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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刻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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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醉仙楼在皇城非常有名,除了菜品新奇,还因为它能连续十几年长盛不衰在幽市开下去,毕竟能在幽市站住脚的酒楼并不多。

此刻三楼临窗雅间,范涟漪点了水晶肘子跟鸭羹,钟知夏又补了两道菜,便叫为店小二下去准备。

房门关紧,范涟漪当下扯着嗓子破口大骂,“你家那个臭不要脸的丑废物以为他是谁?同时报考文府武院,他这是要把你们镇北侯府的脸都丢尽了才算完!”

钟知夏冷眼看着对面闺友,心底泛起一丝鄙夷,若论丢脸,之前在太学院范涟漪真真是把兵部尚书的脸都给丢光了。

让钟一山只一招就给踩在地上,还有脸在这儿说别人!

“话也不能这么说,伯父对二哥报考太学院的事极为上心,若有伯父教导,保不齐就让二哥考上武院了。”钟知夏提起桌上紫沙茶壶,给范涟漪斟满,“之前在太学院……”

“之前在太学院是他运气好!再打一仗我肯定不会输给那个丑废物!”只要想到被钟一山踩在脚下,范涟漪恨的直咬牙。

这会儿店小二敲门,端了四盘菜还有些主食进来。

待其离开,钟知夏方不失时机说道,“以你的本事自然能考进武院,二哥嘛,文府他应该考不进去,但若让他侥幸考进武院……之前你们在太学院结仇,加上二哥是皇太后的亲孙子,又有伯父替他撑腰,我只怕他入太学院之后会找你麻烦。”

“呸!我怕他!”范涟漪拍桌,一脸不屑。

“你自然不怕他,我只怕二哥在太学院处处烦着你,你知道的,二哥身份特殊,你不好对他怎样……”钟知夏一遍一遍,不厌其烦的提醒跟引导。

终于在第五遍的时候,范涟漪开了窍,“那如果不让他考进武院,他就不会像苍蝇似的烦我了?”

钟知夏暗自吁出一口气,她就是这个意思。

“这个谁能说的准呢。”钟知夏故作无奈。

“我能!只要本小姐找人打断他的腿,看他还能不能参加武院!”范涟漪顿时觉得自己聪明绝顶,才会想到这么好的法子,“不过他到底是你二哥,你不会心疼吧?”

钟知夏相信范涟漪的这句话绝对不是试探,因为她没这个七窍玲珑的心思,“若在二哥跟你之间选一个,我自是选你。”

而且她知道范涟漪跟鱼市一个厉害的帮派有联系,鱼市虽不比幽市复杂,却也是鱼龙混杂的地方。

“就知道你对我最好!”范涟漪咧开嘴,笑着夹起一块水晶肘子,朝嘴里放时瞥了眼窗外,不由一愣,“那不是温世子吗?他昨日主持报考,按道理今日应该留在太学院才对,怎么跑来幽市了?”

听到范涟漪开口,钟知夏激动起身。

果然,视线之内那抹身影白衣如雪,长身玉立款款而来,惊为天人的绝世容颜,只一眼便会让人铭刻在心,一眼万年。

“你等我。”钟知夏扔下这句话,急忙跑出雅间。

她想问个清楚,明明那日自己将锦帕交给温去病时,他还很喜欢的样子,何以在太学院,温去病的态度突然变得那么冷淡。

又或者这不过是个借口,她只想跟温去病说话,哪怕一句也好!

大街上,温去病正跟其他国的几个质子三两成群走在一起,因为离的远,钟知夏并没听清他们在聊些什么,只能听到从他们中间不时传出来的笑声。

那些质子穿着都十分讲究,却唯独温去病最为显眼。

毫不夸张的说,温去病纵一身破烂,亦难掩绝世风华。

见他们走过来,钟知夏深吸口气强自镇定,之后盈盈浅步走过去,“知夏拜见温世子。”

钟知夏点名指姓,那些质子自然明白,识相先行一步。

温去病则看向钟知夏,温润薄唇微微勾起,笑容灿若朝阳,“钟二小姐找本世子有事?”

