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这一次，唤醒许劲坤起床的不是咖啡的香味。

而是牛肉汤饭的香味。

在昏迷了三天之后，许劲坤在临近春节的清晨醒了过来。

沈卓尧站在床边摆弄着冯局送来的一束剑兰，偶尔瞥到病房楼下人们大包小包准备回家，院子里面热热闹闹，就连阳光都是开心大方清晨九点就已经烘烤着窗台，预示着非常美好的意头。

回过身看到许劲坤醒来，像是已经等待了很久似的，也像是早就知道似的：“早上我买了牛肉汤泡在米饭里，你好久没吃了，吃两口好不好？”

“那个谁...”许劲坤已经记不清昏迷之前的情况，唯一有印象的，就是抓凶手：“韩...”

“韩慎我们已经解决了。”想起当时在盛怒情况下一枪打中韩慎与许劲坤之间的手铐，间接导致韩慎引火烧身死亡，沈卓尧还没想好怎么和许大队长说。

沈卓尧垂下眼乖巧将饭舀着碗里端至病床前，抬起勺子舀一口直接喂在许劲坤唇边。

“不是...”许劲坤有些不习惯对方的热情，总觉得少了非常重要的一环逻辑，沈卓尧的行为透着诡异：“结案...”

“报告已经写了，冯局看过说没问题。”沈卓尧重新将被许劲坤拒绝的汤饭端在手里，可怜巴巴冲对方晃了晃：“我里面加了很多，鹿茸，人参，还有松茸！”

许劲坤望着面前一碗饭，还没吃已经打了个饱嗝。心道你见过哪个重伤昏迷醒来的人吃山珍海味的大米饭，礼貌的拒绝：“谢谢我心领了。”

“小孩子才挑食。”沈卓尧放下碗，像是哄小孩似的，温柔耐心：“我可不喜欢小孩子。”

就是毒药，许劲坤也必须干三碗！

勉勉强强喝了一点汤，吃了一口饭，许劲坤整个人精神已经好多了。

沈卓尧这边忽然收到手机微信——

“小沈，许队醒了吗？”李晨每天早晨都会循例问一句。

沈卓尧背对着许劲坤，拿起手机回了一句：“没有，醒来的话我立刻联系你。”

很快主任医生进来做了检查，对许劲坤的病情给出乐观的回复。

看到沈卓尧还在，大咧咧挥手打了招呼：“怎么样，这些放心了吧，不会要拆我们手术室了吧？”

沈卓尧眼皮抬也没抬，却还是礼貌的站直身体，嗓音懒洋洋道：“你答应我是24小时到36小时醒来的。”

医生有些尴尬的笑笑，却毫不在意：“那我不是还帮你缝合伤口了，你也不想想你们领导平时那么辛苦，总得要补补觉。你们好好休息，下次别干这么偏激的事，年轻人，好好珍惜人生。”

沈卓尧这才抬起头，站起身，向医生鞠了一躬。

许劲坤一脸懵，慢吞吞转过脸望着眼前人，眼神焦急与心疼：“缝合什么伤口？你受伤了？”

许劲坤想想，有点不敢相信似的又追加一句：“是因为我吗？”

“你做手术的时候，我跪在手术门口，为你祈祷。”等到医生离开，沈卓尧坐在许劲坤病床边，晃晃受伤的手掌耸耸肩表示自己的伤无需在意：“毕竟，是我没有及时和你联系上，导致你受伤。”

“啊？”许劲坤脑袋一个激灵，下意识掐了自己一把，直到痛觉提醒，才清楚自己没有做梦。

可实在是无法想像自己平日撩不动的沈卓尧，怎么会为了自己做出这样的事，好像...好像被重伤昏迷的是沈卓尧。

沈卓尧面无表情双眸澄静，像是在解一道数学题似的没有错过许劲坤的丝丝细节——

“你不必在意。如果我的祈祷有用，那么我的跪下是值得的，我们应该开心。如果我的祈祷没有用，那么是你自己的身体质量救了你，与我无关，更无需挂心。”

“至少我做这一切，是因为我有良心。”

听到最后一句，许劲坤抿嘴：嗯，是沈卓尧。

却也难掩眼角周围挤成一团：他心里有我。

醒来之后的第一天。

除了吃饭上厕所，单人病房里，许劲坤在病床上睡了一天，而沈卓尧在沙发上睡了一整天。

窗帘外亮了又黑了。

屋内如同海底一般，晦暗，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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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许劲坤苏醒之后，大部队成群赶到增援。

光是送花送饮料的跑腿，已经令沈卓尧和医院门口大叔关于信息安全battle几次——

大叔：“你有什么证据证明这是你的。”

