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梦吗？

许劲坤抱着笔记本电脑搜晚上两人一起要看的电影，眼神却不由得瞥向厨房里正在做饭的沈卓尧。

像是有着挖心刺魂的吸引力似的。

从此过年期间，看了一整个下午电视，百无聊赖的晒太阳时，随风飘过来的回忆，满满的都是沈卓尧身上清冷檀香的味道，是沈卓尧怯懦试探之后，手掌拂过许劲坤后背肩胛骨，攻城掠池亲吻的味道。

然而那一次之后。

沈卓尧像是得了失忆症，又回到了之前的保持距离。

只剩下次日胸口的红肿陪伴许劲坤作证，自己没有爱意癫狂。

为什么啊。

许劲坤仰头长叹一口气——双方都是单身，都是正常年轻男性，无不良嗜好，也无犯罪记录，更无...

想到家庭环境时，许劲坤这才想起：难道是父母长辈阻挠？

许劲坤大腿一拍，没想到牵扯到伤口，下意识倒吸一口冷气面目狰狞：“一定是这样！像小沈那么有主意的人，怎么会做违心的事？！一定是浪漫的爱情会遭到封建桎梏的反对！”

“怎么了？”正在用雁来蕈炒肉片的沈卓尧听到许劲坤的吃痛声，下意识从厨房门口探出脑袋扬着锅铲不耐烦道。

“没什么没什么。”许劲坤摆摆手，忽然想起什么：“你做饭好香，我家只有我妈会做饭但是她事业型女性很少有时间做，我爸做饭很难吃但是天天做。要是我们以后回家，我让我妈给你做饭吃。你呢，父母呢？”

“死了。”沈卓尧面无表情的颠了颠锅，很快便将一道菜盛在盘里端上桌：“洗手吃饭。”

“啊——”听到沈卓尧非常轻松的将人生最痛与人生最幸放在一起轻描淡写，许劲坤不知道该表达对沈卓尧身世的抱歉，还是对沈卓尧厨艺的赞美。看着对方回到厨房，立即用电脑打开淘宝网页，咬着大拇指蹙眉重新搜索《心理突破审讯中的心理学》《十步讯问法》《审讯心理学》等专业书籍。

“那个小沈。”下单成功之后，许劲坤吃了一口米饭，试探的询问：“你看咱俩是不是关系已经很亲近了，是不是可以确定一下我们是哪个关系？”

“同事关系。”沈卓尧为对方舀了一碗冬笋鱼唇汤：“你尝尝这个冬笋，时令菜，非常脆爽。”

“好鲜。好鲜。”许劲坤喝了一大口，点点头竖了个大拇指，待一口汤咽下，五脏六腑活起来，整个人的脾气也起来。他双手撑在膝盖上，一脸认真望着沈卓尧：“我不会和同事接吻。你要不然承认之前性骚扰我，要不然就承认喜欢我。”

要么犯法要么爱人。

沈卓尧跟着小口品尝汤汁，拿定许劲坤的脾气似的，抬眼望着对方：“我是可怜你。”

“那你是下乡送温暖咯？”任谁听到这话，心里都不舒服。许劲坤的脸色已经不好起来：“我还需不需要给你签写一封表扬信？”

“当初是谁扒拉着不让走，这会儿亲完了翻脸不认人了？”

“爽够了？”

许劲坤趴在桌上不满：“这不妥妥的报假警。”

“你只需要知道，”沈卓尧张着嘴巴半天不知道该怎么回，奈何他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被PUA的。沈卓尧抬眼望着对方，为对方夹了满满一筷子的牛肉：“我也不是天天下乡，人人都送温暖的。”

有这一句，已经非常大的进展了。

许劲坤准备先见好就收，待审讯教科书回来了，慢慢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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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休日刚过，许劲坤跟着沈卓尧一起来单位续假，正巧在门口遇到了面色仓皇的韩谨妈妈。

三个人避无可避，许劲坤只能点头打招呼：“徐琴女士。”

韩谨妈妈握紧拳头紧绷着脸望着许劲坤，直到确认眼前人身形没有以往笔挺，脸色没有以往健康，甚至行走时还需要旁边人的搀扶，明白这一切都是韩慎造成的，不由得眼圈又泛了红想起去世的韩慎，半晌才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徐女士，是发生什么事了吗？”沈卓尧察觉到对方表情不对，人数也不对。

韩谨妈妈下意识摇摇头叹了口气，还没说两句，眼泪又下来：“我和韩谨说好坐下午的飞机今天回家的，中午吃完饭她说有个事情要做个了结，结果到现在还没回来。韩谨说自己被关了这么多年，在本地哪来的朋友，这...我这孩子没一个省心的。”

“您别着急，我们去查一下。”沈卓尧回过身和许劲坤对视一眼——

两人都明白，这个城市最令韩谨留恋的，也就只有安莉了。

人人都吝啬真心，人人都希望遇到真心。

而安莉，就是韩谨无法忽视和随意对待的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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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许劲坤和沈卓尧再次登门拜访安家。

还记得上一次，两人是以轻松的心情面对，许劲坤甚至还记得那天沈卓尧穿着羊毛大衣围着自己的围巾，作为酬劳，沈卓尧特意买了一杯馥芮白递给自己。

而这次，却是以嫌疑人失去生命，办案警察受伤为开端。

想到这里，许劲坤有些愧疚的低下头，倒退一步——

宽大有力的手掌在背后撑着他。

许劲坤下意识回望——

身边的沈卓尧没有看他，而是绷着脸望着安家的大门。

沈卓尧半张脸藏在衣领里，鼻尖被冻的通红，呼吸幻化成一团白雾。

宛如一只摄魂怪。

“——是你们。”开门的是抱着孙子的安家妈妈，看到是警方，原本开心的表情瞬间阴冷，嫌弃的抿抿嘴，不耐烦道：“找到亚宁了？”

