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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金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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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北侯府,新津院。

老夫人边替钟知夏擦眼泪,边抬头看向桂嬷嬷,“那病痨鬼还没过来?”

“回老夫人,已经派人去叫了。”桂嬷嬷恭敬道。

不多时外面传来脚步声,钟知夏知道是谁,哭的越发伤心,“祖母……呜呜呜……”

“一山拜见祖母。”

“跪下!”老夫人在看钟一山时,眼中那份慈眉善目顿时变成嫌弃跟厌恶。

原本两看两相厌,钟一山打算与侯府里这位老夫人井水不犯河水,倒是他想简单了。

“一山做错什么了?”钟一山挺直背脊,面罩之下神色如冰。

老夫人显然还没适应钟一山的改变,指着他的手指抖成织布机,“你还敢顶嘴?我问你,前日碧澜园赏雪你去没去!”

“去了。”

“那你有没有看到姓马的那个小泼货推知夏?”老夫人措辞粗鲁,面相亦狰狞的不忍直视。

“看到了。”钟一山冷漠应声。

“你看到了为什么不拦着?不拦也就算了,还跳进湖里去救马家丫头,怎么不见你去救自己妹妹!”老夫人怒目横对,仿佛把钟知夏推进碧湖里的人是他。

旁侧,钟知夏亦梨花带雨的看过来,凄凄惨惨,“二哥为何不救我?我们是一家人啊……”

钟一山无语,又是一个厚脸皮的主儿。

“我不救你,是让你长点儿记性,拿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早晚是要还的……”

钟一山似有深意提醒钟知夏,转尔看向老夫人,“至于马予曦,她若真有个三长两短,定都侯未必会拿父亲怎样,却一定会想办法弄死二叔,毕竟总该有人给他孙女偿命。”

两句话,堵的钟知夏跟老夫人哑口无言。

“那你也不能……把你妹妹一个人扔在那儿!”老夫人愤恨说道。

“当时妹妹是一个人吗?我不知道,我从湖里出来冻的要死,因体虚畏寒,就先回府了。”钟知夏的话异常讽刺,当时在场的人简直不要太多。

钟一山毫发无损从新津院出来后,便离府去了抚仙顶,府上的事都是小事,他心里的事,才是大事……

定都侯府,水月轩。

马予曦那日掉进湖里呛了几口水,被救上来没多久便不省人事,回府当晚染了风寒,昏昏沉沉睡了两三日。

“小姐,你醒啦?”房门开启,映雪端着姜汤走进屋子。

马予曦心疼映雪,之前她跳碧湖是想一不作二不休,豁出这条命不要,也不能嫁给穆惊鸿,却未料映雪紧跟着跳下去救她,这丫头明明也不会水。

“你这傻丫头,下次别犯浑知道吗!我掉进湖里那些人总不能看着我死!倒是你……”马予曦素来没把映雪当作丫鬟,但在世人眼里,尊卑有别。

“奴婢这条命是小姐救的,若能替小姐死了,奴婢觉得值。”映雪端过姜汤,眼中异常坚定。

马予曦把姜汤接过来,抵唇时若有所思,“听说是镇北侯府的钟一山把咱们救上来的?”

“嗯!是他!奴婢敢肯定在水里看到的就是他!”映雪像是在回想什么,“还有……奴婢当时被范涟漪拍了一掌,险些不敌,幸亏有人朝她扔橘皮我才把她制服了,看方向好像也是钟二公子所为。”

“钟一山……”马予曦端着姜汤,美眸微蹙,“他有什么理由帮我?”

“奴婢觉得,钟二公子不像外面传的那样丑陋废物、一无是处,他是很好的人。”得人救命之恩,映雪自是记着钟一山的好。

“近段时间皇城里关于他的事,传言不少,听说他报了这一届的太学院入学考试,而且同时报了文府跟武院,这跟之前的他很不一样。”马予曦凝眸片刻,喝了口姜汤。

“奴婢希望他能考进太学院。”映雪鼓起一张小脸,眼中尽是虔诚。

马予曦看了眼映雪,略有些苍白的唇带出浅淡笑容,“是的,不管他在别人眼里如何,在我们眼里,他是我们的救命恩人。”

有些事经不起细究,马予曦将碧澜园发生的所有事仔细揣摩之后,开始怀疑给她写下‘斗夏’二字的人就是钟一山,毕竟有太多巧合无法解释。

或许她该当面问问,亦或当面拜谢……

皇宫,白衣殿。

自碧澜园之事传出来,定都侯又当众退婚,穆如玉这两日把宫里能摔的东西都摔了。

夜不能寝,食不下咽,整个人憔悴许多。

这会儿秋盈走进来,见自家主子在贵妃椅上小憩,没敢吭声只默默守在旁边。

“又有什么事。”贵妃椅上,穆如玉双目闭阖,红唇微动。

“是定都侯,他差人把消息送进后宫,说是明日午时想跟小姐见一面,地点定在幽市醉仙楼。”秋盈小心翼翼开口,生怕惹主子不高兴,这白衣殿已经没有可摔的东西了。

穆如玉慢慢睁开眼睛,阴冷眸光紧盯着身前的翡翠矮案,秋盈心知不妙正想要不要开口,便见自家主子豁然起身,将矮案猛一掀翻,狠狠砸倒在地上。

“那个蠢货没长脑子吗!是谁给他的胆子敢把马予曦推进水里?是谁让他去救钟知夏!他把本宫的话权当放屁了不成!”穆如玉双眼赤红恼羞成怒,看那矮案碎的不彻底,硬是上前又踩两脚。

