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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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棉麻巷里的那处旧宅,方逵一身褐色长袍独自坐在桌边,剑眉之下那双鹰眼散出幽蛰寒光。

阎王殿出尔反尔,非但没杀了戚燃,还满口狡辩之词。

说什么他们当初所定,是戚燃杀掉钟勉之后,再由阎王殿杀了戚燃。

可戚燃到最后没能杀了钟勉,阎王殿秉承他们之间的约定,便没有杀戚燃。

人虽然没死,但非阎王殿之过,所以钱不能退。

方逵恨的咬牙切齿,只差一步,他就赢了。

现在可好,该死的人一个没死,倘若真让戚燃把游傅找来,有些事就会暴露。

他该怎么办?

又或者,他该去找一个人……

此时的钟一山,在与戚燃分开之后,直接去抚仙顶换装,赶去幽市。

他担心颜回。

天地商盟,颜慈将钟一山带到二楼,沏茶倒水后退出雅间。

时间一刻一息过去,钟一山在焦急的等待中,渐渐乱了分寸……

一品堂密室里,伍庸看着脸上挂彩的温去病,特别不能理解。

“你的意思是,你才救完戚燃,就被戚燃打成这个狗样?”

“救他的人是颜回,被他揍的人是温去病,能一样吗。”温去病接过伍庸递过来的药,轻轻擦在自己鼻青眼肿的脸上。

如果不是戚燃出阴招下死手,毕运又不在,他绝逼不会这样惨!

可就算是这样,温去病依然是满足的。

因为他终于看到戚燃失控的样子了,真的很爽。

不得不说,需要用这种方式找回自尊的温去病,是有多自卑。

看着温去病那副磨牙利齿的表情,伍庸心情莫名转好,“说起来,你是不是太过信任钟一山了。”

温去病没抬头,他知道伍庸指的是什么。

“你居然把自己身世告诉给钟一山,还让他把这件事公之于世,你要闹哪样!”因为替温去病解毒的缘故,伍庸知道温去病很多事,包括他的身世。

温去病轻轻涂抹药膏,眼神微不可辨的暗了暗。

“所以本世子明明知道他就在天地商盟,也没着急过去。”温去病薄唇微启,淡淡道。

“什么意思?”伍庸推着轮椅凑到药案旁边,“惩罚啊?你对钟一山的惩罚就只是让他多等你一会儿?温去病,你可不像是这么宽容的人。”

温去病搁下瓷瓶,“我一向只对人宽容……”

“温去病!你再说一遍试试!”伍庸立时拍案。

“我说的是周皇宫里那些人,你着什么急。”温去病搁下瓷瓶,“我走了。”

待温去病行至石门,伍庸突然想起一件事,“之前穆如玉乔装到一品堂,齐大夫诊出她体内麝香成分沉淀的太过严重,短时间内应该不能怀上皇长孙,但这件事,她不知道。”

温去病沉凝片刻,“让她知道。”

天地商盟,钟一山已经开始坐立不安,他去找过颜慈,得到的答案却是未知。

到底他离开之后,颜回与那红衣男子有没有交手,结果如何他根本预料不到。

心,难以名状的焦虑。

二楼雅间,钟一山徘徊不止。

就在他走向窗棂的时候,房门突然开启。

钟一山猛然转身,骤见那抹绛紫色身影赫然出现在他眼前。

一股莫名冲动驱使下,钟一山急步过去,双手下意识抓住温去病绛紫色长袍,“你没事吧?”

有事!

温去病整个人都不好了!

此刻盈溢在钟一山眼眶里,犹如雾水一样的东西,是什么?

接下来的一瞬,钟一山意识到自己失态,猛一松手低下头,“之前承蒙盟主相救,一山离开之后一直不放心,所以过来想知道盟主是否受伤。”

待钟一山再抬头时,眼中已经无波。

温去病暗自狠吁一口气,他就说,钟一山应该不会急哭了。

“二公子有心,颜某没事。”温去病浅步走到桌边,“二公子可知那红衣男子是谁?”

只要想到鬼窟罗刹,有可能知道温去病就是颜回的事实,某人便从心里打鼓,他甚至开始想着,如何杀人灭口。

钟一山摇头,他回来的路上一直在想,毕竟是见过两次的人,但却不得要领。

“鬼窟罗刹。”如果有可能,温去病不希望钟一山在这件事上烦心,可鬼窟罗刹已经找上门,他一定要让钟一山有准备。

钟一山沉默,他终于明白之前为何会有那样的‘偶遇’。

不对!

