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包虞然没收,没追问也没回复。
一夜失眠,到学校的时候,早读已近尾声。
周星汉查完勤刚从前门出去,虞然从后门进来,时间掐得正好。
因为周考,教室里所有座位都被拉开,书声琅琅,考试氛围感浓厚。
不过进门从开始,虞然就感觉有一道强烈的视线钉在自己身上,直到他坐上座位也没消失。
他没打算探究,太困了,想补眠,还没趴下去桌子就震了一下。
桌面多了一个小纸团。
封隋吊儿郎当地靠墙而坐,长腿一伸,不轻不重地踹了一脚桌腿,极具挑衅意味扬起下巴,示意他翻开战书。
被围观失恋现场等于把他钉在耻辱柱上示众,何况那人是虞然,他更忍不下那口气,半夜翻来覆去睡不着,退一步越想越气,连夜找了几个打手。
虞然展开纸条,看得出来是临时课本上撕下来的,前言上头的空白处写着狗爬的几个大字:有种放学别走!
他从包里摸了半天才摸出根笔来,回了个好,将纸条照原样砸回去。
恰好砸在封隋脑袋里上,封隋被砸得一愣,咬咬牙,好在暴脾气终究被自知之明压住,单打独斗打不过,忍气吞声才是上策。
照例,上午第一场考语文。
虞然写完名字便撑着脑袋盯向窗外,酝酿不久前被打断的睡意。
封隋本打算直接睡两个半小时,余光瞥见虞然似乎看着自己的方向,不禁侧目望过去。
这一看他才知道,虞然竟然在发呆?
封隋疑惑地收回目光,抬头盯着黑板上方的钟,余光仍留心隔壁的动作。
一分钟,两分钟,五分钟……直至半刻钟过去,始终不见虞然有动作。
奇了,他扭头一看,好家伙,那颗金晃晃的脑袋微微下沉,居然是在睡觉?
封隋想到他哥的嘲讽,他手指捻了捻卷子边角,心一横拿起笔开始做题。
万一虞然想不开真不写,他可就赚了。
虞然两手轮换撑着脑袋睡觉,不时手掌就得麻上一会儿,有时醒了还会饶有兴趣地看看封隋,权当消遣,等手恢复知觉又接着补觉。
监考老师是别班的,起初还拍拍他的肩膀提醒,见他无动于衷,就不再管了。
结束铃声响起,封隋瞄了眼虞然的卷子,整洁如新。
反观他自己,除了诗词填空,能写的基本没空着,就连作文都写了足足三百来字。
要不是虞然,他还真不知道自己还会编故事水字数。
虞然连续交了几张白卷,下午理综最后几分钟,周星汉脸色深沉地出现在窗外。
封隋直觉不妙,果然,虞然试卷还没交就被周星汉喊了出去。
他苦等一天好不容易放学,被人截胡,是个人都他妈忍不了。
“操,不讲武德,滥用私权!”封隋提前交卷,边尾随两人边骂。
周星汉办公桌上摊着几张卷子,虞然字写得不差,称得上清秀,毕竟字帖从娃娃起练到初中,底子还没废尽。
而且写的是一笔一划的楷体,倒看不出跟原先的字迹有太大区别。
等别的老师陆续离开,周星汉深吸口气,指着卷子说:“我没找错吧?”
他手指用力点着桌上的白卷,密集沉闷的响声带着几分压迫感。
“你给我解释解释,为什么交白卷,还一交就是四科!像话吗!”
“你这是什么态度!”
空几道题,他还能理解,虞然毕竟缺席一个月的课,但是交白卷分明是敷衍人。
就算从来没学习过的人,起码也会勾选择题。
周星汉不理解,也压根想不通。
虞然实话实说:“不会写。”
周星汉被他气笑了:“不会写,我就不信你一题不会,好,我姑且就当你真不会,蒙总会蒙的吧,你当这是在考试了吗?”
虞然还是那句:“不会。”
蒙的答案也没任何意义,不会就是不会,后半句他没说,那明显会让周星汉更气。
周星汉抬起手指,熟练地蘸了下口水,快速从一沓卷子找出他要的那张,重重拍在桌上。
虞然低头看到名字,名字写得很大,歪曲地写着封隋二字。
周星汉翻来翻去地摊给他看,“你看看,就连平时最不学习的人都写了,还写了作文,虽然字数不多,但起码他的态度在改变。”
“虞然,我知道你聪明,但是你的态度极不端正!极其狂傲!”周星汉沉着脸,“要么我给你时间,我自己监考,你重新把它们做完,要么你就给我交一份万字检讨上来!”
