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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文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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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膳时候,黔尘把膳食端进来,连带着还有一碗汤药……

夜清冷,月如钩。

清辉如绢般洒落在皇城西南的世子府,银霜满地。

书房里,一袭白衣的温去病慵懒倚在梨花木精雕的四方椅上,凤目温和,却始终隐藏让人看不透的情愫,“姐姐说什么?”

“三公主说她能当上皇贵妃,全赖主人料事如神,还问主人身体近况如何,事情进展的可还顺利,再有就是……”毕运犹豫。

温去病微挑眉峰,“就是什么?”

“三公主想问,主人上次去楚国的时候,把她那坛桃花酒藏哪儿了。”

“如果不是贪杯,她早已是楚国皇后……”温去病抬手抚额,嘴角略抽,“回她,不想被楚王休回韩国,就少喝酒。”

毕运领命,遁离。

房间里一片沉寂,温去病自怀里取出紫色瓷瓶,落眼时脑海里不经意浮现出钟一山那张举世罕见的丑脸。

钟一山,你莫叫我失望……

一夜无话。

翌日清晨,钟一山醒来时,黔尘已经打好温水。

原本他对黔尘了解不深,便想着试一试,昨日抚仙顶他告诉黔尘自己去幽市,但却嘱咐黔尘不许告诉任何人。

结果是,黔尘直到被两个下人拖出来,都没说出自己去处。

重活于世,他万不能再轻信任何一个人了。

“公子你醒啦?”黔尘见钟一山坐起来,赶忙将手里拭巾搭在铜架上,走去衣橱,“后日就是冬至,这两日天冷,公子多穿些。”

黔尘自衣橱里拿出一件柔软的衣袍走到床边,却在看到钟一山时满目震惊,连声音都变调了,“公……公子!”

钟一山蹙眉,“怎么了?”

黔尘惊的说不出话,直接把衣袍扔到床上,整张脸贴过来,眼珠儿在眼眶里滴溜乱转,“公子,你脸上胎记好像……好像淡了许多!”

钟一山不禁抬手抚过脸颊,当即下床走向衣冠镜。

铜镜里,那半块附着在脸上的紫色鱼尾胎记果然淡了些。

难道是昨晚的汤药?

“老天爷真是开眼!只要没了胎记,凭公子的容貌,定是整个大周皇城最俊美的男人!到时候所有人都会仰望公子,再也没有人骂公子是丑八怪!”黔尘激动抹泪,哽咽开口。

“去拿面罩。”看着铜镜里的那张脸,钟一山面色冷凝。

鹿牙半生受辱,被世人嘲讽鄙夷都是因为这胎记,原以为天生,没想到是人为!

此仇此恨,我定会替你加倍讨回来!

钟一山嘱咐黔尘,胎记的事不可外传,之后吃罢早膳便自铿锵院后门离开镇北侯府。

他要到一品堂取药。

鉴于幽市的特殊性,这里并不归大周朝廷管辖,所有发生在这里的分歧跟矛盾,都要到天地商盟解决。

而天地商盟又与大周朝廷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各取所需,如此方才保证了幽市的长存不衰。

此刻钟一山已经换装到了一品堂,店小二见是‘熟人’,尤其昨日还被教训过,自是离的远远的。

“公子过来取药?”掌柜屈靳见钟一山坐到柜台对面,笑着拿出药包。

“除了取药,我想跟屈掌柜谈笔生意。”钟一山侧身搥着柜台,瞄了眼整个药堂,“御医院院令费适的孙儿因得怪病,急需一根百年黄精吊命,费适情急之下动用了御药房里的药材,这一时半会儿的,怕是补不上。”

屈靳皱眉,“公子为何告诉屈某这些?”

“成为皇商对于一品堂来说,绝对是百利而无一害的好事。”钟一山朝内堂瞄了一眼,“很多事做起来,都会很方便。”

屈靳是聪明人,自然明白钟一山话中深意,“可据屈某所知,眼下朝宫里进药的是德济堂,他们好像是太子的人。”

“那有什么,只要费适不是朱裴麒的人就行了。”前世因为安胎,她与费适时常有接触,这件事她偶然得知,而且因为费适不是朱裴麒的人,他便没敢跟德济堂求助。

屈靳犹豫,片刻后眼底一亮,“公子所求为何?”

既然是谈生意,有付出自然就有回报。

“入股一品堂,抽纯利一成。”钟一山需要钱,想要成为左右朝局的人物,除了实力,还要有属于自己的势力。

军政财是重中之重,而以他现在的状况,只能先谋财。

“这未免……”屈掌柜犹豫之际。

钟一山已然拿起药包,“同样的消息,我到街尾那几间药堂,自信能拿到两成纯利,所以屈掌柜不必为难,告辞。”

眼见钟一山起身要走,屈靳咬牙,“成交!”