秋盈特别谨慎走过去,“小姐莫气,指挥使已经得到教训,下次应该不会……”

“还下次!先想想这次该怎么办!”穆如玉狠吁口气,眸色渐沉,“定都侯约本宫,必是因为此事。”

秋盈慌了,“小姐在朝堂上若没有定都侯支持,岂不是……”

“他不敢,利诱不成就威逼……”穆如玉有些累了,吩咐秋盈把地上的残片收拾好,独自回了内室。

定都侯支持与否有多重要?

重要的是朱裴麒的态度,她一直相信朱裴麒是爱她的,相信他对自己说的每一句话,都是情真意切,会封自己为太子妃,会爱自己一辈子。

可现在,她有些动摇了……

幽市作为大周四市之首,乃实至名归。

即便时处严冬,路上依旧车水马龙,人来人往。

钟一山一袭素雪白袍坐在茶馆里,单手执杯,视线下意识瞥向斜对面的天地商盟。

之前他还在犹豫要不要去求颜回,可就在昨日,他发现鱼市属于食岛馆面子上的几家商铺,竟然挂着无主象征的铁马铃。

在鱼市,背后没有朝中势力的铺子,几乎开不下去,所以鱼市里每家铺子外面都会挂着代表背后有主的风铃,那些风铃是银白色的竹蜻蜓。

鱼市里偶尔也会出现铁马铃,但多半是新开的档口或铺子,且在出现后几日之内认主,进而更换风铃。

这里门道多,可以更换风铃的铺子,便是得了朝廷里某位大人物的认可,没能力更换的便会在鱼市消失。

但像食岛馆这种鱼市里的老帮派,根本不可能出现这种情况,无主可以认主,有主被抛弃就只有死路一条。

他想知道鱼市里发生了什么,他想跟颜回开这个口。

“刚刚那位公子呢?”茶馆里,店小二出来的时候,钟一山已然离开,杯中茶水尚温,旁边摆着一个银锭子……

天地商盟,是整个幽市里最奢华的建筑,重檐庑殿式的屋顶,配以黄色琉璃瓦,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锦香墨的牌匾不时散出淡淡的墨香。

钟一山走进去时好巧不巧的,遇上了那日在大街上跟他打过照面儿的老者。

老者似乎对钟一山的到来并不意外,恭敬施礼后直接将他带上二楼,不问原因,不问来意。

前世今生,这是钟一山第一次走进天地商盟,也是第一次看到如此夸张的内潢,云顶檀木为梁,水晶玉璧为灯,地铺白玉,凿地为莲。

天地商盟有钱她前世知道,但不用把钱都贴在脸上吧?

“公子请坐,盟主稍后就到。”老者将钟一山请入二楼待客的雅间,之后恭敬退离。

桌边,钟一山看似淡定,内心却多少有些紧张,毕竟他即将要面对的男人,上辈子半点都没|-屌|-她,还用实际行动教会她一句话。

实力就是规矩。

天地商盟有实力,所以颜回就是规矩……

半柱香后,颜回出现。

绛紫色的长袍,腰间配一条金丝蛛纹带,墨发以镶碧镏金冠束起,身材颀长,笔直如松,脸上带的黄金面具,与那日轿子里如出一辙。

“久等了。”温去病行至桌边时,那股与生俱来的尊贵,跟不容反抗的威压,令钟一山本能站起身,抬手施礼。

面对眼前男子,钟一山没有开口,而是先将覆在脸上的面罩摘下来,露出本来面目,半张脸的紫色鱼尾胎记是他最好的身份象征。

所以在来之前,钟一山刻意让黔尘将淡到几乎消失的胎记涂重了些。

“一山拜见盟主。”想要求人,必先拿出诚意,而且钟一山相信就算他不揭开面纱,颜回也能查到自己是谁,只要此人想。

上一世,颜回是她唯一的假想敌……

“钟二公子不必客气,坐。”很难说平日里那个吊儿郎当的韩国世子是温去病,还是现在这个尊威跟气势,都会让人敬畏甚至胆寒的天地商盟盟主是温去病。

不同的场合,他总能恰到好处展现出不同的身份。

“一山冒昧,那日幽市盟主说的话,可还作数?”钟一山知道眼前这尊神时间矜贵,直言开口。

说实话,温去病等钟一山来找他,都快等长毛儿了,“二公子在幽市遇到麻烦了?”