“糟了!”钟一山忽然抬头,“我之前遇到过他两次,第一次是从天地商盟出去,第二次是在镇北侯府的马车里!”

温去病瞬间明白钟一山的意思。

鬼窟罗刹很有可能也掌握了钟一山的双重身份。

“这个人留不得……”钟一山开口瞬间便后悔了,鬼窟罗刹再该死又能怎样,他们根本不能动。

身为阎王殿的左使,鬼窟罗刹背后站着的是阎王殿。

毫不夸张的说,得罪阎王殿,莫说它能把你九族灭个干净,朝上数九族挖出来鞭尸都有可能!

雅间里一阵沉默,温去病轻吁口气,“鬼窟罗刹的事本盟主会应对,你无需太担心。”

“可是……”钟一山无比歉疚看向温去病,“如果不是为了揪出梦禄,盟主也不会与阎王殿有牵扯……”

“我是自愿的。”温去病明白钟一山自责,但这件事还真与他无关。

见钟一山情绪低落,温去病干脆转了话题,“梦禄那边你可有安排?”

钟一山点头,“明晚,我会约他到鱼市尽头的渔船上,做个了断。”

“需要我做什么?”温去病一直期待的,也是这一日。

钟一山摇头,“所有事都在计划之内,不会有任何意外。”

温去病未再多言,他相信钟一山有这样的能力。

自‘奸妃’一案到现在,这一路走过来,钟一山已经做的很好。

房间沉静下来,钟一山起身告辞,临走时再次言谢。

温去病没有留他……

待钟一山离开,温去病唤出毕运,让他跑一趟逍遥王府传信。

大概意思是鬼窟罗刹这两日,应该会送一批新的小动物过去,叫他千万别伤着。

“逍遥王很难不受伤。”毕运觉得自家主子说这话,有些多余。

温去病抬起头,一字一句,“本世子说的是,让逍遥王千万别伤了那些小可爱。”

毕运后脑滴汗,转身遁离。

雅间里,温去病慢慢倒仰,抬头看向屋顶房梁。

阎王殿不是得罪不起,只不过现在的天地商盟,并没有那个精力……

这段时间的皇城,看起来十分平静。

如果一定要说出了什么大事,便是穆惊鸿在吴永卫的府门外,把钟知夏给堵个正着。

为此,穆惊鸿跟吴永卫大打出手,钟知夏怎么拦都没拦住。

结果就是穆惊鸿被吴永卫叫出来的家丁给按到地上,生生受了吴永卫三巴掌。

镇北侯府,流芳阁。

钟知夏打从世子府回来,便将自己关在房间里,晚膳都没出去吃。

这会儿陈凝秀端着饭菜进来,示意禾画把门打开。

外面天色渐暗,房间里灯火未燃。

钟知夏只身坐在床榻上,双手揪着锦褥,眼底泛红。

陈凝秀搁下食盒,燃了烛灯,扭头便见自己女儿在抹眼泪。

“不是母亲说你,上次就因为他们两个差点儿毁你名节,这才过去多久你……也不知道谁嘴欠把这事儿传到你祖母耳朵里,晚饭的时候那老东西没少念叨。”

陈凝秀走到床边,“罢了,都已经发生的事你哭也没用,先吃饭,别饿坏了身子。”

就在陈凝秀伸手时,钟知夏突然甩手,“滚!滚出去!”

陈凝秀无奈看向自己女儿,

“你别怪母亲多嘴,现在是个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穆惊鸿已经完了,至于吴永卫,虽然他是吴王最喜欢的儿子,但吴国不行啊,你又何必非跟他们两个扯上关系……”

眼见女儿那双凌厉幽眸瞪过来,陈凝秀不得已闭嘴。

“他们两个是什么货色,不用你来告诉我。”钟知夏狠砸床面,“我钟知夏就算此生不嫁,也不会嫁给他们两个癞蛤蟆!”

到底是自己生的女儿,陈凝秀又叹了一口气,“韩国还不如吴国……”

“那又怎样,温世子比起他们两个废物,何止好上百倍千倍!”