钟一山说谎了,同样的消息他不会卖给除一品堂之外的任何一家药堂,因为鬼医伍庸的存在,一品堂与其他药堂,自然不同。

离开一品堂,钟一山本想到抚仙顶换装,却在幽市撞见几个地痞。

未料想他还没来得及动手,便有数名黑衣人从天而降,直把那几个地痞打得抱头鼠窜,连爹娘都不认识。

大街上,钟一山冷眼看向对面一顶金轿,那些黑衣人此刻就站在金轿后面,恭敬待命。

轿边,一身着锦服的老者拄着拐杖走过来,“这位公子,我家主子说了,以后公子若在幽市遇事,大可到天地商盟来找我家主子。”

钟一山皱眉,“你家主子谁?”

“天地商盟,颜回。”老者恭敬开口时,钟一山心底微凛。

如果她没记错,天地商盟盟主便是颜回,前世她曾想把十三将的势力拓入幽市,却因颜回拒绝而不了了知。

毕竟朝廷与天地商盟有过协议,她不好过于强硬。

此刻钟一山奇怪的是,颜回何致对一个从未见过面的人,如此厚待?

“可有条件?”钟一山淡漠问道。

“没有。”老者应声。

事有异常必为妖,若前世,她定会探明究竟,但这一世,他欣然接受,“多谢。”

老者像是很满意的转回身,之后命人抬起轿,继续前行。

轿内,毕运不解,“主人这样直接帮钟一山,不怕他怀疑吗?”

“他会怀疑,但不会拒绝。”温去病抬手掀起侧帘,金色面具下,那双眼落在路旁的钟一山身上,即便隔着面罩,他依然能感受到钟一山那道寒凛的目光,“这么弱的他,若没有外力相助,何日才能报仇雪恨。”

轿帘垂落,温去病微微阖起桃花眼,“去问问屈靳,钟一山除了到一品堂取药,还说了什么。”

毕运领命,闪离。

前世今生,她这是第一次见到天地商盟的盟主,没想到竟也带着面具……

自抚仙顶换装之后,钟一山直接回了镇北侯府,刚巧在府门处看到几顶装潢明丽的轿子。

等他自后门回到铿锵院,方才从黔尘口中得知,老夫人当真找了几家闺秀过来,欲给钟勉纳妾。

既是给自己找姨娘,钟一山不过去看看,都对不起老夫人这番用心良苦。

新津院与铿锵院隔着整座后花园,待钟一山去时,里面刚好传来老夫人的笑声。

只不过这笑声在看到钟一山出现后,戛然而止。

“你来做什么?”外人面前,老夫人没把话说的那么难听。

钟一山脸上蒙着面罩,走进来时扫了眼那几位大家闺秀,最小的竟只有二八芳华,比他还要小上两岁,会不会太嫩了些。

“听说祖母要给父亲纳妾,一山过来凑凑热闹。”钟一山毫不客气坐到桌边,径自抬手倒了杯茶,“你们随意。”

几位闺秀听罢,面面相觑,皆了然。

站在她们后面的媒婆亦知道,眼前这位应该就是镇北侯府那个丑到出奇的嫡二公子,大家也都没把他放在眼里。

老夫人瞪了眼钟一山,便不再理睬,“勉儿乃镇北侯,入我侯府自然是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你们入府之后皆为妾,但好在上面没有夫人,规矩也就没那么多,我对你们也没有别的要求,大房什么都不缺,就缺个龙精虎猛的延续香火。”

几位闺秀听罢,脸颊泛红,含羞带臊。

“老夫人既然见了她们几个,觉得可以的话,是不是就定个日子?”媒婆欣喜不已,殷勤道。

就在老夫人点头之际,钟一山抵唇咳嗽两声,“日子不着急吧,哪日媒婆是不是也带着她们几个入宫,让我皇祖母瞧瞧?”

气氛有些尴尬,媒婆不明白,这是给镇北侯府纳妾,跟宫里能扯上什么关系。

钟一山笑了,“母亲不在,这给大房纳妾的事儿自是祖母说了算,可好歹也该知会皇祖母一声,免得皇祖母知道了,心情不好。”

“钟一山,你胡说什么!大房都走了多少年了?这事儿我们镇北侯府不管太后要人就……”要不是桂嬷嬷狠狠拉了老夫人一把,老夫人还不知道能说出什么混话!