“不是幽市,是鱼市。”钟一山暗自稳定心神,“一山想把生意做到鱼市,不知盟主可有办法?”

面具后面,温去病眼角抽啊抽,嘴唇也跟着抽啊抽,他竟然会跟钟一山心有灵犀!

虽然温去病没猜到钟一山,会为何事来求他,但他铁定要在今日把食岛馆交到钟一山手里,馈赠哪怕是硬塞。

眼下林飞鹰正满皇城的找金主,再找不着就要疯了。

见颜回不语,钟一山脸色略窖迫。

他知道四市之间有协议,互不干涉,互不牵扯,他提出这样的要求,本身就是强人所难。

可若不是强人所难的事,他又何必找颜回。

钟一山忍住没有把话收回来,静静等待颜回的答案。

“实不相瞒,本盟主手里刚好有个机会,不知二公子感不感兴趣。”温去病顺水推舟之余,对钟一山多了一层信心,能想到借鱼市接近朝堂,令人欣慰。

“盟主请讲。”钟一山并没有在脸上表现出任何急迫的心情,镇定开口。

“食岛馆被范鄞抛弃之后,本盟主有幸在朝中一位大人物手里把它给接了过来,如果二公子不嫌弃,倒是可以代表本盟主,成为食岛馆的新任金主。”温去病说话时,自袖内取出一块金牌,搁到桌面。

钟一山抬眸看过去,心里咯噔一下。

逍遥……

皇叔朱三友!

“盟主与逍遥王有交情?”钟一山猛然抬头,不可思议。

明明天地商盟与大周朝廷有约定,不得以任何形式干预大周朝政,更不许与大周官员私下结交。

麻痹,这交情不浅啊!

莫名的,钟一山再看眼前颜回时,竟然有种温去病的即视感,但也只是一瞬,颜回终究是颜回,岂是温去病可比。

“二公子想到朱裴麒面前告密?”温去病看出钟一山眼中震惊,淡声问道。

再世重生的最大好处,就是知道自己上辈子贱在哪里,莫说钟一山不会告密,若谁想告密,他就杀谁灭口!

“盟主如何信得过一山?”钟一山拿起腰牌揣进袖兜,断不会给颜回反悔的机会。

“伍庸说你跟朱裴麒有仇,本盟主刚好也不是很喜欢那小子。”温去病说的云淡风轻,金色面具之下,那张脸却如冰封般寒冽决绝。

他不是不喜欢那小子,而是要废了那小子……

钟一山了然。

他应该猜到的,身为天地商盟的盟主,颜回怎么可能不知道,一品堂里藏着一个伍庸。

钟一山答应颜回的要求,会将从鱼市获得的纯利与其五五分账,颜回亦同意不会干涉钟一山在鱼市里的任何动作。

离开天地商盟之后,钟一山去了趟一品堂,从屈靳口中听说了赵达裕的死讯。

他不意外,朱裴麒有多阴险,只有被阴过的人才能体会。

钟一山离开后毕运现身,带了两个消息给温去病。

一个是逍遥王找他下棋,另一个是吴永卫找他一起去镇北侯府。

人生为什么这么艰难呢,一个温去病根本不够用呵。

某人权衡利弊之后,决定去找逍遥王,因为那老东西还欠他二百两银子……

于是乎,吴永卫在温府坐等两个时辰不见温去病,便自己去了镇北侯府,且如愿见到了钟知夏。

如果说钟知夏之前并没有注意过,质子里还有吴永卫这号人,那在鸳鸯锦帕那件事后,她对此人没有任何好感,在碧澜园的事发生后更对他厌恶至极。

要不是吴永卫,碧澜园的事也不会闹那么大!

奈何,吴永卫的身份,终究不同。

厅内,一身黑色狐裘的吴永卫,正端着管家奉过来的茶杯,不时朝厅门张望。

“世子稍等,我家二小姐随后就来了。”管家话音刚落,便听外面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钟知夏款款而来,淡青色的长裙衬的她那张粉嫩容颜越发精致娇美。

吴永卫别的事都还可以,唯独男女□□不太精通,但凡长脑子,要锦帕这种事怎么可以假手于人。

此刻见到钟知夏,吴永卫激动过去,奈何步子迈的急了些,茶水溅到手背烫红大片。

感情这种事,谁先认真谁就输了。

钟知夏没有开口,只等吴永卫慌张将茶杯搁回桌面再转回来时,盈盈浅拜,“知夏见过吴世子。”