“不好意思，请问您今天有没有见到亚宁，就是韩谨？”沈卓尧也明白自己的问题，恐怕不受欢迎。

“没有没有。”安家妈妈说着就准备关门——

“谁呀？——”安莉的声音，就像是这个家的掌舵手，远远传来，令人下意识遵循，下意识想回答。

随着轻盈的脚步声从楼上传下来，看到两位警察，安莉明显有些狐疑的打量着重伤初愈的许劲坤，很快又收回眼神，望着两人甩着马尾辫大方询问：“你们找到我妹妹了吗？”

“对不起。”沈卓尧低头道歉：“我们今天来是因为，先前亚宁，就是韩谨，她找到了自己的家人原定今天离开本市。但韩瑾说离开之前她要有个交代，所以我们想问一下她有没有来过？”

“没有——”安家妈妈莫名的有些慌乱，大咧咧的打断众人。

“妈——别那么小气。”安莉制止母亲，向沈卓尧和许劲坤解释：“我们中午在马路对面散步的时候见到面。但是不算是好的会面，我原本以为她是来向我道歉的，没想到她说让我死了心，说这辈子别想找到亚宁，我们吵了一架就回来了。她怎么了？”

“她怎么能知道这辈子你见不到亚宁？”许劲坤站直身体，察觉安家妈妈怯懦逃避眼神，心里忽然有种奇怪的想法，望着安莉：“你们家安杰呢？”

“安杰？”安莉没有理解许劲坤的问题。

“——他不在！”安家妈妈却比任何人都清楚许劲坤在指向什么：“他不在！”

“妈，安杰刚才见到亚宁，两个人吵了一架。”安莉不以为然：“一个骗子引起我弟的怒气，吵吵也就是吵吵吧。”

“但如果，韩谨在假扮亚宁的时候知道安杰杀了亚宁，准备在自己离开前告诉你，却没有想到，你们全家除了你，都知道。”

“什么？！——”安莉嫩愣在原地。

“安家妈妈，安杰的量刑，看你了。”许劲坤仰起头深吸一口气，居高临下的望着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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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不要过来——”

院内一处废弃楼内举着刀强迫韩谨自己割腕的安杰，看到众人的出现，面色惊恐。

安杰将韩谨挡在身前，一只胳膊箍着对方的脖颈，一只手举着小刀，刀尖抵着韩谨的脖颈，很快，一条血痕出现在白皙的皮肤上。

也像是划在了现场的气氛上。

旁观者里瞬间骚动起来，安家妈妈更是哭嚎着安杰的名字。

沈卓尧歪歪脑袋准备找其他角度随时上前反扑。

许劲坤早早发现对方打算，却冲他摇摇头。

“安杰，放下刀，我们回家吧。”许劲坤当前根本受不住今天的运动量，整个人脸色苍白，身子晃晃悠悠，甚至有些不耐烦：“你找她干嘛呀。”

“我最讨厌话多的人，我一开始就说，她不是亚宁，你们没有一个人相信我，没有！我现在就带你们来见见亚宁！”安杰红着眼，随着说话的过程，口水也难以抑制的淌下来，看起来当前非理智状态。

许劲坤眼眸一深，和沈卓尧对视一眼，继续道：“怎么，你知道亚宁在哪里？”

安杰抿嘴吸吸鼻子，特意用脚蹬了蹬地面，没有说话。

“亚宁被埋在这里？”许劲坤有些意外：“为什么？”

“我的儿——”安家妈妈看到儿子明显是癫狂状态，心痛又心酸：“我的孩子啊——”

“别喊了别喊了！”安杰抱着脑袋怒吼：“她说她要告诉爸爸！我不能让爸爸知道我有毒瘾，不能！”

说到这里，安杰常常吁了一口气，贴着韩谨脖颈的刀用力更深了些，他瞪着韩谨，咬牙切齿：“所以她一出现，我就知道她是假的，我知道她是假的！想着我姐高兴，一个赝品若是为了钱，也就算了，就当是找了个保姆了。竟然今天还要出现告诉我姐，那是我姐！”

趁着最后一句的慷慨激昂，沈卓尧抓住安杰最愤慨也最是没注意的时候，冲上前一把制服对方的胳膊。

刀尖掉落的瞬间，被许劲坤一脚踢开，抬手将韩谨拽回自己身边。

一切又归于平凡。

安杰直到被带走之前，放飞自我。当然，也有可能是还沉浸在high的癫狂状态里——

“姐姐，姐姐我只有你这一个姐姐，姐姐你不要生我的气，姐——”

“姐你知道的，亚宁有多讨厌我，她说要告诉爸爸——”

“姐你看看我，姐姐我只剩下你了——”

安莉抬起手挡着自己惊诧的嘴巴，缓缓地，低下头，望着自己踩着的这片水泥地。

亚宁失踪之后，自己来过很多次。

依稀还能听到亚宁的声音。

却没想到，亚宁就在这里。

安莉原以为自己会嚎啕大哭，没想到真的找到亚宁的时候，她只听到心里发出长长的长长的一声叹息。

却没有眼泪。

从今天开始，她没有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