管皇太后要人,亏得她能说出口。

若非侯府里有人心存不善,给甄珞郡主下了毒,鹿牙也不会凄惨半生,甄珞郡主如今生死不明,皇太后不找侯府要人,整个侯府上下都该烧高香。

钟一山懒理老夫人,看向那几个花样年华的女子时慢慢揭开面罩,脸上的紫色鱼尾胎记直把那几个姑娘吓的尖叫。

在来之前,他刻意让黔尘给他抹了揉烂的花汁,看起来更加猩红可怖,吓不死人才怪。

“嫁入侯府,你们吃穿不愁但也谈不上荣华富贵,侯府里除了我父亲,二伯那一大家子也借住着,开销自然有些吃紧,至于规矩,母亲不在,父亲常年住在军营,每日请安自是不用。”钟一山看着眼前几个被吓的面如土色的姑娘,笑了笑,“如祖母所言,本公子对你们也没什么要求,每日过来铿锵院与本公子热络热络,若你们不方便,本公子倒也愿意日日去找你们闲聊,反正冬日漫漫、长夜寂寥,在哪呆着还不是呆呢。”

“呜呜……媒婆,你不是说且等我嫁过来,一年也见不着这丑八怪吗?怎么……”最小的那位闺秀已经被钟一山吓哭了。

“谁是丑八怪?”钟一山佯装诧异看向媒婆,直把媒婆吓的打了个激灵。

“我不嫁了!呜呜呜……”随着最小那位闺秀跑出去,剩下几位也跟着离开。

媒婆是聪明人,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当下朝老夫人行礼,“小的告退。”

老夫人急了,“你们别走啊!日子还没定,咳咳咳……”

见老夫人咳嗽,桂嬷嬷急忙上前搀扶,“老夫人小心身子。”

“我小心个屁!钟一山,你是不是故意的?”老夫人一把推开桂嬷嬷,朝钟一山怒声吼叫。

“是啊,一山是特地过来瞧瞧祖母都给父亲选了什么样的女子,我觉得祖母眼光不错,刚刚那几个都还可以。”钟一山煞有介事点头,咧嘴笑时,那半张脸的胎记把老夫人都吓了一跳。

真是越发丑陋!

“祖母?”就在这时,门外钟知夏突然出现,声音甜腻暖心。

与贴心棉袄钟知夏一比,老夫人真是恨不得这病痨鬼马上从她眼前消失,最好永远也别出现!

真是不孝子孙!

“二哥也在呢,知夏给二哥请安。”

钟知夏如此乖巧懂事,看的老夫人直心疼,“给他请什么安,你快过来,到暖壶这儿烤烤手,外边冷吧?”

眼见老夫人看钟知夏时的满眼宠溺,钟一山目色寒凉,不在乎的人不在乎自己没什么,可若被在乎的人如此忽视,各中滋味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钟一山转身离开,该舍弃的时候,他绝对不会犹犹豫豫。

“祖母,知夏刚刚跟着父亲已经到太学院报名,半月后的入学考试,知夏一定能拔得头筹,给镇北侯府争光!”钟知夏的声音不高也不低,刚好能让走出厅门的钟一山听到。

“好好!咱们镇北侯府以后的荣耀,也只能靠着你们二房了……”

太学院,乃大周最高官学,朝中大部分文臣都出自太学院,武将也有半数是从这里走出来的。

院内分文府跟武院,每年招收的名额仅四十,文武各二十人。

鉴于它的权威跟地位,即便是想报名参加入学考试,也是有严格的限制,每户士族贵亲仅有一个名额,至于寒门学子,也必须要有当地官府下发的举荐文书。

回到铿锵院后,钟一山唤来黔尘。

“为何镇北侯府的入学名额,会落到钟知夏身上?”

严格来说,自钟勉继承镇北侯爵位那一刻开始,二房跟三房便该搬出侯府。

若非老夫人以‘父母在、不分家’的理由,硬把二房留下来,他们根本不该住在这里。

“回公子,您还在相国寺的时候,这事儿就让老夫人定下了,当时侯爷也点了头……”黔尘低嚅开口。

钟一山眸色寒凉,又是老夫人!

“公子,你问这个做什么?你该不会……也想报名吧?”连黔尘都是这个表情,难怪钟勉会点头。

钟一山怅然不已,凭鹿牙的本事,武院考试必是头筹!