“不不……不用客气!”吴永卫曾在大周国宴上见过钟知夏。

正所谓一眼万年,那次之后他便对钟知夏魂牵梦系|-欲|-罢不能,后来一些同时出现的场合,他几次想过去搭讪,却发现钟知夏根本没有注意他,看都不曾看他一眼。

吴永卫怕自己唐突,就把唐突的事推给温去病去做,然后某人就苦逼的一做再做……

这次吴永卫没等温去病,是他听说钟知夏那日碧澜园回来染了风寒,心急想要过来看看,就这,他还酝酿了两三日。

“管家说世子找知夏有事?”钟知夏并没有表现出半分谦卑之态,即便她的身份低于吴永卫。

因为她看懂了吴永卫的眼神,与当年穆惊鸿看到她时如出一辙,更灼热却少|-欲|-望。

这一刻,钟知夏看到了自己的猎物。

“没……也没有特别重要的事,只是听说钟二姑娘病了,永卫特意从府上带了些滋补的药材……”吴永卫不敢直视钟知夏,仿佛站在他面前的女子是耀月星光,自己卑微如尘。

“多谢世子。”钟知夏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平静的让吴永卫摸不透她的心思。

二人皆没有提碧澜园之事,毕竟不光彩。

寒暄之后,钟知夏以身体不适为由,将吴永卫送出镇北侯府,来日方长,这个男人注定是她手里的一枚棋子……

自大周皇宫里那场巨变之后,皇城迎来了盛胤二十八年,冬日的第二场雪。

天空铅云密布,空气中的沉闷让人心都跟着蒙了尘。

不多时,白雪簌簌,落在地上覆起一片银霜。

穆如玉站在临窗的角落,用玉指勾开窗棂露出一道缝隙,幽市街道上行人匆匆,落眼处,一顶华贵轿子停在醉仙楼外。

穆如玉眸色渐冷,关窗转身回坐到红木精雕的半圆桌前,端起茶杯。

房门开启,秋盈将一位身着褐色长袍的老者引进雅间,那老者蓄在颚下的胡须已经花白,身形却挺健如松,五官粗犷,双目如炬,行走间环佩叮咚衣带生风。

定都侯马晋乃四大镇国侯之首,最为骁勇善战,横行沙场,所向披靡无人能敌,只是在别人眼里战争是为和平,在他眼里,战争是为称雄。

此刻见定都侯走进雅间,秋盈恭敬退了出去。

房间里气氛有些紧张,定都侯没有朝穆如玉施礼,直接落座。

穆如玉没挑他茬,严格说,自己现在的确什么都不是。

“侯爷把本宫叫过来,可有要事?”定都侯可以看轻她,穆如玉绝对不会自降身价,所以称呼上依旧是‘本宫’。

“要事谈不上,只是想与穆姑娘谈谈殿前司指挥使的事。”马晋声如洪钟,那张重枣的脸上神色冷凝,显然是带着气来的。

“事情都已经发生了,还有什么好谈的。”穆如玉不愠不火的动了动猩红桃唇。

定都稍愣片刻,嗤然一笑,“看来穆姑娘是不稀罕我们之前的约定了,那便作罢!”

穆如玉之所以能得定都侯支持,是因为她答应定都侯成为太子妃后,会劝谏朱裴麒出兵韩国,最终完成天下一统。

而当年穆挽风在时,强烈反对他的建议。

可如今穆挽风已经死了,太子却迟迟不立穆如玉为妃,之前他上过的几道折子也都石沉大海,加上碧澜园的事,定都侯今日来就是要与穆如玉作个了断。

“侯爷不想支持本宫了?”穆如玉搁下茶杯,淡漠抿唇。

马晋一脸凶横,“本侯不找穆姑娘要人,已经算是给穆姑娘面子,若依本侯当年的脾气,定会到穆府让穆惊鸿给个交代!”

“侯爷想去随时都可以,那条贱命本宫也不稀罕。”穆如玉慢声细语时,自袖兜里取出一张折叠整齐的字笺叩在桌上,推到马晋面前,“至于侯爷要不要支持本宫,最好先看了这个再作决定。”

马晋皱眉,抬手拿起字笺,目光扫过刹那,脸色骤黑。

‘啪……’

马晋猛然起身,怒拍桌案,“你这是诬陷!”

“是不是诬陷老侯爷心里清楚。”穆如玉抬起头,冰眸寒凛,犹如极地冰川倒挂的锥子狠狠刺向马晋,“这只是拓本,侯爷想看真迹?”

“怎么会在你手里?”马晋咬牙切齿青筋暴凸。

穆如玉笑了笑,“怎么说呢,本宫也不知道我那姐姐是如何想的,明明有铲除你的证据,却硬给压下来密而不发,若换作本宫岂能容你留到今日。”

马晋愕然,“她知道……她竟知道!”