钟知夏真正气的是吴永卫骗她。

吴永卫用同样的借口,骗了她三次。

明明说好温去病会来,可到最后他一句‘可能有事’就把温去病也会赴约的承诺给搪塞过去。

“该死的吴永卫,还有穆惊鸿……我早晚要他们不得好死。”

钟知夏恼恨低吼,身上散出的杀气吓的陈凝秀不由的抖了抖。

虽然知道自己女儿现在可能听不进去,陈名秀还是依着钟宏的意思把话传过来。

简而言之一句话,沈蓝嫣都能当上太子妃,他的女儿只要稍稍努力,也一定能鱼跃龙门,成为皇家的人……

酉时,皇宫。

梦禄终于有了动静!

就在刚刚,顿无羡接到报信,说是梦禄突然离开酒塘巷的那间废宅,赶去鱼市。

依照他的分析,梦禄必是赴鹿牙之约。

朱裴麒听到消息后只字未语,命潘泉贵拿过狐裘,大步走出御书房。

顿无羡与其一起,离开皇宫。

鱼市尽头,连着大周皇城的护城河。

夜风微凉,拂动间宽阔河面波光粼粼。

这会儿靠近鱼市的河堤边缘,有许多条首尾相连的乌篷船,挨挤着停在河面上。

钟一山给梦禄指定的地点,便是其中一条乌篷船。

这条乌篷船距离河堤很远,普通的不能再普通。

此时,钟一山一身黑袍淡漠坐在乌篷船里静候。

脸上,带着银色鹿牙面具。

倏然,河水微荡,惹的船身轻摇。

“你不是等我很久了吗。”钟一山启唇之际,一抹身影倏然闪进船舱。

正是梦禄。

“你……”

“嘘!”

钟一山没给梦禄说话的机会,伸出手,缓慢打开身前一套太阴图。

梦禄陡震,“这是霜降的!”

钟一山并未理会梦禄,而是运内力于太阴图,启动九星二十八宿。

开吉门,置奇点,以背孤击虚之法令梦禄产生幻象!

乌篷船已然不见,看到自己仿佛飘于浩瀚苍穹之中,伸手可触星辰时,梦禄并未惊慌。

他不是第一次感受到太阴图的奥妙,亦清楚太阴图的真正用途。

“乌篷船外是什么景象?”梦禄低声质疑。

钟一山沉息,抬头道,“朱裴麒想看到什么景象,外面就是什么样的景象。”

“你想让他看到你与我,同归于尽?”梦禄冷声开口。

钟一山并未回答,的确。

梦禄冷笑,“你想让他相信鹿牙已死,从此以后便可高枕无忧,然后他就可以继续做他的帝王梦,你!便在暗处设计他?”

“说说你吧。”

除了霜降,太阴图并非谁都能开启,就连之前的穆挽风都不行。

这点,朱裴麒知道。

因为鱼玄经,钟一山偶然发现他有了这样的能力。

十三将将主中,霜降是她前世的阵前军师。

“我?我有什么好说的。”梦禄挑眉,阴阳脸上的笑意带起一丝桀骜跟阴森。

钟一山的心境,从未有过的平静,“如果不是你,元帅就算死也不会累及十三将,你承认否?”

“承认!说的再准确一点,如果不是我,穆挽风也未必会死,没有十三将将主陪葬,朱裴麒不敢动穆挽风。”

事到如今,梦禄没什么好避讳的,“但是你,不也活下来了?当初我也有送信到相国寺,可你没去!”

看着梦禄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钟一山眸色渐寒,“为什么要背叛元帅,要背叛十三将?”

梦禄忽然停下来,静静看着钟一山,“因为我讨厌她。”

“那你隐藏的,未免太深。”

自从知道梦禄就是惊蛰,钟一山所有的记忆里,都是惊蛰舍命救她,一次又一次!

梦禄并不否认,“细数下来,我差不多救过她三次,你知道为什么吗?”

“愿闻其详。”

“如果我不冲过去,冲过去的就是霜降。”梦禄的阴阳脸渐渐冷蛰,“我宁愿自己受伤哪怕是死,也不想看到那一刀刀砍在霜降身上。”

钟一山脸上终于有了表情,梦禄所言代表什么他听得出来,却不敢相信。

“说啊,干嘛不说话?”梦禄突然笑了,笑的越发肆意,“我就是喜欢霜降,看不得他喜欢穆挽风!”

钟一山沉默不语,眼眶渐红。

她想起霜降曾与她说过的一句话。

元帅生,霜降生,元帅死,霜降不敢苟活!

