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几天，吕朝阳天天捉了蚂蟥卖给医馆，一来二去的，他在医馆也混了个脸熟。再加上他长得眉清目秀，笑起来嘴角微微上扬，让人看了很是舒心，医馆的大夫们都很愿意跟他亲近。
这算是吕朝阳实施大胆想法的准备工作。自那天晚上吕老头的一番话点醒他后，他总觉得自己应当把握好这次良机，只是他了解的消息不多，只得从镇上的大夫入手。
见人脉积攒的差不多了，他开始实施第一步。
晌午，他照旧抱了一个坛子走进医馆，只是这次他装作有烦心事，眉间紧蹙，隐隐带着愁意，把坛子放在柜台上就在那唉声叹气。
大夫果然凑了过来，关切地问道：“朝阳，今儿怎么愁眉不展的，是遇到什么事了？”
“唉，还是家里的事呀。”吕朝阳趴在桌上，闷闷的声音有些模糊不清，“虽说卖蚂蟥赚了钱，尚且可以饱餐几顿，可是家里的田地也不能不顾及，毕竟还得靠它吃饭。”
“是呀。”大夫也叹了口气，“这都皋月末了吧？再过一阵子就得割麦子了。”
“可不嘛！一到割麦子的时候就有的忙了，起早贪黑都割不完，哪儿还有闲工夫捉蚂蟥。”
吕朝阳直起身子，单手托腮，浑身上下散发着颓废的气息，“好不容易找个活计干，这下是要泡汤了。”
原来是为这个，这可不好办呀。大夫看着一脸忧愁的青年，心里也跟着犯急，却想不出什么法子来帮他。
吕朝阳等了半晌，托着腮的手都麻了，还没听到大夫说话。
难道他暗示的还不够明显？
他思绪一转，只得开门见山：“大夫，你这儿收购的蚂蟥多吗？”
“不多，这玩意儿好多人都不知道可以入药，哪怕知道，也只是像你一样捉了十几天来卖，数量很少。”
也是，村民们见的蚂蟥多，这玩意儿黏糊糊的，还爱吸血，粘在腿上根本拔不下来，哪儿还会想到能入药呢？
“就没人养蚂蟥？”
大夫苦笑一声，“倒是有，只是人家都卖给城里的大医馆，不会顾虑到我们这种小地方的。”
啊，那意味着竞争压力小嘛！
吕朝阳在心里满意地点点头，他没什么本事去大城市混，只要在这小地方赚到钱，就算是成功。
得到自己想要的消息，他也没那么丧了，反过来安慰大夫：“会有的，这东西价高好用，总会有人养。”
“但愿吧，若是有人养，我们掌柜的肯定会收购。”
那更好了！吕朝阳转忧为喜，笑眯眯地抱起坛子，说道：“天不早了，我先走了，下回再聊啊。”
“嗳。”
大夫见青年步履轻快，走的时候还哼着曲儿，好似很欢快的样子，让他有点摸不清头脑。
吕朝阳刚回到家，就听见屋内传来一阵响亮的笑声，这笑声贱兮兮的，不用看就知道是谁。
他把坛子放在院子的角落，转身走进屋，“祖母，向荣在家里吗？”
“是我，吕婆婆有事出去了，昭阳你可算回来了。”
一颗大脑袋从里屋探出，正是吕向荣。
“等你老半天，吕婆婆说你去了镇上，你去镇上干嘛？”
吕朝阳磕磕脚上的泥土，随口说道：“去镇上的医馆看了看。”
“你咋了，病了？”
“唔，头有点晕乎乎的，精神头也不高，想着买点药吃，但大夫说了没啥毛病。”
吕向荣斩钉截铁道：“头晕脑胀，一定是中了暑气，天热了我也是浑身不得劲。”
“可能吧。”吕朝阳走进里屋，这才发现吕向荣脚边有一筐瓜果。
吕向荣用脚踢踢那堆瓜果，“我家菜园子摘的，又大又甜，你吃的时候先泡在井水一晚上，捞出来冰凉，最能解暑气。”
吕朝阳愣了愣，没想到他是来送瓜果的，扬起笑容说道：“多谢，那我就收下了。”
“谢啥，咱俩谁跟谁。”
吕向荣走到床边，歪歪扭扭地靠在床头，胳膊枕在脑后，一副懒散的样子。
院子里的鹅“嘎嘎”叫唤了几声，他一惊，蹭地从床上站起来，“我怎么听到了鹅叫声？”
吕朝阳有些奇怪，“我家里多了两只鹅，你没看见？我在河边那天也是在放鹅。”
“靠，我没仔细看呀，我以为你在河边玩呢，我最怕鹅了！”吕向荣走到窗边，脖子抻长了往外看。
这也能看不见？吕朝阳暗暗咂舌，有点惊讶于他的视力。
“罢罢，我先走了，反正也没啥事，就不在你这多待了。”
吕向荣有些慌张地回过头，急急忙忙拿起筐子，举到桌子前，“这筐子我得带回去，甜瓜给你放在桌上。”
“哎！这桌子不能——”
吕朝阳瞪大眼睛，急得往前一扑，但还是没来得及阻止他的动作。
哗啦——
苟延残喘的桌子最终没能承受住瓜果的重量，桌腿一断，轰然倒地。
瓜果零零散散落在地上，有些被木头砸烂，汁水洒在桌面上，狼藉一片。
吕向荣被这眼前的场面吓呆了，往后退了两步，嘴巴大张，好半天才结结巴巴说道：“昭阳，你，你这张桌子太不经折腾了吧！”
吕朝阳咽了两口唾沫，“忘了跟你说了，这张桌子不能放重东西......”