钟知夏已经很努力让自己维持淡定的状态,可脸还是不自觉的红了,“知夏刚刚在醉仙楼上面吃饭,正巧看到温世子,就想着下来问温世子,可还喜欢那锦帕,若喜欢知夏便再绣一条。”

温去病看了钟知夏一会儿,那神情就像是……

忘了。

钟知夏眼中期待渐凉,有些心急开口,“就是世子去镇北侯府那日,后来世子出门知夏送给世子一条锦帕,当时你还说很喜欢。”

“哦!”温去病恍然,“那个锦帕?”

钟知夏重重点头,“若世子喜欢……”

“不是我喜欢,是吴国世子,吴永卫喜欢。”温去病看了眼走在前面的几位世子,刻意朝钟知夏身边凑了凑,“之前吴永卫跟我念叨过对二小姐的刺绣特别欣赏,那日正巧二小姐好意相赠,我也就做了个顺水人情……”

说起这事儿,温去病还要感谢钟知夏,如果不是那日的锦帕,他还不知道要被吴永卫烦到什么时候。

至于吴永卫为什么让他出面要锦帕。

拿吴永卫的话说,长成你这样的很少会被女人拒绝吧……

此刻钟知夏顺着温去病的视线看过去,前面那些质子中,果真有一位披着黑色狐裘的公子朝她看过来,一脸讨好的笑意。

钟知夏漠然收回视线,勉强忍着才没让那份委屈表露在脸上,“是吗。”

“生气了?”温去病颇为歉疚,“这件事去病做的不对,二小姐若怪我也是应当。”

“没有,不过一条锦帕而已……”钟知夏怎会不失落,那帕子绣的是鸳鸯戏水。

“那就好!”温去病释然勾起薄唇,舒了口气,“我知道二小姐填了文府的表文,好好努力,希望半月后我能在文府看到二小姐。”

“一定!”钟知夏闻声抬头,失落的目光重现光芒,“我会拔得这一届文府头筹,定不叫温世子失望。”

温去病浅笑,“但愿如此。”

直至温去病走远,钟知夏视线亦未从那抹雪色身影上移开,贪恋至极。

她喜欢温去病,这样如谪仙一样的美男子,谁会不喜欢。

而她又不仅仅是喜欢,她想跟这个男人长长久久的在一起……

同在醉仙楼雅间,穆惊鸿冷眼看向楼下那抹纤柔身子,视线慢慢远移落向温去病,拳头被他攥的咯咯响。

他没想到钟一山所言为真,他的知夏妹妹竟然真送了条帕子给温去病。

区区一个韩国质子怎么配!

就说温去病正想追上吴永国他们,却在人群里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于是走过去。

因为与钟勉约好一起用膳,钟一山自皇宫回来顺路转到幽市,买些好酒。

此刻看到挡在自己面前的温去病,钟一山无语,淡漠而立。

“二公子,好巧!”温去病顶着那张帅裂苍穹的俊雅容颜,在钟一山面前笑成了一朵花,数秒之后,一股成群乌鸦结伴从他头顶飞过的错觉,缓慢攀升。

“咳,二公子这是想去哪儿?幽市我熟,要不要我陪你?”某些时候,温去病自我化解尴尬的能力特别强。

“回府。”钟一山的意思是,不用。

“巧了,我也刚好要回府。”温去病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自己脸都红。

巧在哪里……

钟一山懒理温去病,绕过他走出幽市。

他还没有准备好要用怎样的心态,与钟勉一起用膳。

因为黔尘告诉他,自上次钟勉入铿锵院至今为止已有两年。

两年时间,钟勉从未打听过自己儿子的近况,只怕是已经忘了自己还有一个儿子。

父子关系淡薄到如此,穆挽风还是有些怨,有些替鹿牙不值。

温去病并没有因为钟一山的冷淡,而放弃自己不要脸的坚持,紧跟过去,笑意如春,“二公子既然同时报了文府武院,想必是很有把握吧?”

“没有。”

对于温去病,钟一山并未过分沉默,毕竟报考太学院那日,如果不是温去病行方便,他要费很多口舌。

做人,有时候还是不要太绝为好。

温去病闻声,眼角肌肉控制不住的抽了抽,“其实二公子如果现在后悔的话,有我在就还来得及。”

钟一山止步,“我为何要后悔?”

居然是反问,如果不是碍于身份,温去病都想反问回去,为何后悔你自己不知道啊!

