迄今为止，封晋抓录到的封隋的打脸证据，都高价卖给周和宁了，这次也不例外。
封隋一直被蒙在鼓里，每次家里断他卡，他哥给他的零花钱多半都出自他自己身上。
周和宁够爽快，封晋跟他敲定价格，当场交易，钱货两清，随即删除原文件。
虞然观察一阵才发现封晋不是玩虚的，出于同情，他给呛到脸红的封隋倒了杯水。
“少来，别以为一顿饭咱俩之间的恩怨就能一笔勾销！”封隋把水杯推回去，吃了一口烧花菜，狠狠皱眉。
迷惑了，他怎么从素菜里吃出了一股肉味？
封隋短暂地失神几秒，依旧摆出高高在上的嘴脸，“别想跟我套近乎，要不是看我哥的面子，谁他妈想吃你做的饭……”
虞然示弱地哦一声，继续埋头吃饭。
头刚低下去，碗里的白米饭上多了两块红烧肉，他抬头摄入一双黑沉沉的眼睛。
“他语言系统故障了，”封晋朝他笑，“我帮他翻译下：真他妈好吃！”
封隋气极，脸都快绿了，“谢，有你是我的服气。”
“行吧，我也不至于那么小心眼儿，”封隋锋利的眼刀刮向虞然，“要不这样，你现在叫我声爸爸，恩怨一笔勾销。”
什么毛病，他们城里人都有做别人爸爸的爱好吗？
虞然还没吱声，周和宁就先不乐意了：“问过我意见了吗？”
“滚蛋，这他妈有你什么事儿啊！”封隋不悦地撂下筷子，阴恻恻地转向周和宁。
桌子被拍得啪的一声响，周和宁竖起中指挑衅道：“少打我儿子主意。”
说着还伸手摸虞然脑袋，跟摸小狗似的，轻轻拍了拍。
虞然咬合后槽牙，前额一截青筋随之鼓动，瞄了眼坐他对面的男人，忍耐着。
“傻逼！”封隋愤然低骂，伸腿在桌底踩周和宁的脚，“去你妈的！今儿起，他是我封隋的儿子！”
“闹呢，你顶多也就一孙子。”周和宁用脚尖勾住他的膝窝，腿用力一夹，将他那只作案工具禁锢住。
封隋只好双腿齐用，跟他抗衡。
整张桌子在一来一往的踢踩中晃荡起来。
虞然一低头，脸被自己刚松开的碗砸个正着，眼睫怔怔地颤动两下。
封晋失笑，抽了纸递过去，等虞然吃完才示意他站起来，给那两位腾战场。
*
虞然回过神时已经搭上男人结实的小臂，他不由捏了一下。
封晋挑了下眉，“对手感还满意吗？”
“就……挺硬的。”虞然说。
他倏地想起封晋新电影的剧照，肌肉偾张的肩臂上青筋浮凸，不免又感受了一把。
很硬，但温热，静下心来，能感受到手下浑然有力的脉动。
手指微不可见地抖了抖，嗓子发干，他忽然特想抽烟。
收了手，一蹦一蹦地跳去沙发上。
乒乒乓乓的动静不绝于耳，偶尔夹着怒骂一起，闹声大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虞然几乎坐不住，烟瘾肆虐，口袋空空，没糖没烟，找不到能填补口腹的东西。
初三那会学会的抽烟，至今三年不到，一天不抽就仿佛病入膏肓了。
他盯向不远的人，一边咬牙遭受烟瘾的侵略，不堪重负地想下楼买烟，一边又想到昨天没能看到的电影，什么时候再去看。
封晋被这道极强烈的目光注视良久，终于从剧本里抬头。
光与影将他的身躯折成不规则的两段，虞然正出神地研究那条光影线。
封晋屈指敲亮腿边的手机屏幕，垂眼看时间，似笑非笑。
语气严谨，他说：“十分钟了，小虞老板有何见教？”
草，竟有这么久么？
虞然心虚地避开他的目光，无可辩驳。
客厅太大，除了健身器材和临窗放置的沙发，剩余大片闲置的空间，加上两面都是玻璃墙，更显得空。
所以他的目光除了封晋，没有更好的着陆点。
并不是特意看的，虞然心想。
封晋瞧着他越绷越直的腰板，于心不忍，到底又给了他台阶下，“我这行也算靠脸吃饭，看我入神不丢人。”
虞然揪着发痒的喉咙捻磨，含糊地啊一声，“你演技很好。”
从不靠脸，虽然脸长得无可挑剔。
封晋不置可否，勾起唇笑了一下：“是吗，看过我的电影？”
当然，虞然不仅看过，而且是看到能清晰得记得每个镜头的程度。
不等他开口，封隋的骂声就先传了过来。
“狗屁体育生，就你这死德行，市田径队瞎了眼收了你，断崖式拉低咱景城运动员的整体素质！”
