可以告诉警方，是谁在哪里有什么方式伤害自己，也都不说。

许劲坤和沈卓尧只能选择从救助站开始重新调查。

“那个小姑娘我之前不是说了，是在西纺镇的交通干道晕倒，当时片警也是，怎么问都问不出来资料，干脆送过来的。”救助站的负责人解释道。

“上次来，我们在亚宁的宿舍并没有发现什么，亚宁经常用的电脑麻烦带我们去看看。”

既然这里算是亚宁呆过时间最长的地点，沈卓尧希望可以通过对方的浏览记录，大概了解这个人的情况。

公用电脑的记录并不算隐私，却也无法核查到底哪一条是亚宁搜索的。

“——半年内的记录我们这无法核查了，这个是本月亚宁使用公用电脑的时间登记。”正当两人还在烦恼怎么判断哪条记录是亚宁搜索的，工作人员递过来一个笔记本，上面仔仔细细的登记谁来使用了电脑，用的哪一台。

看到两人欣喜的表情，救助站的负责人也很高兴：“我们这的孩子，身世复杂，照顾他们很辛苦。我们就把上网当作一种奖励，只要他们自尊自爱自律，我们就允许他们上网。亚宁这孩子我很有印象，特别聪明。第一次上网的时候，她连开机都不会，连百度都不知道在哪里，当天就已经很熟练使用百度搜索了。”

古老的台式电脑，许劲坤将整个房间十台电脑全部开机，最早的那一部还在Wins的欢迎界面。

沈卓尧坐在电脑前，椅子下意识发出一声咿呀的呼救。

“这都是我们资深员工，工龄很长，需要耐心对待。”救助站的负责人有些不好意思提醒：“你们慢慢看，我先回办公室。”

根据亚宁的登录记录，核查浏览历史。

“许队——”

指尖轻轻滑动，很快有了发现。

许劲坤站在沈卓尧背后，一只手撑在桌面，跟着盯电脑屏幕。

听到沈卓尧叫自己，下意识弯下身和对方同高，将耳朵向对方的方向凑了凑，眼睛继续认真盯着前方电脑：“说。”

冷不丁和许劲坤几乎是脸贴脸似的，甚至只要向后倒一点点，就能坠入许劲坤的怀里。

沈卓尧无奈抿嘴，偷偷与对方拉远了一些距离，却依然能闻到对方身上熟悉的须后水的味道。

莫名的脸上又开始发烫。

沈卓尧清清嗓子同样一脸认真的敲击键盘，之后用鼠标跟进：“你看这里，只要是亚宁浏览过的网页，除了早先回刻意搜索类似于找到你这类寻亲网站，后来就一直在浏览安莉发布的内容。以及，相关法律的条款。”

亚宁在救助站呆了一段时间之后，便开始为自己策划新的身份。

那些电影的方式显然不适合一个被遗弃者。

而正规渠道，或者通过相关部门帮助，总是崎岖且坎坷。

倒不如这些现成的身份。

于是亚宁用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反反复复的浏览安莉的网页，关心安莉的直播。

许劲坤下意识抬手覆在沈卓尧的手背，跟着滑动鼠标仔细关注电脑屏幕里的内容——

“我原以为亚宁是非常随意的根据网络算法关联，非常随机的找到安家，毕竟安莉在这方面算是知名。没想到她是仔细观察了亚宁的体型，脸型，性格，甚至走之前那天的天气也搜索到了。”

“还有通过百度地图的时光机搜到了那个时间路边的建筑情况——”

“——所以她在细节上无懈可击。”沈卓尧跟着道：“甚至她能主动问起——家门口原来商场门口的变态鸡翅，现在怎么没有了。”

XP系统的电脑，总是流畅一分等待三分。

许劲坤望着反应缓慢的电脑屏幕，随意的将下巴磕在沈卓尧的脑袋上。

想起来底下不是桌子，这才稍微站高了些，低头望着对方——

沈卓尧身子向后懒懒一靠，倒在椅背上抬起头，抱着胳膊望着许劲坤，一副静看对方犯贱的表情——

四目相对的瞬间——

“下雪啦——”

两人同时的转过脸望向窗外——

“过年跟哥走，哥带你打雪仗。”救助站孩子们拉着工作人员在院子里欢呼雀跃，纵使天幕因为雪花坠落而悲沉，却因为瑞雪兆丰年而浪漫了地上的人们。

沈卓尧没有说话，只是转回脸准备继续工作——

却在起身时，原本松垮的椅背向后一倒，沈卓尧失去支撑整个人向后倒去——

肩膀却被人有力的捞起来。

沈卓尧心脏失重，随着眼神恢复聚焦——

许劲坤抬起胳膊当作椅背，搂着沈卓尧的肩膀，支撑着他。

“谢——”

不等沈卓尧一句正常的谢字说完。

许劲坤眼眸深谙，嘴角扬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坏笑，胳膊沿着后背向下一挽——

沈卓尧的椅背散架，整个人被人搂着腰公主抱起来。

沈卓尧：Fuck。

沈卓尧：下着雪的天，外勤的地，我的脸，应该放在哪里。

然而，胳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勾在许劲坤的脖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