虞然垂着头半天没应声,倒是蹲在走廊里的封隋听得认真,上课都没这么认真过。
他约好的一帮人已经在学校后门等着了,怕虞然逃跑才跟过来的。
不过听到虞然被周星汉训得一字不发,还是颇有收获,起码心花怒放。
封隋得意洋洋地发消息:【哥,我这次绝对比虞然那狗币考得好!】
封晋:【天还没黑】
封隋:【靠,老子没做梦!】
封晋:【七点,别迟到】
虞然从办公室出来天已经黑了,刚出校门就听到喇叭声,老林从车窗里探头,“少爷,在这儿呢。”
虞然回头望了一眼没入夜幕的校园,还没迈开腿,眼前突然窜出个人。
男生穿留着笔直到肩的黑色长发,脑门上箍着个红色发带,造型拉风。
男生看向手机里的照片,一张蓝底证件照,正是贴在学校里宣传栏中的虞然的照片,封隋拍了发群里的。
他仔细看了几眼,又抬头看看虞然,虽然有伤,但是完全不影响整张脸的辨识度。
“是你吧?我们老大在那边,”男生不指着学校转角的方向,在路灯下一瞬不瞬地盯着虞然看,“哥们儿,发色挺酷嘛。”
灯光下看不出来原来的颜色,更像是橙黄色,因为极短衬得眉眼和棱角尤其凌厉。
看样子不像是个好对付的。
虞然跟老林交代一声,说要跟周和宁吃饭,老林知道他们交好,没多问就走了。
*
学校斜对角,几个人站在他之前蹲过的石墩旁,封隋坐着,其余人全像小弟似的站在他背后,看到他神色立马严肃起来。
封隋早等得不耐了,骂骂咧咧地说:“操,这老周可真能骂,这么久才放人。”
虞然也有同感,周星汉不仅把他批了一顿,还打电话把虞闻声训了半天,要不是喜闻乐见,他也待不住。
虞然顶着一双青黑的眼睛问:“就在这?”
“在学校范围内的大马路上打架?”封隋无语地白了他一眼,“呵,不会是想着方便求救吧?”
虞然无所谓地说:“随你们。”
封隋身后两人面面相觑,其中一个瘦子说:“隋哥,我们的家伙都藏在二中附近的废弃商场里呢。”
封隋闻言顿时皱起眉,心情复杂,“啧,你们仨打他一个还要抄家伙,你们不要脸,老子还要脸呢!”
瘦子无故被骂,刚想说打人还讲什么脸不脸的啊,被虞然抢白:“一起去,或者我就在这等着?”
他转头看向封隋,封隋刷地站起来:“老子今天不动手,别问我,烦得很。”
将近等了两个钟头,早上那会儿的不甘都萎了,而且又看到虞然被痛批,感觉对方心里创伤应该挺严重的,再适当给他加点身体创伤,差不多就行了。
抄家伙什么的,也太不讲武德了。
封隋烦躁起来,踢了一脚石墩,纠结片刻说:“我不管了,交给你们。”
虞然从口袋摸根烟抽起来,捏捏眉心,吐出一口烟雾,“麻烦在这支烟抽完前决定。”
三人看他一脸漠然,叽叽喳喳地说起来,一口一个隋哥喊着,封隋看似受用嘴上却并不搭理,兀自站到旁边像个看热闹的局外人。
其实这些人是他花钱雇来的人,也不是什么真正意义上的兄弟,他也懒得管,干脆就随他们好了。
他踢着脚下的石子玩,倒没打算走,万一双方斗狠太凶,闹出事不好看。
他只想挫一挫虞然身上的傲气,实在嚣张到没眼看。
封隋不发话,小混混们群龙无首,直接在现场大声密谋。
“咱们三个人呢,还怕他一个?我觉得吧,上去一通乱打就行了吧?”
“就是,还抄什么家伙啊,省得跑。”
“那这样,等会你俩上去一左一右擒住他,我直接乱捶就完事。”
“奈斯,就这样分工。”
……
虞然背着马路听了半天,扔下烟头,用脚尖捻熄火星,见他们商量个没完没了,又从烟盒里抽了一根。
正把烟送进嘴里,听到身后封隋疑惑地喊了声哥,接着说:“你怎么来了?”
烟僵硬地举在半空,他觉得过于傻气,到底还是塞进了嘴里。
心想抽个烟而已,慌屁!
快速冷静下来,他抬脚踩住了地上的烟头,脑袋更是不觉往方向偏了几寸,免得一眼被认出来。
封晋从马路对面阔步走来,西装革履,深色的影子越来越近,然后停在他们跟前。
先是扫众人一圈,深深看了一眼封隋,最后走到虞然跟前。
“我就说挺眼熟。”封晋的视线抵着虞然的脸,在虞然低头之前,突然伸出手。
虞然喉咙一紧,嘴里的烟被抽出来,他听到似笑非笑的声音。
“虞然同学,你的烟叼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