那场战役,霜降重伤险些丧命……

“我跟霜降说了,可他嫌弃我!还说他这辈子不会爱上除穆挽风以外的女人,誓死都要守在她身边!”

梦禄那张黑白脸变得狰狞,“他不是喜欢穆挽风吗,那我就毁了穆挽风,所有穆挽风在乎的人都要死!我要让她在九泉之下不能瞑目!我要……”

‘轰……’

浩瀚苍穹突然变幻,烈焰在周身燃烧,脚下岩浆翻滚,眼前光景俨然十八层地狱。

带着银色鹿牙面具的钟一山不知何时出手,竟在瞬息之间叩住梦禄喉颈。

“你可还记得……元帅也救过你,十三将将主皆把你当成手足!”钟一山突然咆哮,幻境之中,脸上银面鹿牙幻化成霜降模样。

梦禄看痴了……

“你想不想知道大家死的有多惨?”钟一山叩住梦禄喉颈的手缓慢松开。

周围景象再变。

杀声震天,血流成河。

自重华宫到白衣殿的这一路,尸体堆叠成山,十三将将主护着穆挽风一路斩杀,数不尽的刀光剑影劈斩在他们身上,鲜血染透华衣,他们却没有一个人倒下。

‘朱裴麒,你滚出来……’

幻象之中,十三将将主凄戾怒吼,身体皆受重伤。

忽然!

利箭破空突袭,穆挽风避无可避免。

“霜降!不要……”梦禄猛站起身,他想扑到霜降身上替他挡下利箭,可是不行!

霜降就那么生生挡在穆挽风面前,胸口中箭。

箭上有毒!

“不要杀了……你们都住手!”杀红眼的皇城侍卫军蜂拥上来,根本望不到尽头。

一刀、两刀、三刀!

梦禄已经数不清霜降身上到底中了多少刀,他疯狂过去阻挡,却是徒劳。

‘噗……’

霜降断臂,手中破曦剑连同那半条胳膊生生脱体,可他依旧挡在穆挽风面前,誓死守护!

“停下来!我求求你们停下来!”梦禄扑通跪到地上,抱着头,眼泪急涌。

他不敢再看,心痛至极。

“抬起头。”钟一山走到梦禄面前,把他狠狠从地上拽起来,“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这就是你对霜降的爱!”

杀戮还在继续,梦禄双眼血红,“不要再杀了……霜降……你们都住手!”

场景再现,最心痛莫过钟一山。

幻影也要依托真相。

当日,就是这副光景!

十三将将主拼死闯进白衣殿,却也踏进了死亡陷阱。

他们没看到朱裴麒,看到的却是箭雨漫天!

“啊……”梦禄疯狂挣扎,却被钟一山死死按在船板上。

眼前,霜降被千万刀刃剁的面目全非,朱裴麒一剑下去,破腹拽肠!

“朱裴麒!我杀了你……”梦禄恸哭低吼,绝望低头。

他不敢再看下去……

倏然,周遭场景再变,换成现实。

只是一条乌篷船。

钟一山坐回到矮桌对面,冷冷看向梦禄,“他们这种死法,你可还满意?”

“不要说了!你闭嘴……”梦禄疯狂冲过来,黑白脸煞气暴棚。

钟一山却是不动,静默看着梦禄那双赤红双眼,心碎成殇。

往事,真的不堪回首。

“我是来跟你拼命的。”梦禄颓废堆坐下来,有眼泪从那张黑白脸上无声划落。

钟一山知道,如果不是为了见这一面,梦禄大可以离开皇城。

而朱裴麒始终没有对梦禄下手,也是赌定他一定会与鹿牙,做个了断。

“你告诉我……那些只是幻象,不是真的!”梦禄抬起头,眼中戾气变成了渴望。

“元帅死了,十三将将主除了你,也都死了……”钟一山闻到了血腥的味道,他知道梦禄做了什么,“可皇城侍卫军没有死绝,他们看到的就是这样。”

梦禄忽然低下头,从低声呜咽到放纵狂啸,“不怪我!我太爱霜降了你知道吗?他看我的眼神我受不了!他看穆挽风的眼神我更受不了!”

“这就是你所谓的爱!”钟一山愠声低吼,眼底覆霜。

“这有什么不对?爱一个人不就是占有?我既不能占有,那就毁了……”梦禄抬起头,肆意狂笑,“我就是要毁了他们!也毁了我自己……”

看着梦禄半张白脸愈渐惨白,钟一山不知道该说什么。

十三将将主只剩下一个,他却找不到梦禄该活下来的理由!