“没想到吧,她竟知道。”穆如玉很难形容马晋此刻的表情有多滑稽,他一直以为的死对头,竟默默护了定都侯府这么多年。

直到穆如玉离开,马晋都在问自己那个问题。

为什么……

乱云低薄暮,急雪舞回风。

钟一山慢步走在鱼市的青砖石板上,任风雪肆虐,我心寒凉。

这是她前世经常来的地方,十三将里有三位将主就在这里。

霜降,白露,惊蛰……

风雪掩住来时路,却掩不住曾经的人世沧桑,刹那间,钟一山泪如雨下。

这是重生后,他第一次失态。

食岛馆内,林书凡手中虎啸鞭就要抽到范涟漪脸上,却被林飞鹰半路截断。

“爹!你为何要拦我,范鄞那个混账都对我们做了什么你知道的!”林书凡暴戾低吼,双眼赤红。

林飞鹰当然知道,如果不是有金主从天而降,鱼市里早已没了食岛馆,他跟犬子能不能活着都很难说。

可即便是这样,他亦不能让范涟漪在食岛馆的地盘上出事,他不能给未来金主找这种麻烦。

“你们……你们一个个都疯了不成!竟敢辱骂我爹?”范涟漪顶着一张惨白小脸,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她只不过想找林飞鹰再去杀钟一山,刚进门就被林书凡追着打,打到现在累的气喘吁吁毫无还手之力。

“辱骂你爹?他范鄞要是敢来我千刀万剐了他!”林书凡气的两只眼睛都快鼓出来,青筋一鼓一胀的蹦。

“反了反了!你们都别走!本小姐这就回去叫我爹过来,看他怎么收拾你们!”说好听点儿,范涟漪脑袋缺根弦儿,但还没傻到眉眼高低都看不出来。

这种时候还不走等着被人超度呢!

就在范涟漪脚底抹油跑出食岛馆时,眼前忽地一闪,她只看到一抹白影从身边擦肩而过,然后就不能动了。

“把她绑起来,叫范鄞过来领人。”面罩之下,钟一山薄唇微动,声音好似檐前滴水般清绝,又似一粒石子坠入静湖没有激起一丝波澜,深沉而又神秘莫测,让人本能升起敬畏之心。

食岛馆厅堂鸦雀无声,钟一山一袭素雪长袍走上主位,转身落座时,眸色清冷。

“来人,把范涟漪绑到后堂。”林飞鹰最先反应过来,唤入手下兄弟照做之后面向钟一山,恭敬施礼,“公子是?”

钟一山不语,自怀里掏出腰牌,上面赫然写着‘逍遥’二字。

林飞鹰不愧是老江湖,当即了然,扑通跪到地上,“老夫拜见逍遥王!”

见牌如见其人!

林飞鹰这一跪,林书凡也跟着跪下来。

“即日起,食岛馆由逍遥王府罩着,不管是面子还是里子的生意,照旧。”钟一山收起令牌,“鱼市的规矩林老明白,该怎么做无须我多说。”

“公子放心,草民自不会让逍遥王失望。”苍老的声音透着感激,林飞鹰跪在地上的身体止不住发抖。

钟一山理解眼前这位老者的心境,食岛馆又何尝不是经历了一场重生……

就在钟一山让林飞鹰父子起身时,外面突然闯进一群人,为首者乃衡水门曹啸。

“把人交出来!”

曹啸带的人多,所以食岛馆外面的几个兄弟被他给揍了。

林飞鹰先朝座上歉意俯首,转身怒视曹啸,刚要开口却见身边有白影闪过。

“爹?”旁侧,林书凡下意识凑过来,一脸茫然。

上辈子穆挽风从霜降口中听说过曹啸这个人,有股狠劲儿。

“你是谁?滚……”曹啸正想推开挡在面前的钟一山,不想一道凌厉掌风破风而至,硬将曹啸逼退数步。

没等曹啸站稳,钟一山开始动步,速度之快犹如俯冲雀鹰,单手以掌化拳在曹啸胸口连击数下。

‘砰……’

曹啸身体倒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

还没完!

钟一山迅猛而至,一柄小剑旋于指尖,银光乍现!

‘噗嗤……’

曹啸惨叫一声,左手无名指生生从手掌脱离,溅起一条血线。

钟一山起身站定,剑身上鲜血蜿蜒,“范涟漪自有范鄞过来领,你没资格。”

直到这一刻,那些衡水门的兄弟才反应过来,呼啦冲上去就要群殴。

“慢着!”曹啸忍痛被人扶起,一张脸狰狞如鬼,“你是谁?”

“食岛馆不是你说闯就能闯的地方,下次记着,要么留下命,要么准备好让衡水门在鱼市消失。”钟一山以锦绢抹过小剑,冷漠开口。

曹啸身为衡水门门主又能被范鄞看中,自有不俗之处,此刻就算钟一山不说他亦能猜出,眼前这位十有八|九便是食岛馆的新任金主。

而且很明显,这位金主在朝中势力要大于兵部尚书范鄞,他得罪不起。

“走!”曹啸吃瘪,他原想救范涟漪于危难讨好范鄞,不想人没救出来还丢了一根手指头。

厅内,林飞鹰脸色略白迎过去,“草民无能。”

“林老若无能,王爷便不会找上食岛馆。”钟一山收剑,“我出手便是希望黎老能明白,有些人不值得你跟他废话。”