文行还是武行你自己说说看啊!

温去病忍了,“不后悔也没关系,二公子一定会考的很好。”

“你怎么知道?”钟一山真心发问之后,温去病就崩溃了。

“猜的。”温去病尬笑,不然他还能怎么说。

行至幽市尽头,钟一山先一步上了马车。

温去病则跟在后面,十分认真向钟一山诠释了‘巧’的定义。

“一会儿马车出了幽市穿过玄武大街,朝左拐两条街之后就是世子府,二公子再朝右拐三条街就能回……”

温去病才一抬腿话还没说完,钟一山的马车已然扬长而去,落了他一身灰……

皇城东北处那座昔日里傲然屹立的元帅府邸,依旧辉煌。

只不过名字有所改动,从元帅府变成了穆府,住的着是穆惊鸿。

这会儿秋盈终于把那位殿前司指挥使大人给盼了回来,于是将自家主子交代的事情,原原本本重复一遍。

“除了别去惹钟一山,太子妃还让奴婢提醒大人,您是有婚约在身的人,定都侯的嫡长孙女虽长相不如钟知夏,可身份比她矜贵,大人莫因一时喜好坏了自己前程,更不能得罪定都侯,毕竟因为这层关系,定都侯一直极为支持太子妃……”

“闭嘴……你闭嘴!什么叫身份矜贵?这世上没有人比知夏更矜贵!如玉明知本指挥使喜欢知夏,却偏让太子把别的女人指给我!说是为本指挥使考虑,她根本就是在为自己考虑!”

穆惊鸿喝了酒,这会儿被两个丫鬟搀着还有些站不稳当,尤其那双混浊眼睛里泛起血丝,看着有些吓人。

白日在醉仙楼下的一幕,令他妒火中烧,知夏竟然喜欢温去病,一个落魄世子都不知道能活到几日,怎能跟他比!

“大人莫不是真想娶钟知夏?”秋盈慌了,如此她家小姐势必要失去定都侯的助力,搞不好还得反目成仇。

眼下太子殿下还未封妃,这其中变数颇多,自家小姐万不能冒这样的险。

“本指挥使非知夏不娶!温去病若再敢靠近知夏半步,我千刀万剐了他!该死的温去病,我早晚杀了他……我一定要杀了他……”穆惊鸿喝多了,秋盈的话他根本就没过脑子。

秋盈也看出这点,当即让两个丫鬟把他扶下去休息,自己则急忙回了宫里。

正所谓酒后吐真言,穆惊鸿对钟知夏的心思当是不假,她须将此事告知主子,免得误了大事……

天将暮色,玉兔东升。

在屋子里看了好一会儿鱼玄经的钟一山将画卷收入暗格,唤来黔尘。

“打听的如何?”钟一山依旧没有摸索出鱼玄经的真谛,只有些模糊的想法在脑子里徘徊,一时难以理清。

“回公子,这两张分别是今年报考文府跟武院的考生名单。”黔尘将名单递过去,忐忑看向自家公子。

钟一山瞄了眼名单,表示满意。

今晨钟一山给了黔尘一些银两,吩咐他去太学院,不管用什么方法,都要弄到文府跟武院的考生名单。

除此之外,钟一山没给出任何提示。

事实证明,黔尘是可造之材。

重生一世,她求的是逆天,身边不留胆怯之人。

“做的很好。”钟一山不问过程,只在乎结果。

“公子,你要这名单有什么用呢?”黔尘得到肯定,忐忑尽消,脸上还有露出一丝小骄傲。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钟一山拿起名单各瞄两眼,上面的名字大部分他认得,多为士族贵胄的直嫡系,余下便该是各省各地的寒门学子。

钟一山脑海里忽然浮现出那日太学院外站着的几名寒门考生,身上自带的那股清傲之气他很喜欢,若有机会当收为己用。

“公子不用太担心,只要能排到前二十名,公子就能顺利入太学院。”黔尘的愿望很简单,也容易满足。

但钟一山不可以,入太学院是他一战成名的关键!