沈卓尧：“刚刚给我打电话了，收件人沈XX，看到了吗？”

大叔：“是啊，沈XX，不一定代表就是沈卓尧。这样，联系电话是你的吧？”

沈卓尧：“...这个是虚拟号码，不是我的号码。”

大叔：“...要不让哪个跑腿再回来？”

沈卓尧：“这样大叔，东西我拿走，如果有人说东西丢了，你报警，反正报警也是找我，怎样我都跑不掉，可以吗？”

现在社会规则，总有一种薛定谔的猫的既视感。

为了信息隐私而连主体都无法证明自己的隐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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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

趁着沈卓尧在病房外充当跑腿下线，许劲坤听到李晨描述，当时沈卓尧为了救自己，间接导致韩慎自作孽不可活。

“我这么重要吗？”已经恢复了六成的许劲坤得瑟的将沈卓尧买的蓝莓丢进嘴里，乐呵呵的看着其他人现场还原表演沈卓尧。

“是真的。”任芳跟在旁边点头：“我们当时都快吓死了。许队，您可得好好感谢小沈，我们当时第一次见到小沈有那种刀人的表情，你进手术室了，他在外面跪着祈祷；你出来一直昏迷，小沈就一直在病房里守着你；你没看他，瘦了一大圈。”

许劲坤跟着乐呵，满心藏着更大的喜悦——沈卓尧喜欢我。

“都在呢。”正说着冯局和省厅老领导一起进来，看到许劲坤好了许多，心里的担忧放下许多，冯局又重新开始：“我说了多少次要你小心小心，让你参与升级试你就是不操心，你这小子——”

许劲坤有些不好意思的提醒：“叔，咱这可不是办公室，我可是队长，大家都在呢，给我点面子。”

任芳笑盈盈的帮着接过冯局买的剑兰，李晨乖巧的已经为两位领导看座。

冯局伸手请旁边老领导坐，接着自己将手里的袋子丢向对方，苦口婆心指着手表：“算我求求你，我现在随时戴着电子表测血压，为了我，拜托你也对自己负责任。就算不是为了我，你也看在小沈对你这么上心的程度上，照顾自己。”

许劲坤打开袋子，看到最新款手机，嘴角已经抑制不住的上扬。

感受最到位的宠爱，满心欢喜：“对对对，冯叔您什么都说的对。”

毕竟还是刚刚恢复，许劲坤陪着大家说一会儿，脸上的笑容逐渐僵硬了些，手里不自觉摆弄着新收到的手机。

插上卡，手机近乎癫狂的疯狂提示未读信息。

然而看到李晨昨天在群里询问是否苏醒的消息——

沈卓尧脸不改色心不跳的说谎——

果然是沈狐狸。

两位领导还准备继续顺势为许劲坤做一下未来五年的工作方向计划，看到许劲坤一脸无辜打了个哈欠——

冯局张着的嘴巴停滞一秒，望着旁边同样宛如参加会议一脸懵的任芳与李晨，抿紧嘴唇顿了顿，重新道：“还愣着干嘛，我们走，让咱们许公主睡养生觉。”

话虽如此，听闻领导离开，许劲坤努力下床，慢吞吞要送冯局到门口：“冯叔——”

看到其他人已经走到电梯口，冯局回过身面对许劲坤上下打量一眼，仿佛像是猜到对方所说似的退后一步：“讲。”

“我听说，”许劲坤任由身体失去重心靠在门框，下意识舔舔干裂的嘴唇努力装作虚弱可怜的样子：“我听我们人说，这次抓捕因为凶犯韩慎袭击我，利用我作人质要求备车逃离，当时情况危急，为了保护我，所以选择击断我与韩慎的手铐。只是没有想到韩慎自己沾染上想要毁灭证据时灌在屋里的汽油，所以才引火烧身，他的死亡是咎由自取。”

听到许劲坤的话，冯局脸色阴沉：“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不是，我没有徇私舞弊的意思，”许劲坤有些着急，又怕被人听到似的东张西望，凑近冯局压低声音：“冯局，我是特别明白在特定局势里，不可能做出最完美的选择的。我更明白，秋后算账时，因为没有高度紧张的环境，无人体会我们人当时的心情，而做出不公平的评价。”

“你什么意思。”冯局当然明白许劲坤的意思，当时情况危急，沈卓尧优先选择了许劲坤的生命安全。但当所有人处于安全平和的环境下，当有人提出对沈卓尧选择的异议时，处于对生命的尊重，很有可能是会牺牲沈卓尧来平众怒，还要要求沈卓尧大方——有牺牲小我保全局面的意识。