“可是镇北侯府的名额已经被二小姐用了,这可怎么办?”黔尘忧心抬头。

“那这份荣耀,注定不属于镇北侯府……”

如果说鱼玄经是她复仇的开始,那太学院入学考试便是他名满天下的开始,所以不管用什么办法,他都要参加……

石室内,四角的夜明珠足有拳头那么大,案台上的金色面具被银白光芒反衬的璀璨如华。

温去病看着伍庸把手从自己腕处抽回去,抖了抖衣袖。

“毒素尽除,你可以安心活着了。”伍庸叩动机关,随轮椅转到铁药碾旁边,“没想到钟一山知道的还挺多,费适的消息怕是天地商盟都没查到。”

“一品堂若能成为皇商,屈靳就有机会与费适接触,到时你的药便可送到周皇嘴边,昏迷三年的周皇,也是时候该醒了。”

对于钟一山的这个消息,温去病亦觉惊讶,毕竟他查费适已半年有余,却没有任何进展,“半年内周皇若不能醒,那便谁也阻止不了朱裴麒称帝。”

“只要周皇能喝我的药,半年内一定会醒。”伍庸缓慢滚动药碾,淡淡开口。

温去病闻言,唇角勾起一抹温柔的弧度,“我就知道,当初救你,是我最正确的选择……”

偌大皇宫,亦如往昔般金碧辉煌,玉白地面再也看不到一丝血染的痕迹,那场宫变终究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在人们心中褪了颜色。

钟一山默声走在前面,心情沉重的无以复加。

十三将将主拼命相护的场景一幕幕浮现,十三具尸体被朱裴麒破腹拽肠时,她只能眼睁睁看着。

朱裴麒,此朝重生,我定叫你生不如死。

纵屠尽苍生,我亦再所不惜!

“公子,太子殿下……”

对面,一袭赤黄色蟒袍的朱裴麒在宫人的簇拥下朝这边走过来,钟一山被黔尘提醒,不由抬眸,心底恨意犹如地狱岩浆,翻滚如浪。

然尔弱小如他,只能隐忍。

“臣钟一山叩见太子殿下。”钟一山侧身,恭敬道。

朱裴麒早就注意到钟一山,与之前不同的是,此时自己这位皇弟脸上蒙着面罩。

“来找太后?”朱裴麒驻足,淡漠开口。

“回太子殿下,臣闲来无事,便想过来陪皇祖母聊聊天。”钟一山未曾抬头,他怕掩饰不住自己眼底的滔天恨意,徒惹猜忌。

朱裴麒看了他半晌,“难得你有这份孝心,以后便时常去延禧宫陪陪她老人家。”

就在这时,身后一宫女小心翼翼走过来,“太子殿下,太子妃这会儿在白衣殿怕是等着急了……”

朱裴麒闻声转眸,便见那宫女谦卑的缩了缩身子。

钟一山认得那宫女,是穆如玉的贴身婢女,秋盈。

“以后有事可直接入宫找本太子,皇太后上了年纪,还是别让她老人家为了些不相干的事费神。”朱裴麒薄唇浅抿,音色平静的听不出喜怒。

“臣恭送太子殿下。”钟一山礼数周全的欠了欠身,由始至终没有抬头。

待朱裴麒擦肩而过,钟一山方起身背对而行,没有一丝彷徨更没有回头看他一眼!

朱裴麒突然转眸,视线落在那抹羸弱的背影时,心底微沉……

延禧宫内,钟一山向甄太后道明来意。

他要报名参加太学院的入学考试,钟一山知道自己年纪大了些,而且镇北侯府的名额已经被占,这件事有难度。

若非万不得已,他亦不想给甄太后添麻烦。

但入太学院这件事,他志在必行。

相反,当钟一山提出这样的请求时,甄太后欣喜若狂。

在甄太后看来,自己孙儿能有这样的心思,她倍感欣慰。

“二公子放心,这不过是太后娘娘一句话的事儿,赶明儿老奴便替太后走一趟太学院,要张文府的报考名额。”孙嬷嬷端了盘冬日里鲜少能见到的荔枝,笑着搁到火炕的矮桌上,“太后觉得如何?”

“好是好……”甄太后把钟一山拉到自己身边,眉目慈祥,“一山啊,你若真有心入太学院,只要皇祖母一句话,你应该不用参加考核,皇祖母还有这个能力。”

钟一山知道甄太后好意,她怕自己若考不上,难免失意。

“不,一山想参加考核,这些年在相国寺孙儿也学了些东西,我想试试。”未及甄太后开口,钟一山看向孙嬷嬷,“不止文府,我还要报考武院。”

钟一山此话一出,孙嬷嬷不禁愕然,转尔看向甄太后。

“一山,太学院的考核可不是儿戏,考核那日朝中重臣也会到场。”甄太后颇为担忧。

“孙儿从未觉得它是儿戏,镇北侯府的名额既是给了钟知夏,孙儿此番入考太学院自然是代表皇祖母……”钟一山反握住甄太后那双苍老的手,“皇祖母放心,孙儿必定替皇祖母争一口气。”

