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吕朝阳吃完饭后,正打算出门去程桓家,吕老太叫住了他,“昭阳,你把这些鸡蛋带给你程大哥。”
她把篮子塞到孙子手里,嘱咐道:“我在鸡蛋下面垫了草,走的时候看着路,小心别磕坏了。”
“好。”吕朝阳点点头,掀开上面的粗布,里面整齐摆放着十几枚鸡蛋。
自他每天去程大哥家里学认字后,吕老太时不时让他带点东西过去,今儿是鸡蛋,明儿就是刚摘下的茄子豆角。虽然东西不多,但也是一番心意,程大哥每次都会很爽快地收下,从未嫌弃过东西的不好。
吕朝阳专挑石子小坑少的路走,等拐了个弯,他瞪大眼睛往门口望去,这次却没发现男人的身影。
程大哥怎么没出来消食?
他心里竟涌上来一股失落,好像期盼已久的场景骤然消失,让他无所适从。
吕朝阳的脚步缓了些,他踱步走到门前,轻轻打开院门。
一个强壮矫健的身影在院内显现,男人手握红缨短,枪,回身、跃起、刺戳,动作干净利落,短,枪随臂舞动,带着震敌的煞气,破风声随着招式游走在周遭,甚至传到了吕朝阳身边。
吕朝阳抱着篮子看呆了,恍惚之际瞥见男人带着的护腕,心中的怅意顿时烟消云散。
男人也看见了他,停下动作走过来。
“你先进屋吧,我换了衣裳就来。”
吕朝阳应了一声,把篮子举到男人面前,笑着说:“程大哥,这是祖母让我捎来的。”
男人抚了把汗湿的黑发,接过篮子,“多谢。”
离得近了,能看见男人额头的汗珠顺着刚毅严峻的脸庞滑下,滑到下巴处一坠,落在男人的凸起的喉结。
不得不说,练武的男人真性感......
吕朝阳看得身子一热,连忙转过身,背对着男人,“那,那我先进屋了。”
说罢,还未等男人张口,他同手同脚,迈着怪异的脚步走进了屋。程桓则站在原地摸了摸护腕,紧紧盯着青年瘦削的后背。
程桓进侧房换了一身常服,连同护腕也摘下来,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
走进屋,正瞧见青年低头认真写字的模样,好似进入了状态。他便倚在门口出神看了一会儿,才踱步走到青年身边。
青年闻声抬起头,把纸挪到他面前,黑漆漆的眼眸里含着笑意,“程大哥,看我今日写的如何?”
程桓拿起纸看了看,随即夸赞道:“不错,笔墨横姿,力道也够,比一开始轻飘飘的好上许多。”
听他这么一夸,吕朝阳倒乐得轻飘飘的了,腿也情不自禁地抖起来。
像往常一样,两人面对面坐着写字,只是男人近日有些奇怪,没有走过来指导他,连交谈也是规规矩矩坐在椅子上,头都不往他这儿动一下。
吕朝阳心里格外不自在,甚至怀疑自己身上有怪味,使劲嗅了好几次,都没发现什么问题。
难道是他做了什么事,惹程大哥不高兴了?
他一边想着一边偷看对面的人,写一个字,就要用余光瞥一眼。写了三四个字后,对面的人突然开口:“我脸上有东西么?”
吕朝阳一惊,赶紧解释:“啊,没有没有,还是和以前一样,英俊潇洒。”
“哦?那你盯着我干什么?”
听到男人的询问,吕朝阳捏了捏指尖,不好意思说出实情,却又想不出什么借口,急得鼻尖冒出汗。
他灵光一闪,脱口而出道:“我,我是想借一本书。”
话音刚落,他就“啪”地捂住了嘴巴。
借书?
程桓眼里闪过惊愕,放下毛笔,问:“你才刚学认字不久,如何能看书?”
“我......”
吕朝阳真想敲敲自己的脑壳,里面是空的吗?要不然怎么不过脑子就说出来了?
这个时代的字体跟他重生前的很相像,他基本上能认个七七八八,看书是没有问题的。只是他不会用毛笔,写出来的字不堪入目。
青年支支吾吾说不出来,眼看他白皙的脸涨得通红,程桓叹口气,不想再为难他,“也罢,你身上奇怪的地方多了去了,也不差这一点。你想借什么书?”
