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然先移开视线，想起自己当初招惹封隋的动机，心有戚戚。

到底没能借封隋给虞闻声添麻烦，不过封隋成了他老板倒也不错，人傻钱多。

封隋看他的目光同样复杂，谁能想到他跟虞然还真有点像同桌那么回事儿呢。

世事难料，他暗自感慨。

两人头一回在学校食堂吃饭，相觑无言，都不大自在。

周和宁加入过来更是感到诧异，虞然点的都是甜口菜，鱼香肉丝，菠萝咕噜肉。

这是周和宁自虞然回国以来第三次跟他一起吃饭，前两次不觉，以为他只是爱吃糖，现在才发现他极其嗜甜。

“不觉得齁得慌吗？”周和宁问。

“呵，他那张嘴只能接受甜味儿，你觉得他会齁吗？”封隋白了他一眼，“吃糖跟吃蚕豆似的。”

虞然自顾自地吃饭，默认封隋的说法，过了会儿抬头说：“听说你哥最近开始参加综艺了？”

对面两位因哥相识的人对视一眼，封隋指指自己，“问我？”

虞然嗯一声，封隋纳闷地说：“不是，我比较好奇你是听谁说的？”

刷微博刷到的营销号，据说是小道消息。

“就听说的。”虞然含糊其辞。

封隋说：“我只知道他前几天飞国外看我婶儿的剧场去了。”

虞然蓦地抬起眼皮，“你婶婶的剧场？”

“啊，歌剧家，很知名的，程霜晚。”封隋说。

虞然获得了这条在所有平台都查不到的信息。

上课之余，不下棋了，开始专心看程霜晚的歌剧。

封隋少了棋搭子，怪无聊的，竟也跟着看起来，不过都以睡着告终。

“草，你是怎么看得下去的？”封隋睡眼惺忪，瞥见同桌整个午间过去还在看。

虞然扯回被他压住的耳机线，面色不虞，“很难看？”

“倒不是好不好看的问题，”封隋从桌兜里摸出一盒口香糖，倒了几颗抛进嘴里，扔给他，“太高雅了，不适合我们。”

“把们字去掉。”虞然接住没动，又扔回他桌上。

封隋咧着嘴笑，露出一口白牙，“不过大雅既大俗嘛，我就是听着睡觉也能受到熏陶。”

虞然没反驳他，可能因为封晋出国了，封隋这些天没人管，频频出去干架。

昨天脸上才添了一道青，今天手臂又贴了两道敷料贴。

“今晚有单吗？”虞然问。

封隋唇边的笑落下来，但瞧着虞然表情淡淡的，很快又扯着唇角笑。

“要不要去喝酒？”他挑了下眉，“我让人给弄了张身份证，来不来？”

虞然故意沉吟几秒才应声：“来。”

*

头顶旋转的灯照得脸上色彩斑斓，音乐声震天响，小迪厅位置偏，但人挺多。

大概因为管制不严，虞然扫了一眼，基本都是鲜嫩的年轻人，估计不乏学生。

封隋很兴奋，一进门就激动地搭上虞然的肩膀。

虞然面无表情地挑开他的手臂，无声透露着：莫挨老子。

“啧，带你见世面呢，你不感激就算了，还敢给我摆脸色？”封隋不满地瞪他。

这场面虞然早见识过了，轻嗤一声，听封隋得意地问：“土包子，以前没来过吧？”

颚骨一瞬间紧绷，虞然冷声配合：“没来过。”

封隋摆出“我就知道”的表情，跟着音乐晃了一阵，从侍者手里取来两杯酒，挑衅地看着他，“怎么样，来一杯？”

虞然把两杯都拿过去，在聒噪的鼓声里凑近他：“不安全。”

让封隋在座位等，虞然去吧台买了四打啤酒，密封口的比较靠谱。

封晋见他拎着啤酒过来，当即冷笑，“草，你他妈瞧不起谁呢？”

就是你，虞然心下说，但表面功夫还是得做。

“我怕待会儿醉得找不着路。”

“出息。”封隋朝他竖中指。

虞然当没看见，把啤酒全开了，“比吗？”

封隋哪受得了这种直白又低级的挑衅，拿起瓶口就往嘴里吹。

虞然漫不经心地喝着，等三五罐下去，再看向对面，封隋已经趴桌上抱着酒瓶乱嚎了。

“封隋？”虞然拿出手机，戳了下他，伸出两根手指，“这几？”

封隋腾地坐起来，满面通红，“没，没醉，你别想唬我，我知道这几，不就是五吗？”

虞然拍了一张他的窘态，又录了一段视频，免得他到时候死鸭子嘴硬。

接着又灌了几瓶下去，虞然仍是双目清明，封隋脸贴着桌子，哭得稀里哗啦。

虞然想录下来，想想又作罢了，收起手机，就看着封隋哭。

等哭声息了，虞然才架起他往外走。

他们刚到门口，后面有人问了一句：“需要帮忙吗？”

虞然皱皱眉，拒绝了，“不用。”

但那人依旧上前来帮他推开迪吧的门，跟着他们一起出去。

虞然重重吐出一口浊气，招了辆出租车，把肩膀上的封隋卸下来，扔进去。

“草……”封隋闭着眼骂了一声。

虞然回头看了一眼迪吧门口，刚才跟着一起出来的人已经不见了。

*

把人送到公寓，交到周和宁手上虞然才回家。

没去兼职不说还花了酒钱，车费，他算了算，打算周五一并从封隋那里捞回来。

不过他实在高估了封隋的酒量，第二天封隋没来。

从上午等到下午，没等到封隋，倒等来了封晋。

校门口大路的对面，男人挺拔地站着，背后一树青黄亮眼的银杏叶全成了陪衬。

虞然刚同他对上眼，封晋就冲他招手示意他过去。

周围本来落在封晋身上的目光，刷地转向虞然。

他深吸一口气，从背包里扒拉一根糖塞嘴里，穿过人流。

“封隋今天没来。”虞然说。

他们有段时间没见了，封晋多看了他两眼，说：“喝多了，差点没醉死。”

虞然咬碎了嘴里的糖，沉默中爆出一声脆响，像是糖果替他发出心虚的声音。

上了车，封晋说：“这会儿还在说胡话，一直嚷嚷着说他赢了。”

虞然依旧没吱声，封隋才喝了六罐不到，剩下的都是他解决的，他赢个鬼。

又不可能给封晋看那些证据，好一会儿他才哦一声，只要封隋不开口，他就当没有参与。

晚饭点了外卖，好收拾，节省时间。

封晋把上次试卷上的考题都打印下来，而且还自行准备了一些同类型的题。

看到纸上的题，虞然有瞬间的眩晕，烦躁感涌上心头，才刚坐下就耐不住了。

心烦，不耐，想抽烟，连锁反应。

尽管重考之后常听课，但能听懂的内容有限。

封晋终于明白虞然说的“太多了”是什么意思，他连基础的原理都不知道。

也没难为他，没讲多久就停了。

虞然在沉寂的气氛里低下头，牢牢盯着那些手写的答案，字迹飘逸清晰，可惜他却始终不解其意。

封晋盯着少年头顶漂亮的发旋，许久才问他。

“想学吗，想学我就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