“这可咋办？要不我先帮你收拾一下，回头再给你送张新的。”
吕朝阳刚想开口，眼睛突然瞥见了某处地方，身子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他摆摆手，“算了，你也不是有意的，这张桌子早晚要坏，你先走吧。”
“真没事？我真走了哇？”吕向荣踌躇了一会儿，原本还想说话，但在他的再三坚持下还是离开了。
见人走后，吕朝阳没有动作，只是静静地看着一片杂乱，眼里酝酿着复杂的波动，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而后，他蹲下身子，双手扒拉了几下，把那块藏在瓜果下的桌子给拽上来，然后把桌面一翻。
正面赫然一片狼藉，甜瓜的籽紧紧贴在上面，原本的痕迹被紧紧覆盖在汁水之下。
包括原主刻下的痕迹。
*
晚霞渐渐显现在天边，一丝橘色的光透过松木窗户照射进来，灰尘在暖色的光辉中纷纷扬扬地跳动。
吕朝阳走到院子里，从角落拿上竹竿和坛子，照例把鹅赶出了家门。
凉风拂面，吹在汗津津的脸庞上，让他觉得格外清爽，心也跟着放松，连同把下午的烦闷都吹散了。
他把鹅赶到河边便扔下竹竿，蹲在河边继续捉蚂蟥。
正当他仔细搜寻的时候，背后传来一道男声。
“是昭阳吗？”
吕朝阳闻声回头，发现何大伯戴着草帽，一手拿着鱼竿站在他身后。
一看真是昭阳，何大伯笑着走到他身边，问道：“这是找啥呢？难不成河里有大宝贝？”
吕朝阳站起身，神神秘秘地朝河边一指，小声说道：“何大伯，真叫您说对了，河里的确有宝贝。”
何大伯登时来了兴趣，“啥宝贝，不会有什么大鱼吧？”他连忙放下鱼竿，蹲在河边瞪圆眼睛找了几圈，然而除了几株浮动的水草，他什么也没看见。
何大伯挠挠头，“啥也没有呀。”
“有呀。”吕朝阳在他身边蹲下，用木棍挑出一条正欲逃窜的蚂蟥，笑道：“大伯您看，这就是宝贝。”
“蚂蟥这玩意儿我见多了，竟然还是宝贝？”
“蚂蟥用处大着呢，这可是一味好药材，能治很多病。”
吕朝阳把医馆大夫的话跟何大伯说了一遍，听得男人一愣一愣的。
“真没想到呀，蚂蟥还有这么多好处。”
吕朝阳点点头，指着坛子说：“所以我想着多捉几条拿去卖，好歹能赚一些钱补贴家用。”
何大伯把坛子搬过来，打开，发现里面只有三四条蚂蟥，“怎么才找了这点儿？”
“之前捉的还挺多，现在蹲好半天才看见一条。”吕朝阳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河里的蚂蟥就像成了精似的，见到他就藏起来，导致他每天捉的蚂蟥越来越少。
“昭阳呀，这是你没找对地方。这些被捉上来的蚂蟥是少数，大多数还在窝里藏着呢。”
哎呀，他怎么把这一茬给忘了！
吕朝阳一拍脑袋，突然想起来何大伯最爱钓鱼捞鱼，这河里有什么东西是他最熟悉不过了。
他赶紧虚心求教：“那蚂蟥藏在哪儿呢？”
“蚂蟥不光在石块底下，你看这一团水草，里面也会有蚂蟥。”
何大伯用木棍拨开褐色水草，里面果然藏着一条。
“水流的慢的地方，蚂蟥也比较多。不光水里，岸边上也会有一些，你看哪一片地是湿乎乎的，就有可能藏着蚂蟥。”
果然经何大伯一指点，吕朝阳轻易地捉了好几条蚂蟥，省了不少时间。
他抱着坛子，心里乐坏了，“大伯，多亏了您，要不然我也找不到这么多。”
何大伯挠挠头，“害，不算啥，在河边待久了，知道的就多了点。”
“昭阳，那我先走了，你大娘还在家里等着。”
“嗳。”
看着男人的身影越来越远，吕朝阳叹了口气。
嗳，捉蚂蟥就很麻烦，养蚂蟥就更别说多难了。
他还是先好好研究一下蚂蟥的习性，再谈养殖的事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