他求的是第一名,无论文府武院,他都要拔得头筹……

幽市。

一品堂的石室内,伍庸瞄了眼坐在案台对面的温去病,满眼嫌弃。

“你这几日是不是来的有些勤了?”伍庸在配药,屈靳已经在费适那儿拿到太医院开给大周皇帝的药方。

药方没问题,然而药效全无的原因只有一个,熬药的手法有问题,伍庸所能想到的办法就是在入宫的药材上动手脚,以保证熬药期间药效不会被煮飞掉。

“过来找你要件宝贝。”温去病漫不经心拿起案台上的紫色玉瓶,打开嗅一嗅,香气扑鼻,“这是什么东西?”

“媚药,四海楼花魁海棠专订,用于欢|-好的药,闻一闻……”伍庸回头时某人已陷迷蒙状态,“旁边黑色玉瓶里装的是解药!”

温去病猛一摇头,急忙抓来解药一通狠吸,“这么不正经的药你也配?”

“药案上几百个玉瓶你偏拿这一瓶,到底谁不正经。”伍庸哼了一声随即开口,“我没宝贝。”

“本世子听说你手里有一枚乌龙丸,洗髓伐骨,通经扩脉用的,给我。”温去病说的十分自然,且无半分忸怩之态。

后来某一日,钟一山跟温去病坐下来聊到脸皮这个问题的时候,温去病无比惊奇看他,脸皮是什么东西?

“我上辈子该你的吗?”伍庸怒了,扔了药杵瞪向温去病。

温去病搥腮思忖好一会儿,点点头,“该。”

伍庸瞬懂,是的我该!

谁让我上辈子把你生下来,还没养大就把你卖到烟花巷子里被人糟|-蹋了几百遍,当爹的对不起你了啊!

伍庸脑补爽完之后,将乌龙丸交到温去病手里,“给谁的?”

“钟一山,他报了太学院的入学考试,文府本世子自信他能第一,武院未必,谁让他中毒了呢,不过有你这宝贝,他应该可以排到前二十名。”温去病收起乌龙丸,正色开口。

伍庸疑惑了,钟一山身中剧毒影响内力,纵是解毒内力也不可能完全恢复倒是真的,但没听说鹿牙有才情啊,“你怎么知道他文府考试能第一?”

温去病一副天机不可泄露的表情站起身,好看的桃花眼笑起来招蜂引蝶一般,“不告诉你。”

伍庸‘切’一声,“懒得理你。”

侯门深府没秘密,钟勉到铿锵院的事很快传到二房耳朵里。

这让钟知夏有些坐不住了,诚然她在范涟漪面前说过大伯会教导钟一山,可那是她胡乱编的,怎么就成了真的。

这会儿,房门开启,一个身穿锦色缎袄的中年女子走进来,手里提着食盒,“听禾画说你不舒服,娘来看看你,顺便给你拿些吃的。”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钟知夏的母亲,二房正室陈凝秀。

柳叶弯眉,杨柳细腰,三十几岁的年纪能有这般风韵实属难得,只是那双吊梢眼,看着就是刻薄相。

前两日陈凝秀为讨好老夫人,打着上香祈福的名义在寺庙里偷了几日懒,才回府便听说钟一山的事儿,“跟个丑废物置什么气,气坏了身子还不是自己的。”

“娘,这次钟一山从相国寺回来整个人都不一样了,你没听说吗,大伯竟然主动去铿锵院找钟一山,这可不是好兆头!”钟知夏担心道。

陈凝秀从食盒里端出莲叶羹跟梅花香饼,推到钟知夏面前,“去了又怎样,就算钟勉再厉害,也不可能在短短半月内,让钟一山考上太学院,镇北侯府的脸面还不是要靠你来争。”

“话虽如此,可女儿终究是女子,争的也只是一时荣耀,但哥哥不一样!”钟知夏下意识瞄了眼窗外,“之前我跟祖母渗透过,若长房没有人才出来,便让哥哥跟着大伯多学习,日后继承爵位,也好沿袭镇北侯府的百年名声。”

陈凝秀眼睛一亮,“老太婆怎么说?”