“好……好!”甄太后喜欢钟一山眉眼中的自信,特别喜欢,“那日皇祖母定会到场。”

钟一山能看出甄太后慈祥笑容里极力隐藏的心酸跟感动,他亦心酸,亦后悔。

她当年早该让鹿牙摘下面具,让甄太后以鹿牙为荣。

可她又觉得来日方长,再等一等又何妨。

这一等,便再也没有机会了……

皇宫,白衣殿。

朱裴麒进来时,正厅无人,待他走进内室方见榻上躺着的妙人。

即便隔着锦被,依然可以看出女子凹凸有致的身材,尤其那张脸蛋儿,倒不是极美,却独有一种柔弱怜惜之感,让人忍不住心疼。

这会儿妙人蹙眉的神情,病如西子胜三分。

朱裴麒并不喜欢穆如玉,可没有她,自己未必能稳拿穆挽风。

当日若非这位好妹妹端给穆挽风一碗‘安胎’的汤药,纵有三千御林军,又是否真能制住那女人。

“臣妾拜见太子……”榻上,穆如玉勉强起身,却在下一秒落入朱裴麒怀里。

“御医可来过?”朱裴麒坐到床边,由着穆如玉靠在自己胸口,温声询问。

“来过,说臣妾气血郁结,已经开了药方……”穆如玉浅声细语,声音与身子一般娇弱。

这就是穆如玉的好,她比穆挽风更清楚作为一个女人的本分,更懂得抓住一个男人的心。

跟自己的夫君论英气论胆识也就罢了,竟还半点不输,穆挽风你知道自己错的有多离谱吗!

朱裴麒轻抚着穆如玉宛若瀑布的长发,“生气了?”

“臣妾不敢……”穆如玉这样说,眼泪却似豆子般噼里啪啦的掉下来,“臣妾知兄长定是做错事,太子殿下才会罚他。”

“他倒也没做错什么,只是惹了不该惹的人。”因为穆挽风的强势,朱裴麒才会特别喜欢穆如玉的这份娇弱,他喜欢被依靠。

“钟一山怎就成了不该惹的人呢?”穆如玉眼含泪珠抬起头,我见犹怜。

朱裴麒薄唇浅抿,“不是钟一山,是甄太后。”

穆如玉恍然,“可甄太后一向不问政事,太子殿下又何必看她脸色?”

“甄太后虽不问政事,但她能从一个受众朝臣反对的皇后,到受众朝臣敬重的太后不是没有原因,当年甄太后与皇祖父驰骋沙场立军功无数,尤其滇南一役,甄太后单枪匹马于万军之中夺敌将首级,至今提起来,朝中老将都还津津乐道。”

朱裴麒告诉穆如玉,如果能得到甄太后的支持,于他称帝百利而无一害。

而如今甄太后的眼里,就只剩下一个钟一山。

“臣妾明白,臣妾稍后便叫秋盈去哥哥那里提点一下,免得他又去找钟一山置气。”穆如玉的脸颊越发紧|-贴在朱裴麒胸口,“臣妾……”

“如何?”朱裴麒垂眸,温和浅笑。

“秋盈那个不懂事的丫头,时常在外人面前称臣妾为太子妃,臣妾都嘱咐她好多次,可那丫头就是不长记性……”穆如玉娇嗔开口,微嘟红唇。

朱裴麒唇角弧度越发深了几分,“她这么称呼你也没错,本太子不是早就许你太子妃之位了,只是现在穆挽风才死不久,时局还不稳定,册封的事只能暂缓,不过你放心,本太子答应过你的事,定不会食言。”