“豢养牲畜的农书。”
程桓皱着眉头想了想,随后站起身,在背后的书柜翻翻找找。
许久,他拿出一本有些破旧的书,放在青年面前,“我不常看这方面的,只有这一本。”
吕朝阳拿过来一看,是一本线装书,书背外露,钉眼穿线。页面发黄,连书名也模糊了,线也磨损许多。
掀开一页,里面是用小楷撰写的,结体严密,他读起来并不费劲。
吕朝阳心中一喜,笑着说:“多谢程大哥!我看完后会尽快归还的。”
“无妨,暂且先放你那。”
程桓无意问他为何会借一本农学书,他不想再逼迫青年,除非青年主动告知。
这本书对吕朝阳来说很珍贵,虽然里面没有关于养殖蚂蟥的内容,但是他可以从中作参考,甚至能举一反三,总比自己瞎琢磨的强。
这可是致富创业的第一步,吕朝阳格外重视,甚至拿出了十二分精力,一心要把这本书啃透。只是他挑灯苦读几日,一半还没看完,就发现了一个无法忽视的问题——在哪儿选址建池。
这可让他犯了愁,该去哪儿找块地呢?
程家村地广人少,到处都是荒地,只是把养殖池建在荒郊野岭并不现实,可能刚挖好坑,过几天就被人糟蹋坏了。哪怕池子建好,也有可能毁坏,吕朝阳实在放心不下。
若是养在家里......他一想到蚂蟥的样子,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这种黏糊糊的蠕动生物,就算他接受得了,两位老人估计也无法接受。
出乎意料的是,当吕朝阳试探性地提出在家里建养殖池,两位老人二话没说就允了。
吕老头严肃地表示:虽然不懂,但还是支持大孙子创业。
吕老太高兴地表示:随便搞,只要大孙子开心就好。
在家里人的支持下,吕朝阳决定在自家院子里找块空地挖坑建池。为了选好位置,他去了一趟何大伯家,把蚂蟥的习性都记了下来。
他按照何大伯说的,蚂蟥喜欢晚上出来活动,推断出蚂蟥应该是畏光动物,强烈的光照会影响到它们的生活,因此把位置选在了院子里那棵大枣树下。
因为养不了太多蚂蟥,吕朝阳也没费大力气,随意挖了一个长方形的小坑,把池底压实,又在坑底放了一些石块和树枝供蚂蟥栖息。
他翻了翻农书,考虑到很多动物在陌生环境里无法生存,他只得在家和河边来来回回好几趟,运来河水倒在池子里,又拔了几株水草种在池底,以便蚂蟥可以怀素适应环境。
吕朝阳这么来回折腾了一天,早就惊动了村里的人们。有些老太太甚至围在他家门口,时不时往里头张望几下,想看清吕家小子又想了什么稀奇主意。
今非昔比,现在的青年早就不是以往的傻小子了,心里主意大着呢,说出来的话能吓他们一跳。
吕朝阳打上最后一桶河水,慢吞吞地往家门走,那些老太太像是提前打了招呼,一见到青年的身影,立马走开了。
一个老太实在走不快,佝偻着背小步小步往前挪,正好跟吕朝阳碰了个对面。
老太很是淡定,“昭阳呀,真是越来越勤快了,跑了这么多趟还没歇过吧?”
吕朝阳直起腰,擦把汗说:“哎,快了,最后一趟。”
“好孩子,忙了快一个时辰还不歇息,仔细晚上难受得睡不着觉。”
吕朝阳:......敢情您盯了我一个时辰?
他还能说啥,只好硬着头皮寒暄了一阵子,终于把老太哄走了。
老太走后,吕朝阳立马把木桶搬进院子里,然后把院门紧紧关上,不留一条缝隙。
他把河水倒进池子里,水量正好是池子的一半。
他又在屋里翻找了一遍,终于在角落里发现一件没人要的破烂蓑衣,正好盖在池子上,又在上头铺了一层茅草,防止日头毒了把蚂蟥晒死。
为了防止蚂蟥出逃,吕朝阳在池子周边挖了一条隔离沟,沟内撒上白灰面,也就是生石灰。
吕朝阳回想那天晚上床上蠕动的蚂蟥,身上的汗毛登时竖起来,心里不放心,又在隔离沟外围了一圈栅栏,做好二层防护。
把一切都做完,天已经渐暗,两位老人也快从地里回来了。吕朝阳两条腿直打哆嗦,便瘫坐在门槛前,不住地喘气。
这身板,多干一点活就受不住了,等麦子成熟的时候可咋整?
他揉揉疲软的胳膊,抬头看着天上的点点繁星,不由地出了神。
正神游之际,门口突然传来一阵“咚咚咚”的敲门声。
谁呀?祖父祖母回来了?
他这才想起自己把门关上了,只能撑起无力的四肢,慢慢挪到门口,把门打开。
一个高大的身子站在门前,是程桓。
吕朝阳惊喜地说道:“程大哥?你怎么来了,快进来。”
程桓跟着他走进屋里,屋里亮着煤油灯,程桓严肃冷峻的面庞显现出来。
吕朝阳一看到他的脸,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问:“怎么了?你脸色不大好。”
“关于之前在你床上放蚂蟥的人,我大概查到一些。”
吕朝阳一听,激动地抓住男人的手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