“祖母当然愿意,可这事儿得大伯点头,如今大伯主动去铿锵院,说明对钟一山还没死心,若真让那丑废物考上太学院,镇北侯的爵位我们便不要宵想了。”

大周民风开放,女子继承爵位不是没有先例,长房的钟无寒没资格,就只剩下钟一山,否则这镇北侯府的爵位便要易主了。

陈凝秀蹙眉,“想让你大伯对钟一山彻底失望,除非……钟一山不是他亲生的儿子。”

“娘且想想,甄珞郡主当年在怀钟一山之前,可有什么异常举动。”钟知夏把话说到这里,陈凝秀便清楚了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

待陈凝秀离开,钟知夏方才有胃口喝下桌前那碗莲叶羹。

她不能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范涟漪身上,倘若钟一山躲过那一劫,身世不明这件事也足以让他再难翻身……

鬼医伍庸的药已经连喝五日,钟一山脸上的紫色鱼尾胎记越来越淡。

此刻走在玄武街上,钟一山掩在面罩下的薄唇微微勾起,他原想到抚仙顶换装去幽市,只怕是要耽搁了。

人来人往中,钟一山身形忽闪几下,骤然消失。

少顷,从几个摊子后面窜出来的大汉聚在一起,为首之人面露凶相,“人呢?”

“刚刚明明就在前面!”身侧长相猥琐的瘦猴挠头应道。

“走不远,追!”

玄武街上,十几个裹着褐色棉褂的汉子横冲直撞,终在一处巷口停下来。

偏巷深处幽静无声,唯一羸弱公子孑然而立,雪色长袍随风鼓荡,风姿卓绝。

看着将自己围在中间的陌生脸孔,钟一山清冷抿唇,“谁派你们来的?”

“死人不需要知道太多。”为首者一声令喝,十几人各自亮出兵器,凶狠冲杀过来。

钟一山唇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想杀他也该找些正经货色!

‘砰……’

一柄青色大剑与钟一山自腰间甩出的软剑在半空相撞,火花迸溅,摩擦时发出刺耳蜂鸣。

到底是死前曾站在巅峰的女人,钟一山出剑极快,翻手回斩间带着不留余地的绝厉!

寒风陡袭,钟一山迅速伏低,皓腕背于身后狠刺过去!

‘噗……’背后那人未及反应,软剑已从他胸口抽出,直接抹上另一人喉颈……

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巷子里突然变得异常安静,钟一山提剑走向地上奄奄一息的凶脸汉子,雪色长袍染上几滴鲜血,犹如腊月绽放的红梅,妖冶绝艳。

“别……别过来!我知道谁想杀你,只要你放过……”

寒光起,半空中拉出一道长长的血线,地上之人再无声息。

钟一山收剑,视线落向凶脸汉子摊开的掌心,有枚枣钉,“可惜我不想知道了。”

就在钟一山欲离开之际,猛然抬头!

对面屋顶上,一抹雪色身影映入眼帘,俊美如谪仙的容颜,精致如雕的五官。

温去病委实长了一副难得的好皮相,可钟一山就是看他不顺眼。

眼见钟一山无视自己走开,温去病愣了愣,“本世子这么个大活人,二公子不会装作没看见吧?”

待温去病飞身落在钟一山面前,某人脸色比刚才还要寒上几分,“温世子既知我装作没看见,又为何自作多情的跳出来?”

丑人多刻薄!

温去病露出万年难得一见的尴尬表情,嘴角略抽,“二公子跟他们有仇?”

“你在提醒我杀人灭口?”隔着面罩,温去病看不到钟一山脸色,但自那双眼里溢出的冰冷他感觉到了。

没记着他跟鹿牙结过仇呵。

“如果二公子肯陪本世子吃顿饭,我倒可以考虑睁只眼闭只眼。”温去病眸带笑意,颀长身形端的一派玉树兰芝。

钟一山觉得可以动手了,却在出掌之前听到温去病补了一句,“本世子有暗卫,二公子也见过。”

是的,他见过,而且暂时打不过。

见钟一山身上隐隐泄出的凌厉之气渐消,某人无比绅士站到旁侧,做了个‘请’的姿势。

温去病唤来轿子,选的是幽市醉仙楼。

这会儿坐在三楼雅间,钟一山刚好能从窗缝看到斜对面的一品堂。

也不知伍庸有没有借费适的关系,打探到周皇病情如何,若他半年内不能将周皇治好,朱裴麒只怕要登基了。

温去病注意到钟一山的视线,却佯装不知,吩咐店小二快些上菜,“二公子来过这里吗?”