“我做到了,可我却不开心……知道我为什么要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

梦禄身体开始轻晃,他用右手抚过自己脸颊,“霜降说他喜欢黑色,我又喜欢白色,这样我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我们是密不可分的一体,没人能把霜降从我身边抢走……”

“自欺欺人。”钟一山有些哽咽。

“是啊!不然我还能怎么办!”梦禄笑意惨淡,“鹿牙,从你出现在穆挽风身边那刻开始就是一个谜,没人见过你长什么样,都没人知道你是男是女,能不能……让我看看?”

梦禄的声音愈渐低戈,自河面涌起的血腥味儿越来越浓。

钟一山沉默许久,终是抬手,揭开鹿牙面具。

“是你……”梦禄瞳孔陡然一缩,身体却在这一刻倒仰过去,重重摔在船板上。

看着从坐下一刻,便被梦禄自行割裂的手腕搭在船舱边缘,钟一山无声走过去,蹲在梦禄身边。

“是我,可我却不是鹿牙。”钟一山静静看着梦禄,眼泪再也抑制不住,如洪水决堤。

金陵十三将最后一个将主,也死了……

鱼市暗处,朱裴麒紧盯着在乌篷船周围激烈打斗的两抹身影,双手下意识攥紧了拳头。

这么冷的天,他额角却渗出细密汗珠儿。

顿无羡也很紧张。

因为他们都知道,此刻激烈打斗的两个人只要一死,整个大周就太平了。

倏然,一蓬血雾划过夜空,在圆月的衬托下凄美绝艳。

“鹿牙武功,不过如此。”朱裴麒亲眼看到鹿牙割裂梦禄手腕。

而梦禄,却刺中鹿牙胸口!

因为亲眼所见,顿无羡虽然觉得鹿牙不至如此,但也无力反驳,“竟是这样结果。”

看着双双掉进护城河里的两个人,朱裴麒只留下一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便走了。

顿无羡送走朱裴麒之后,转身挥手,便有数十黑衣人纵入河底……

河水泛起波澜,钟一山经护城水墙离开鱼市,选泾河一处相对隐秘的地方游上来。

“小心。”清绝声音响起,钟一山警觉抬头,却在看到眼前金色面具的时候,瞬间卸下所有防备。

钟一山伸手,由着颜回将他拽出水面。

绛紫色长袍覆在身上,暖意来袭。

可心里那份寒凉却瞬间侵袭周身,他冷,冷的打颤。

温去病没有开口,只默默跟在钟一山身后。

只是几步,钟一山便收回手。

温去病明白,他想一个人静静。

于是温去病停下来,由着钟一山的身影淡出视线。

夜,如浓墨泼洒,繁星尤亮。

温去病缓慢抬头,望向天边那颗最亮的星。

梦禄已死,你有没有好受一些……

温去病恍然自己问了一个可笑的问题。

朱裴麒不死,穆挽风如何好过!