“就是,换成我肯定不会跟他们废话,能动手就尽量别吵吵!”身侧,林书凡兴奋开口,看向钟一山的眼神都迸着火花,这次的金主他喜欢。

一瞬间怔忡,她记得自己以前也说过同样的话,只不过是对霜降。

跟范鄞不同,钟一山提出的合作方式,以稳固食岛馆在鱼市势力为主,而不是一味赚钱跟收取情报,这样的合作方式给了林飞鹰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换句话说,食岛馆再也不会被抛弃。

钟一山离开后,鱼市里所有属于食岛馆面子上的生意,全部更换成了银白色的竹蜻蜓铃……

大周皇城的西南角,有一座看上去很古老的建筑,虽古老却不失奢华。

譬如这府外的牌匾,现如今在皇城很难找到用红酸枝制成的匾额,除了贵之外如果冬季不注意修护很容易开裂,影响美观。

偏这座府邸,自明启到盛胤两朝三十八年,牌匾从未换过。

落雪纷扬,似舞如醉。

匾额上‘逍遥王府’四个字在簌簌风雪中显得格外清幽。

除了牌匾,王府里大到亭台楼榭,小到屋子里摆放的香炉都是前朝之物,由此可见,这府邸的主人,当是极为念旧之人。

后园中,一座四角阔亭拔地而起,汉白玉的立柱撑着阔亭主体,雪白轻纱自四面垂落,随风鼓动间与飘雪融为一体。

此亭名曰醉翁亭。

这会儿醉翁亭内,某人双手揪着雪色狐裘把自己紧紧裹在里面,俊颜惨白,一双桃花眼带着无比的质疑看向对面长者,“王爷不冷吗?”

“本王需要保持冷静。”这位长者正是逍遥王,一身玄色蟒袍,腰配朱红白玉腰带,广袖处绣着金丝祥云,整个人端的一派镇定。

不过温去病知道,这老东西内心里正在抓耳挠腮。

“要不就和棋吧。”温去病素来把输赢看的很淡,尤其他现在也很冷。

朱三友摇头,“不,本王还有路……要是你能把这十五个白子拿掉的话……”

如果不是修养好,温去病真想把棋盘掀到朱三友脸上。

你姥姥的识数吗?

一共剩下三十个白子,你让我拿掉十五个,开局老子已经让出一百个白子了,你不知道吗?

一盘棋下到现在一个时辰,你个死老头悔棋三百回,耍赖也不是你这种耍法啊!

臭棋篓子!

温去病默默从棋盘上捡起十五个白子,搁到象牙棋盒里,“王爷先走。”

朱三友终于在白子消失后找到生机,执棋奋勇拼杀,却在一柱香之后,再次陷入危机。

怎么办呢……

朱三友握着手里黑子,一双耀眼黑目紧盯棋盘。

虽然已经过了知天命的年纪,但从那张脸上依旧可以看到朱三友当年的绝世风姿。

如刀削般的轮廓棱角分明却不失柔美,挺直的鼻梁使得整张脸的五官都跟着立体起来,尤显深邃。

“温去病,你的人厉害啊!”朱三友忽似想到什么,抬起头,“刚到食岛馆就断了曹啸一根手指头,还把范涟漪给绑了,他这股儿狠劲儿跟谁学的?”

温去病望着朱三友呆萌好一阵,在意识到‘你的人’指的是钟一山时,后脑狂滴冷汗。

“不是我的人,是我找的人。”温去病极力辩解时背后飕飕冒起小凉风。

朱三友在温去病说话时,从棋盘上偷了两枚白子,“你找的人跟你的人有何不同,那什么,该你走了。”

温去病看到了,但他没说。

他情愿输也不想再跟眼前这个老男人耗下去,冻成狗了啊他简直!

结果朱三友赢了……

镇北侯府,门外。

钟一山从鱼市出来后到抚仙顶换装,回府时刚好在府前台阶与钟宏撞上。

上辈子她与这位礼部侍郎几乎没有交集,但这一世身为钟家长房嫡幺子,他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免不了要与钟宏打交道。

“一山拜见二叔。”钟一山没有急于走上台阶,退到旁侧。

钟宏止步,目光沉凝。

以往他与眼前这位侄子相遇,钟一山总是躲的很远,连句话都不敢跟他说,看来陈氏说的不错,钟一山是变了。

可又如何!