“说正事。”钟一山低下头,端起身前紫釉茶杯。

已经不能好好聊天了。

温去病深吸口气,自袖内取出一个用红绸系紧的书卷,推到钟一山面前。

钟一山瞥过去时,眉微蹙。

她认得那书卷的纸张出自育心堂,这种宣纸薄如卵膜,坚洁如玉,乃太学院专供。

“文府今年的试题。”温去病看向钟一山时,脸上的笑容慢慢放大。

照钟一山的脾气给他磕头应该不可能,但‘谢谢’两个字一定会有,他等着!

钟一山呆了半晌,缓慢抬头时眼底透着毫不掩饰的震惊,“你认真的吗?”

“除了试题,这上面还有本世子精心准备的答案,只要你能把它们背下来,定会在文府笔试中拔得头筹……”

钟一山突兀攥起桌上书卷,打开窗户狠掷出去,那书卷在空中划出一道长长弧度,跟温去病拉出的尾音一样长。

倏然,黑影闪过。

温去病音落时,毕运已然将书卷重新搁到桌上,遁隐。

“钟一山!你干什么!”温去病气的想哭。

“这句话该由我来问,温世子想干什么?泄露考题轻则发配,重则腰斩,即便你是韩国质子,该杀的时候也绝对不会有人手软。”钟一山反倒给气笑了,温去病这是拿性命在作死。

终究是烂泥扶不上墙,为了借自己巴结皇祖母,眼前这厮简直无所不用其极。

温去病扶额,胸口那颗翡翠白玉心碎一地,“二公子没感觉到我这是在帮你吗?”

“我说过需要你帮?”钟一山冷眼看向温去病,心底那份厌恶多了几分。

“我若不帮,你如何考入文府?”温去病扫过书卷,视线落在钟一山身上,“前途跟尊严哪个重要,我希望你能明白!”

钟一山站起身,明眸覆霜,缓慢启唇,“如果连命都没了,前途跟尊严哪个重要?”

心陡痛,温去病知钟一山说的是谁。

“二公子莫急,既然这个用不着,本世子再换一个。”温去病将那份书卷收回来,从袖内掏出一个小巧精致的纯金方盒,“这里面的乌龙丸,能让二公子的内力在半月内提升三成,如何?”

这次温去病没指望钟一山谢他,别扔就行。

钟一山不齿温去病作为,但在听到乌龙丸的作用时,还是动了心。

他能一招灭掉范涟漪,不是他有多厉害,而是范涟漪并非强敌。

那份武考名单里,至少有十人功夫在范涟漪之上,以他现在的状态,入不了前五。

钟一山原打算今日去找伍庸讨药,现在看,似乎不用那么麻烦。

“出个价。”钟一山视线落向乌龙丸,淡漠抿唇。

温去病狠狠吸了一口气,还好他肯要。

“可本世子不差钱。”在周国,质子没有地位但却衣食无忧,朱裴麒断不会在这方面授人以柄。

“你缺什么?”钟一山想要那枚乌龙丸,但凡能付得起的代价,他不会拒绝。

“缺你。”温去病真心的,以他的身份不可能在周国崭露头角,钟一山则不一样,所以他需要借钟一山之手,搅动周国朝局。

钟一山眉目陡寒,“世子觉得一山好消遣?”

某人又有了想暴打温去病的冲动,彼时将这厮从韩国押回周国,他非但没像其他国质子那般悲壮,反而兴高采烈,手舞足蹈,明明他母妃已经在城楼上哭的肝肠寸断。

“不不不,本世子的意思是,他朝二公子考入文府,若能选中‘棋’,我便将这枚乌龙丸双手奉送。”

其实温去病觉得钟一山不该多想,以他如此正常的审美观,想要消遣人根本找不上眼前这位……除非他瞎了。

温去病想了想,瞎了也找不上……

文府分八室,琴棋书画诗酒花茶,每室一位教习,温去病为棋室教习,也是唯一的一位以教习身份,随意出入太学院的非周国人。

究其原因,这厮在韩国时棋艺便是出了名的高,在周国至今无人能及。

钟一山看了眼温去病,正所谓善棋者善谋,当年她将这厮带回周国之后,曾让十三将密切注意过此人,得出四字结论,纸上谈兵。

他也就是棋艺精湛而已,丝毫不会将棋艺中的妙处用到自己身上,否则当年从韩国接回来的,也不会是他。

对于这一点,朱裴麒跟自己的想法倒是不谋而合。

所以当年周皇恩准温去病入太学院时,朱裴麒并没有反对。

“成交。”钟一山拿起桌上纯金方盒收入袖内,转身欲走。

温去病愣住,“还没上菜呢!”