“臣妾不是这个意思……”穆如玉脸颊绯红,干脆将头埋进朱裴麒怀里,于是便错过了朱裴麒眼底那一闪而逝的凉薄。

太子妃之位定然不能是穆如玉。

当朝太子妃,大周未来的帝后,纵不是权臣之女,也定是名门之后。

而穆如玉身上所有的光环,就只有天下兵马大元帅的妹妹,而今穆挽风已死,这个光环已不存在。

穆如玉,注定只是侧妃,若她一直能这么听话……

且说钟一山离开皇宫时,已过酉时,若非他坚持,甄太后定要他留在延禧宫过夜。

只是身为外戚男臣不可于宫内留过戌时,这是规矩。

他不想授人以柄,而且他还要研习鱼玄经。

昨夜他看了差不多两个时辰,仍不得要领。

明明只是一幅功底深厚的泼墨山水,如何就成了武功秘籍……

第二日清晨,钟一山早早起来,因为他与孙嬷嬷约好,今日会到太学院填写报考文表。

原本依着甄太后的意思,是让孙嬷嬷把报考文表拿到宫里,但这么做有违太学院的规定,钟一山不想让别人觉得自己特殊。

太学院位于皇宫千步廊西侧,占地百顷,其内格局异常严谨,自学院正门而入,十二个须弥座,十二位古之大成者,左文右武各六位。

钟一山来了没多久,便见孙嬷嬷的轿子到了太学院门口,二人一前一后走进太学院,经过十二座雕像时看到两个半月拱门,左为文府,右为武院,瞧着不起眼,里面却别有洞天。

在他们面前,一座重檐飞翅的建筑赫然呈现,红漆绿瓦再配上殿前‘太学院’三个字,甚是庄严。

正式报名的时间为辰时三刻,太学院门外渐渐聚满了前来报名的学子。

“知夏,那个是不是你二哥?”人群里,一个穿着翠锦缎袄的姑娘,拉住站在身边的钟知夏,惊讶开口。

此为兵部尚书范鄞的嫡长女,范涟漪。

被范涟漪提醒,钟知夏这方看过来。

其实她来时便注意到钟一山,只是钟一山蒙着脸,身边的孙嬷嬷看着也面生,便没认出来。

再加上镇北侯府的名额给了她,钟一山根本不可能出现在这里,她便没多想。

这会儿仔细看过去,还真是!

“你二哥怎么会在这儿?他该不会是来报名的吧?”范涟漪朝钟知夏凑了凑,“这不是给你们镇北侯府丢脸吗!”

钟知夏与范涟漪是闺友,自然知道镇北侯府的那些事儿。

“也别这么说,指不定二哥觉得他本事比我大呢……”钟知夏轻描淡写说一句,引得范涟漪嗤之以鼻。

“一个又丑又废的病痨鬼,还妄想入太学院?我去会会他!”范涟漪虽出身将门,却生生被兵部尚书范鄞养出一身痞气,平日里嚣张跋扈惯了,从未将谁放在眼里。

这会儿见范涟漪走向钟一山,钟知夏樱唇微不可见的上扬。

“钟一山,你怎么会在这里?”范涟漪声音很大,周围人的视线一下子被吸引过来。

孙嬷嬷面露不喜,正想上前却被钟一山拦下来,“我在这里有何不妥?”

“当然不妥!你不配站在这儿!”范涟漪平日里只听钟知夏说这丑物,如何在侯里作威作福欺负自己妹妹,今日她便要替钟知夏好好教训这丑物。

“配与不配自有太学院教习作准,你也是前来报考的学子,实不该胡乱评断别人。”钟一山上前一步,气势凛然。

“本小姐怎么胡乱评断了!这里谁不知道你钟一山是大周第一丑废物,自小没读过书,就知道去相国寺敲木鱼!保不齐是上辈子造孽太多,这辈子生下来就急着去佛祖那儿赎罪!”范涟漪大声嘲讽,周围顿时窃窃私语。

“来太学院报名凭的是本事,谢姑娘既说我不配,那如何才配?”钟一山愠怒,面罩之下,薄唇紧抿一线。

“你报文府还是武院?文府的话你若对诗胜过知夏便有资格,武院的话,打得赢我!”范涟漪倨傲抬起下颚,嚣张至极。

钟一山不语,抬手朝范涟漪做了个请的姿势。

身侧孙嬷嬷有些担忧,却见钟一山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这方退到旁侧。

“找打!”范涟漪未料钟一山有这胆量,当即纵身跃起,脚踩凌空,飞脚直踹钟一山面门。

范涟漪欲报武院,武功自是不俗。

果然,范涟漪招式一亮,顿叫围观人眼前一亮,这样强悍的爆发力实属上乘。

对面,钟一山漠然凝视,黑眸如古井无波。

‘砰……’谁也没有料到,钟一山竟硬生接下这招,双臂螳住范涟漪临面一脚之际,无数烟尘自脚下腾起!

眼见范涟漪身体倒飞出去,钟一山顺势上前猛抓住她脚踝朝后一拽,倏然松手时身体轻盈跃起,待范涟漪重重摔到地上,钟一山足尖刚好落在她后背。

时间仿佛静止,周围死一样沉寂。

所有人都没想到,兵部尚书之女,竟然被整个大周公认的丑废物一招灭了!

“钟一山你混蛋!混蛋!”范涟漪被钟一山踩在脚下,狼狈不堪。

一侧,钟知夏知道钟一山会武功,当日在铿锵院时她见识过,只是没想到这么厉害!