许劲坤深吸一口气，因为压制情绪而带动伤口疼痛。他同样表情紧绷，一只手撑在门框：“我相信我们沈卓尧，不是那种会草菅人命的人。我相信我们沈卓尧，我用我这么多年的工作经验保证，我用我这么多年在市局的脸面保证，他不是那种人。”

“你知道不知道——”冯局被对方真挚的眼神触动，下意识打了个寒战，想到自己的发现，想要确定，又怕结果是自己无法平和接受的。却还是无法视而不见，下意识走近一步，提点眼前这个恋爱脑：“你确定？”

——你知不知道你的选择，会令你失去很多本应该享受的人生体验？

——你知不知道你的选择，会令你收到很多或许不应该遭受的磨难？

“当然了。”想到沈卓尧，许劲坤自豪的站直身体不由自主的笑起来：“当然了。”

“知道了。”冯局像是想通了，点点头：“趁着过年，两个人好好休息一下，就不给你们分案子了。”

直到许劲坤望着冯局的身影消失在走廊，沈卓尧才从走廊的另一端出现。

“他们都走了。”面色疲惫的许劲坤额头沁着汗水，看到沈卓尧的出现枕在后面墙壁上强撑着笑：“我们晚上吃什么？”

沈卓尧摇摇手里的外卖：“快过年了，我买了一只松叶蟹。”

“我能吃吗？”许劲坤怀疑的眯起眼，跟着对方进入病房。

“我能吃。”沈卓尧一本正经的回答，重新拿起另外一只袋子：“潮汕牛肉锅是你的。”

许劲坤竖起大拇指：“不愧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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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日忙碌的生活突然停了下来。

短短的术后七天之后许劲坤心里闲得发慌。

闹着希望回家可以享受国家公休日的最后几天——这还是作为警察，许劲坤第一次可以在过年期间不用值班。

不用跟着其他同事前往逃犯的村庄提前蹲守。

不用荒山野岭里追逃犯。

也不用蹲守在某知名景点附近，以防发生安全事故。

更不用在办公室里等待随时可能会发生的恶性案件。

“我就想和普通人一样，过年前去水果市场一箱一箱买水果，车厘子，玫陇蜜瓜，阳光玫瑰，还有奶油草莓，丑橘，蓝莓，小西红柿。关键是我还要专门趁人最多的时候特意排队两个小时，给门口商家说实在不行我把车停在另一条街上，多给商家十块钱请商家帮我用板车拉到车上——然后商家板着脸拒绝收钱：不是什么东西都要钱的。”

许劲坤端着碗喝了一口浓郁的人参松茸汤，眯起眼将脑袋凑到沈卓尧的腿上满足：“我都想好了，我必须展现处有钱人傻的人设，一脸懵的点头称是。”

“我想和普通人一样，多在超市里混吃混喝一整天，拿起每一件东西我要和淘宝比价，甚至我还要告诉旁边同样准备买的客户，指指点点。但是我还是会买很多甜甜圈和牛肉。”

“我还想和你一起去电影院，当天和你车轮战，连看三部贺岁片！”

“好。”被对方突如其来坐在身边，突如其来的倒在自己身上，沈卓尧坐在沙发上放下手里的书，低头望着许劲坤双眸如水，细细打量对方的一丝一毫说什么都同意。

窗外偶尔还有人放烟花。

暖冬的下午阳光恰到好处的蔓延。

空气里都是悠闲与幸福的安定感。

忽然沈卓尧身后窗帘随风飞起——

正枕着舒服的许劲坤下意识抬起手想要阻止窗帘欺负沈卓尧——

随着许劲坤身体向上，距离沈卓尧的脸更近了一些，沈卓尧怀中一轻，心脏却重重跳了一下——

没有人看到。

没有人知道。

沈卓尧眼眸透着赤洁的贪恋与痴馋，低头吻上许劲坤的唇角。

许劲坤的味道，就是沈卓尧的药引。

在最开始宛如小孩子生疏的浅尝辄止之后，沈卓尧很快无师自通，专挑许劲坤敏感的地方抓，趁着对方吃痛低喘，攻城掠池，恨不得将坏事一次做尽。

想到许劲坤此时的身体状况，只能重新将手撑在对方脑后，青葱玉指嵌入发丝——如今这都是沈卓尧的私人领域。

许劲坤原本抓着窗帘的手指，松了下来。

在窗帘随风飞扬时——

这是两人最完美最甜美的初吻。

作者有话要说：PS：还差一章，案件还有一点点没有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