“二叔知你报了太学院,那便不要净□□外跑,考试在即你多跟知夏学学,好生在铿锵院里温习功课,有什么不懂的……问知夏便是。”钟宏冷漠开口,语气跟态度充满鄙夷。

钟一山微微颌首,“好。”

钟宏没再理会钟一山,直接走下台阶上了府里的车轿。

看着朝玄武街驶离的马车,钟一山才要迈向台阶的脚停在半空,复又收回。

钟宏身为礼部侍郎,在朝廷里虽无实权,但因公职之便经常会与五国使节有接触,如果是公事,接触的地点自然为驿馆。

若为私事……

冬日天短,已渐暮色。

因为大雪的缘故,玄武街上冷冷清清,只有少数几个赶路人行色匆匆。

钟宏的轿子亭在抚仙顶,这个看似以经营布料服饰为主的两层楼建筑,实则在给许多人提供方便。

在抚仙顶,只要你出得起钱就能买到一个自有的换衣室,换衣室内有暗门,暗门出口是许多个不同的街巷。

钟一山见钟宏的轿子停在这里,便也跟着走了进去。

这里有她前世逆名买下的一间换衣室,只要有钥匙,谁都可以进。

待钟一山换装自暗门出来之后,便到另外一个暗门出口外面蹲守。

别问她为什么知道别的暗门出口在哪里,只要她想,十三将自会替她查到。

以往她也只是好奇并未上心,自然没发现原来钟宏竟然也在抚仙顶拥有自己的换衣室,当真隐藏极深。

庆幸的是,钟一山歪打正着给堵对了。

看着一身黑袍,头带黑色斗笠的钟宏从暗门里走出来,钟一山悄然跟在后面。

差不多转了半柱香的时间,钟宏进了一家开在巷子里的酒肆。

酒肆很普通,挂在外在的酒旗因为年头的关系已经泛白,边角处有损毁的迹象。

钟一山进去之后看到钟宏入了最里面的包间,他想跟过去,可惜酒肆里所有包间都已经被人订下了……

包间里,一个其貌不扬的男子见钟宏走进来,当即起身。

“拜见钟大人。”男子的打扮就跟这酒肆一样普通,褐色襦袄配一条破旧棉裤,乍一看有些寒酸,仔细一看还不如乍一看。

钟宏还礼,“谢卿不远万里来我大周,本官却不能好好招待,惭愧。”

“钟大人言重,谢某此来是想与钟大人共商大计,吃住那等小事不足一谈。”谢儒,楚国楚瑞王座下门客,亦是楚瑞王最为信任的门客之一。

此番谢儒来周国并没有通过礼部,而是暗中找到了钟宏。

钟宏听罢,似乎猜到一二,“瑞王已经开始准备了?”

“没错,谢某来找钟大人便是想听周太子一句准话。”谢儒提到朱裴麒时,朝上拱了拱手。

钟宏点头,“谢卿放心,太子殿下一直都是支持瑞王,只要是能力范围之内的事,我们自当竭尽所能。”

“实不相瞒,谢某此来的确有件事想求钟大人帮忙 。”谢儒先得钟宏信誓旦旦,才将此行目的说出口。

刺杀楚国唯一的一位女将军,花无忌。

依谢儒之意,花无忌前日提请楚王出使大周,明里加强两国邦交,实则是来确定大周太子妃穆挽风是不是真的死了。

花无忌手握重兵,且是无比忠诚的保皇派,除掉她对于楚瑞王来日称帝有大裨益。

拿谢儒的话说,花无忌与穆挽风在战场上有过交锋,介时朱裴麒只需把花无忌之死,推给穆挽风余孽,便能将自身摘干净……

钟一山在酒肆外堂小酌,足足等了两个时辰才把钟宏给盼出来,他没跟钟宏一起离开,而是在等另一个人。

半盏茶后,裹着一身襦袄的谢儒从里面走出来,普通的面相,普通的装扮,没有人注意到他,唯独钟一山。

问题出在鞋。

楚在周国北方,冬天的温度比周国还是冷上几分,所以中原七国,唯楚国鞋帮厚过周国,且谢儒脚下那双长靴有一个很奇怪的图案。

钟一山认得,那是楚瑞王府上客卿的象征,楚国怕是要出事了。

想到楚国,钟一山自然而然想到,那个与她前世有着一般传奇经历的女将军,花无忌。

七战七败,那女人见着自己恨不得直接咬过来……

皇城里的这场雪持续了一整日,终在夜幕降临时无声无息的停下来。

穆如玉已经在御书房前候了一个时辰,潘泉贵则进进出出好几次。

殿外,秋盈心疼自家主子,冻的有些僵硬的脚朝前挪了挪,“小姐,我们还是先回去吧,看样子太子殿下真的很忙,而且食盒里的参粥也都凉了……”

穆如玉只静默站在那里,脸颊被冻的有些发紫,唯那双眼中散出的光,虔诚且坚毅。

她知道,现在若转身,再见朱裴麒便是无期。

终于,殿门再次开启,潘泉贵几乎小跑着过来,“太子殿下宣太子妃觐见,快快请起。”

纵然知道眼前女子与太子妃之位无缘,潘泉贵的态度却没有任何改变,至少在穆如玉面前。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谁能保证自己这辈子不栽跟头,谁又能保证栽跟头的人,就永远爬不起来?