“二哥,涟漪只是一时意气,你别跟她一般见识,好歹也要看在兵部尚书的面子不是!”钟知夏顾不得震惊,迈步过去想要扶起范涟漪。

钟一山松开脚时,范涟漪被钟知夏拉起来,扑净身上尘土。

“丑八怪!我跟你拼了!”范涟漪一张脸胀的通红,正要发狠却被钟知夏拉到身边。

“涟漪,你刚刚让着二哥,知夏在这里谢过了!”钟知夏说话时紧握范涟漪手臂。

周围那些看热闹的听到这句话,方才稍稍收起震惊,原来只是让着,如此钟一山的作法则有些咄咄逼人。

钟一山未作解释,冷眼看向钟知夏,“是不是还要过了妹妹这关,我才有资格报考太学院?”

“二哥说的哪里话,妹妹只是考生,哪有这样的资格,只是……报考太学院需要举荐书,妹妹昨日已经用了镇北侯府的名额,二哥今日怕是白来一趟了。”

如果范涟漪刚刚只是意义气事,引大伙儿看个热闹,那钟知夏这番话,却是将钟一山推至风口浪尖。

如果没有举荐书都可以报名的话,那太学院规矩何在!

眼见周围人,尤其是那些过来报名的寒门学子目露不善,钟一山不急于反驳,“怎么?妹妹也知道你用了本该属于我的名额?”

钟知夏脸色略白,“这是祖母的决定。”

“祖母糊涂,妹妹也跟着糊涂?朝廷下放的名额岂可随意转让,馈赠买卖皆不许,镇北侯府的名额即便闲着也不该落到你头上,父亲虽容二叔跟你们住在侯府,可不代表你们还是侯府的人。”

“当然,祖母既是把名额给了你,我不会追究,今日我来报名,顶的是皇祖母手里的名额。”钟一山不紧不慢走到钟知夏跟范涟漪面前,目色平静却透着不容轻视的威凛,“还有问题吗?”

偏在这里,不知人群里有谁喊了一句,“教习来了!”

众人寻声望去,只见一顶官轿停在太学院外,有侍卫上前掀起轿帘,一抹素白身影就那么悠悠然的走出来。

是他?

钟一山蹙眉之际,周遭一片哗然!

“温世子!果然是温世子!没想到传言是真的,温世子竟然在太学院当教习,我一定要考上太学院!”

“天下第一美男啊!这辈子若能跟温世子说上一句话,我死也值了!”

“是啊是啊!也不知道温世子是文府还是武院的,他教哪个我报哪个!”

钟一山注意到那些顶着花痴脸的女子多为士族,反倒是站在远处几个寒门女学子要冷静的多,颇得他赏识。

大周民风开放,太学院男女皆收,只是今日过来报名的女学子居多,男学子寥寥无几。

“知夏拜见温世子。”清雅的声音轻柔婉转,好似出谷黄鹂,钟知夏上前一步施礼,脸颊不自觉泛起霞光。

“你来啦!”温去病未理会钟知夏,径直走到钟一山身边,面容绝美,倾华潋滟。

钟一山下意识回头,见身后无人方才确定温去病是在跟他说话。

但是,他不想回答,一点儿都不想!

尤其注意到周围女学子疯狂嫉妒的目光时,他怀疑温去病是故意而为。

前世今生,穆挽风对这个男人都没有好印象。

除了长的好,简直一无是处。

“温世子,老奴是代表皇太后送一山公子过来报名,还请温世子多为照顾。”见钟一山不说话,孙嬷嬷当下过去,谦谨开口。

不管是甄太后还是她,都没必要巴结温去病,但为了钟一山,孙嬷嬷愿意弯这个腰。

“嬷嬷,我不用他照顾。” 钟一山不喜温去病,每每看到他那张时刻荡漾春光的脸,就想过去踹一脚。

韩在七国最为弱小,身为韩国皇子,温去病不思为韩国做些有意义的事,终日醉生梦死,混沌度日,半点进取心也没有。

“嬷嬷言重了,不过看一山公子天资聪慧,勇猛过人,应该也不需要本世子照顾。”温去病笑了笑,见厅门打开便走了进去,“想报名就排队,一个个的来!”