钟一山没说话,挥挥衣袖,离开时不带半点温度。

看着吱呦作响的房门,温去病不禁抖了抖身子,好冷……

鱼市跟幽市不同,想要在这里混的风生水起,必要有朝廷的支持,食岛馆便是其中之一。

此刻馆内正坐着一人,手里茶杯被她狠狠摔到地上,“你们怎么办事的!”

林飞鹰瞄了眼座上那位贵千金,越发卑微低下头,“是老朽疏忽,没想到钟一山武功那么高。”

“呸!他一个丑废物武功能有多高!分明是你们敷衍本小姐!”范涟漪狠狠瞪向立于旁侧的老者,灰色锦袍,鬓角银霜,脸上皱纹多集中在眼角跟眉心,当是常年处于深思中才会形成的面相。

“老朽不敢。”林飞鹰谦卑俯身。

“哼!”范涟漪猛站起身,冷眼看向老者,“警告你,这件事不许让我父亲知道,还有!钟一山的事不用你们插手了,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一群废物!”

林飞鹰没有反驳,直到范涟漪离开方才直起身子,如鹰隼般的黑眸望向门口。

身后有脚步声传过来,黎啸天却未转眸。

“父亲,范涟漪欺人太甚!我们折损十来个兄弟,她一个谢字都不说,竟还骂我们是废物!”来者不是别人,正是林飞鹰爱子,林书凡。

林书凡穿着一袭湛蓝色长袍,身材匀称,五官俊朗,肌肤呈现淡淡的古铜色,看上去颇有几分英姿。

“谁让她是范鄞的女儿,由着她吧。”林飞鹰长吁口气,转身看向自己儿子,“这些年如果没有范鄞支持,食岛馆根本不可能在鱼市站稳脚跟。”

“我们又没亏待他,钱跟消息我们一样都没少他!”林书凡愤懑开口,眼中带着江湖人惯常的愤世嫉俗。

林飞鹰苦笑,“位高者,权重。范鄞可以选择鱼市里任何一个帮派,钱跟消息没人敢少了他,可食岛馆若被范鄞抛弃,便会在鱼市消失。”

鱼市里大大小小的帮派几十个,朝中权贵无论怎么选,都不会选择一枚弃子,亦不会为了在他们眼里微不足道的江湖帮派,而伤了同僚之间的关系。

失去范鄞,则意味着食岛馆将不复存在……

且说范涟漪离开鱼市后去了镇北侯府,她告诉钟知夏打算留着钟一山的腿再爬几日,且等半月后武院擂台上,她要亲自让钟一山好看!

钟知夏敷衍陪笑,心底却道是范涟漪失手了。

好在她有后招,倒也不在乎这一时得失。

范涟漪唠唠叨叨好一阵,才从钟知夏的流芳阁离开,待其走后,钟知夏转身去了老夫人那里。

想要证明钟一山非钟勉亲生儿子,老夫人是最大助力,无论如何她都要让老夫人彻底讨厌那病痨鬼,讨厌到根本容不下。

这会儿回到世子府的温去病,有些懒洋洋的靠在椅子上,手里捧着暖手炉,望着窗外发呆。

凤钟一山对他是有多警惕,竟然拿乌龙丸去找伍庸鉴定。

早知如此他费什么劲呢,让伍庸直接给钟一山不就得了。

“毕运啊,本世子长的像坏人吗?”温去病如骨瓷般的玉指抚过脸庞,感慨不已。

“不像。”

书房里没人,唯一阵清冷声音从屋顶突兀响起,分外诡异。

“毕运啊,本世子跟你说话的时候,你能不能屈尊露一面,你这样若被别人看到,会以为本世子是个傻子你知道吗?”温去病音落时,毕运现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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