且说穆如玉进殿后,潘泉贵便主动将秋盈带到旁边的耳房里取暖。

殿内,穆如玉行至龙案前,搁下食盒扑通跪地,“如玉有罪,求太子殿下责罚。”

朱裴麒松开奏折,抬眼看向龙案前的女子,娇柔的身子因为冷到极致而瑟瑟发抖,肩头还有薄雪未融。

他并非有意想给穆如玉这个下马威,只是还没想好该以什么样的方式,告诉穆如玉有关封妃的事。

皇宫里不留无名无分之人,纵是宫女也有自己的归属,他的确是该给穆如玉一个名份。

“如玉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朱裴麒暗自深吁口气,起身绕过龙案亲自扶起穆如玉,“我的确是有要紧的奏折需要批改,你又何必这样执着?”

朱裴麒动作温柔,含情脉脉的看向穆如玉,“可冻坏了?”

“殿下……”穆如玉抬眸,眼泪恰到好处从眼角滑落,“如玉知道兄长鲁莽做了错事,我已经狠狠训斥过他,太子殿下别生如玉气了好吗?”

“我还没糊涂到是非不分的地步,穆惊鸿犯错本太子罚他在府上面壁思过就是,干嘛要生你的气,别想太多。”朱裴麒拉着穆如玉的手走到旁侧梨花木椅上,与她一起坐下来,“我叫潘泉贵给你端杯热茶……”

“不用!”穆如玉摇头,神色凄楚,“如玉知太子殿下近日操劳 ,便亲手熬了参粥给太子殿下送过来,只是现在……”

再热的粥,在风雪里一个时辰也凉了,就像人心。

“没关系,回头我让潘泉贵拿去热。”朱裴麒拉着穆如玉,指尖无比温柔摩挲着她的手背,薄唇抿了抿,欲言又止。

“太子殿下若有要紧的折子,如玉就先告退。”穆如玉浅声细语,佯装起身。

朱裴麒拉紧她柔荑,“既是来了,陪本太子说说话。”

他或许应该先在这里把话说出来,看过穆如玉反应之后,再决定是否让潘泉贵把封妃的圣旨传到白衣殿。

在他身边,不留忤逆之人……

朱裴麒思忖之后,拉着穆如玉的手越发紧了几分,“自你入白衣殿已有半月,这段时间本太子忙于政务,冷落你了。”

“殿下……”穆如玉脸颊泛红,身子顺着朱裴麒的力道倚进他怀里。

朱裴麒则将她环手抱住,“听说近段时间皇宫里有了些闲言碎语,我知道你不会在意,可我不能让你受委屈,为了这件事本太子去找过母后,无论是本太子还是母后都觉得,该给你一个名分,只是……”

满心喜悦在听到‘只是’的时候,降至冰点。

穆如玉身子明显一僵,樱唇欲动却强忍似的抿起来。

她不能问!

朱裴麒欲言又止,便是希望一向善解人意的穆如玉可以把话截过去,比起穆挽风,穆如玉最大的优点,就是从来不会让自己为难。

所以这一次,他希望穆如玉可以继续做一个懂事的女人。

可穆如玉不甘啊!

她懂事了这么些年,为的就是有朝一日成为太子妃!

想她让?

气氛突然变得紧张,穆如玉明明坐在朱裴麒怀里却如坠冰窖。

她只感觉到冷,冷到身体好似自内往外泛起霜花,将她凝结在里面几欲冰封。

朱裴麒的手渐渐松开,冷峻容颜变得不再柔情似水。

莫名的,穆如玉想到了自己那位同父异母的姐姐!

自古帝王皆无情,穆挽风为朱裴麒付出的谁能比?

结果死的最惨的就是她!

“参粥凉了,如玉去给太子殿下温一温……”此时朱裴麒已经松开穆如玉,她起身走向食盒的一刻听到背后传来声音。

穆如玉根本没听到朱裴麒在说什么,只突兀转身扑通跪地,“如玉自知身份卑微,从不敢奢求太子妃之位,太子殿下与皇后能赐予如玉名分,如玉感激涕零!”

昔日誓言犹在耳畔,记得的,却只有她!

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穆如玉,朱裴麒脸色渐缓,“本太子说过,没有外人的时候爱妃不必行此大礼,快起来。”

爱妃?

穆如玉强逼自己不要把眼泪掉下来,抬头时眼眶却是红的。

她等这个称呼很久了,可朱裴麒恩舍给她的并不是她想要的‘爱妃’!

太子侧妃可以有无数个,太子妃却只有一个,她机关算尽双手染血,到最后还是输的一塌糊涂。

朱裴麒扶穆如玉起来的时候,将她凌乱在额前的青丝无比温柔掖在耳后,“委屈你了。”

“只要能呆在太子殿下身边,臣妾不觉得委屈。”穆如玉被朱裴麒揽在怀里,娇艳却显得有些苍白的容颜贴在这个男人胸口。

没有起伏,这个男人没有心跳!

都说帝王心是石头做的,她相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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