钟知夏跟范涟漪距离厅门最近,她们理所当然排在第一位,钟一山则站在她们身后,无关荣誉地位自己没必要争这个。

余下之人依次列队,直至所有人都站好,侍卫方才重新打开厅门。

厅内,温去病白衣翩跹坐在案台前,抬头朝厅门看过去时正与钟知夏四目相对。

眼见温去病笑若春风,钟知夏脸颊绯红,拉着范涟漪就要进去。

今日她虽是陪范涟漪过来报名,可归根结底是为了温去病,此前她花重金打听到今日负责报名的教习,正是这位世子爷。

“慢着,麻烦两位让一让,请一山公子先进来。”温去病的笑容依旧温和,却让钟知夏好似瞬间掉进冰窟。

“凭什么?”范涟漪火爆脾气蹭的窜上来,瞪大眼睛怒声质问。

“因为本世子愿意,如果范姑娘不服气的话,可以不报名。”温去病很耐心解释了原因,由始至终脸上都保持着风|-骚又优雅的笑容。

不报名就意味着放弃,而放弃太学院就意味着放弃范府未来的荣耀,范涟漪没有这个魄力。

范涟漪忍气退后一步,钟知夏却似被人封了穴道般站在那里,她不愿退这一步,她不愿相信在温去病眼里,自己娇女的魅力,竟比不上那丑废物的病痨鬼!

“知夏?”范涟漪叫了一声。

钟知夏粉拳在袖子里狠狠攥紧,指甲嵌入掌心亦不自知,她终是让步,否则还能怎样。

只不过对于温去病的好意,钟一山并不接受。

此刻站在案台前,钟一山冷冷看向温去病,“不是告诉你,我不需要照顾吗!”

诚然在铿锵院时温去病帮过他,但这不意味着他就要感激这个人。

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好,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恩义,温去病存的什么心思他还未知,谁能保证这不是个坑,不是引他入局的瓮。

“可本世子需要呵。”温去病递了张武院的表文给钟一山,“难得能跟甄太后攀上关系,这么好的机会本世子岂能放弃,一山公子随便填,不懂的随便问。”

钟一山懒理温去病,提笔按照文表上的提示利落填满,递回到温去病面前。

“嗯,不错,非常不错。”温去病收好表文,“下一个。”

“再给我一张文府的报考文表。”钟一山平淡开口,音色无波。

不止温去病,等在外面那些考生皆愣。

自太学院创建至今,文府武院一直都是分开的,考生也从来没有出现过同时报考两院的情况。

钟一山这是开天辟地,头一个!

“这个嘛……”温去病知道钟一山是谁,刚刚又见钟一山在外面露了身手,他理所当然觉得钟一山是冲武院而来。

这会儿听钟一山语出惊人,温去病多少有些意外,没听说鹿牙有才情呵。

“一山知道太学院没有这样的先例,但规定里也没说这样不可以。”钟一山打断温去病,“而且文府武院里的功课可以选学,一山自会排配好时间。”

温去病完全不觉得为难,直接递了张文府的表文过去,“你是甄太后的孙子,你说什么都有理。”

钟一山嘴角略抽,后脑滴汗。

待将表文填好,钟一山毫不留恋转身出去。

此刻门外那些报考的学子眼神不一,或羡慕妒忌,或鄙夷不屑,又或者只是单纯的震惊。

钟一山将他们的眼神记在心里,他要重建自己的势力,最需要的就是人。

皇宫,御书房。

自周皇昏迷之后,朱裴麒一直代为处理政务,已有三年。

这会儿见朱裴麒撂下最后一纸奏折,候在旁侧的老太监潘泉贵捧着拂尘上前一步,恭敬垂首,“太子殿下,御医院传来消息,说是费适断了德济堂的药材,改由幽市一品堂向朝廷供药。”

朱裴麒侧眸,容颜微冷,“原因为何。”

“听说费适查出德济堂药材掺假,老奴调查过,的确有些下等药材不是真材实料。”潘泉贵曾是御书房的殿外太监,自朱裴麒入主御书房之后,便将他提拔到内殿。

年过六旬的潘泉贵,至少在皇宫摸爬滚打四十余年,深谙其中门道,且为人世故圆滑,这也是他被选中的原因。

“不争气的东西!”朱裴麒轻斥,德济堂的钱掌柜算是他的人,每年他自德济堂得到的纯利,用于朝廷内外打点,绰绰有余。

就这么断了条财路,朱裴麒自然生气。

“太子殿下若开口,费适该不会驳了太子殿下的面子……”潘泉贵试探道。

“不可。”朱裴麒皱了皱眉,“本太子若为一个小小德济堂出头,难免惹人怀疑,你且派人查查一品堂的底,若干净便由着它去。”

潘泉贵心领神会般点点头,“对了,太子殿下之前让老奴多注意钟一山,今晨那位嫡二公子去了太学院,还填了报考文表,顶的是皇太后手里的士族名额。”

听到钟一山三个字,朱裴麒不禁抬头,“报的什么?”

“文府跟武院都报了。”潘泉贵据实开口。

朱裴麒惊诧半晌,硬是一个字都没憋出来,到底是谁给他的自信!

莫名的,他突然对自己这个弟弟,有了些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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