周和宁游刃有余地跟他争论：“啧，这么关注我啊，连这都知道。”
“呸！你少他妈臭美！”
这场争爸战从厨房转到客厅来了。
封隋掐着周和宁的颈，周和宁揪着他的衣领，准备将他甩出去。
封隋哪甘心，双脚蹬地借力锁住周和宁的腰身，带着他一起撞过来。
等虞然预感到不妙，抽身已经来不及了，但手臂忽然被拉住，他从沙发一跃而下。
与此同时，沙发被撞翻，周和宁敏捷翻身，背脊撞在地板上，下一秒又被封隋压上来，二次重创，躺在地上半天没动。
沙发背面，虞然双肘撑在封晋头侧，只余半身压在他身上。
封晋看着上方缓慢起伏的胸膛，目光顺着那胸口往下扫了一眼。
隔着薄薄的衣衫，两人腰腹叠在一起。
烦死，虞然腾地爬起来，忍无可忍地转向身后两个罪魁祸首。
封晋站在他旁边，莫名默契，对视一眼，同时伸脚压向沙发。
“操！哥，住脚啊，老子快他妈断了！”
“咱老封家男丁稀薄，哥，三思啊！”
震耳欲聋，周和宁捂住他的嘴：“闭嘴，吵死了。”
*
没敢太放肆太久，虞然收脚，跳到不远处，给虞闻声打电话，说晚上要回虞家。
本来也没想留下，在这里不仅没法抽烟，还得约束自己不能动手动脚，他做不来乖学生。
虞然挂完电话，就被转过身，封晋低头看他的脚，“过来我看看。”
他本意是避免虞然遭罪，所以伸手把他拉下来，结果适得其反，虞然怕压到他，一直用脚撑着地。
“没事，不痛。”虞然说。
封晋不跟他废话，一把抄起他的腘窝扛到沙发上，握住他脚腕搭在腿上，另一只手解绷带。
虞然自认拧不过他，干脆由着他动手。
他还是第一次近距离看封晋的脸，两爿密长的眼睫，在高挺的鼻梁上投下浅色的阴翳，随其主人偶尔眨眼而翕动。
封晋长了一张和他那身肌肉不太相称的脸，清隽，含有几分书生气。
眼睛深沉很会抓人，虞然觉得他能清晰记得封晋每个镜头，都得益于他那双眼。
“好了。”封晋换完纱布，轻轻放下他的脚。
草，虞然发现这回他是真看入神了，快速转移目光，单脚支撑站了起来，“谢谢。”
封晋敏锐地捕捉到他刻意的疏离，自然也能发现他偶有的讨好装乖。
是好学生的自尊心作祟么，他盯着虞然，可好学生宁愿写万字检讨也要交白卷，似乎不太能说得过去吧？
他琢磨着，把医药箱放回远处，打发周和宁他们收拾厨房的烂摊子，找到许久没开封的烟，拿上打火机直直朝好学生走去。
在小升初的暑假，他跟玩伴尝试抽过，后来被封湛东勒令不准抽，又被程霜晚说过几次，不想耳朵遭罪，之后除了角色需要，几乎就不再抽了。
封晋在虞然身边坐下，抽了一根，又抖出一根伸到虞然面前。
虞然闻到烟味咳了一声，喉咙叫嚣着让他快接过来，可是理智又劝他不要动，身体被两股力左右拉扯，几欲分裂。
“那天不是抽得挺好？”封晋偏头吐出烟圈，把烟往他跟前送了送，再次发出邀请。
原来他都看到了，虞然的脸颊无端发烫，嘴上下意识仍想辩解。
良久，他听到自己低声道：“他们人多。”
封晋似乎笑了一下，终于把烟收回去，顺着他的话问：“所以，为了壮胆才抽的？”
虞然适时移开视线，没看清什么牌子，但觉得应该是好烟。
味道闻起来很醇厚，和他平常抽的劣质呛口的烟味完全不同。
喉结不受控地滚动，他窘迫地轻咳起来，试图掩盖难以抑制的吞咽声。
封晋余光瞥着他的小动作，无声地笑，手指夹着烟没没抽了，随意地搭在腿上，任由烟气往上飘。
自然自语似的地说：“原来是这样。”
虞然忍不住深吸了几口烟味，封晋把烟拿开摁灭，状似无意地说：“偶尔释放下压力也没什么。”
比起壮胆这个理由更真实。
虞然像被戳破谎言似的无措，说：“我没压力。”
封晋倒了杯水给他，夸道：“轻松拿第一，厉害。”
去他妈的第一，虞然暗暗咬牙，没压力是因为不学习。
下一秒又听见封晋说：“那区区一万字的检讨肯定不在话下。”
“不介意的话，写完之后能不能借我瞻仰下。”
“我想让封隋誊写一份，裱起来，挂墙上当表率。”
虞然深吸口气，这个乖，我就非装不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