时间,总能让人淡忘一切。

往事成灰,那些悲伤凄凉,让人绝望到死的事终究会成为回忆,连痛都跟着麻木,徒留一片废墟。

就连有些恨,都会随着时间推移慢慢转淡,甚至连痕迹都能磨灭。

可也有那么一些恨,会随着时间推移深入骨髓,溶入血液。

永生,不忘。

这一夜,多少人睡,多少人醒着。

又有多少人,偿了心愿……

吴永卫死了。

直到天蒙蒙亮才睡过去的钟一山,猛打一个激灵。

待他睁眼,分明看到婴狐正坐在他床榻边缘拨橘子。

然后没等他开口,婴狐便告诉了他这个听着惊悚,却与他无甚关系的消息。

梦禄已死,鱼市食岛馆占据主导。

加上之前对付衡水门时,他已让林飞鹰借机摸清鱼市里各方势力的动向,压在钟一山心头的其中一块石头已经搬走,他想暂时松口气。

弦绷的太紧,容易断。

然而让钟一山没想到的是,吴永卫的死涉及到了顿星云。

就在钟一山想问其究竟的时候,外面黔尘急匆而入,禀报说钟知夏被刑部的人带去天牢候审,除此之外还有穆惊鸿。

黔尘禀报之后没有立时退下,而是用一种比自家主子脸上那抹惊悚表情,还要惊悚的看着自家主子跟婴狐。

钟一山知道无从解释,便视而不见。

反观黔尘,在看到主子衣裳不整之后,就什么都不用解释了。

他懂,特别的情感也是爱,但心里多少有点儿替温世子惋惜。

吴永卫之死牵扯到了三个人,不管是穆惊鸿还是钟知夏,在钟一山看来都一样,顿星云则不同。

撇开他是武院同窗不说,近一年尚武侯顿孟泽身体微恙,多次在人前表露想要退隐之意,却始终没有决定,到底要将爵位传给长子还是次子。

尚武侯虽不似定都跟镇北两位侯爷身负要职,分守龙魂跟□□二营,但麾下御林军却是皇城防御最重要的一道关卡。

钟一山心里,顿星云必须是下一代尚武侯。

那如何才能让顿星云在吴永卫一案中安然脱险,便是当务之急。

马车里,婴狐尽可能将自己知道的消息悉数告之。

陶戊戌抓捕穆惊鸿跟钟知夏,是因为他们有杀人动机,抓捕顿星云却是因为案发之前,有人亲眼看到顿星云去过世子府。

这点在抓捕过程中,顿星云并没有否认。

“吴永卫亥时死的,顿星云那个时候去世子府做什么?”马车里,钟一山百思不解。

婴狐耸肩,“我怎么知道,一会儿到天牢你自己问他。”

钟一山不再开口,马车很快停在天牢。

这会儿天牢外已然停着两辆马车,钟一山认得其中一辆是镇北侯府的。

不远处,属于尚武侯府的马车刚刚离开……

“是尚武侯……”钟一山蹙眉片刻,转身与婴狐走去天牢。

自天牢入口有三条岔路,左侧关押的是待审嫌犯,中间往里走是已经定罪的犯人,右手边则是秋后处决的死刑犯。

狱卒将钟一山跟婴狐带到牢房,拿着银子屁颠儿屁颠儿走了。

婴狐则在某人的示意下守在外面。

“一山?你怎么来了!”角落里,顿星云听到声音抬头时,钟一山已入。

“婴狐说你出事,我便着急过来看看,吴永卫……”

“不是我杀的。”顿星云摇头。

钟一山相信顿星云的话,一来顿星云跟吴永卫八竿子打不着,二来顿星云是正人君子,即便与人有仇,也不会用这种方法了结。

“我来时打听过,吴永卫死于一剑封喉,死时人就坐在世子府正厅的椅子上,暗中护卫他的三名暗卫与他死法相同,被人斩于檐尖屋顶。”

钟一山从狱卒那里打听到的消息,对顿星云来说,非常不利。

即便陶戊戌抓了穆惊鸿跟钟知夏,但他们都有案发时不在场的证据。

钟知夏有钟宏跟陈凝秀作证,穆惊鸿则有秋盈为他作证。

“他们两个我自会去查,反倒是你,那么晚为何要去找吴永卫?”钟一山最疑惑的就是这一点。

看出顿星云犹豫,钟一山有些抱歉,“若是不方便……”

牢房外,婴狐急了,“需要我提醒你,现在不是矫情的时候吗?命都快保不住你还藏什么秘密,看上他家哪个丫鬟过去偷人不成,反杀主了?”

“顿某乃正人君子。”顿星云愠声反驳,视线回落到钟一山身上,“昨晚我途经玄武大街拐角处,听到吴世子府的两名下人说……吴永卫想要入夜之后偷袭你,我去只是想警告他别肆意妄为。”

钟一山有点儿乱,“偷袭我?”

“那两名下人说钟知夏在吴永卫面前说了些什么,吴永卫想替钟知夏出头便……”顿星云想到吴永卫的死,便停下来,“现在看,我可能是中计了。”

如果在此之前,钟一山于公想要救顿星云,那么现在,他于公于私都不能袖手旁观。

“对不起……”

婴狐耳朵长,听到钟一山说‘对不起’的时候插嘴过来,“跟你有逑|关系啊!”

“与你无关,是我自己疏忽大意。”顿星云脸色略红。

钟一山感激顿星云维护,“你去时吴永卫可有异样?”

“当时他在正厅,我去时警告他几句便转身离开……”顿星云目色沉凝,“现在想想,那时的他应该受了控制,否则他至少会把暗卫叫出来。”

钟一山了然,“的确是陷阱。”

“一山,此事你不必费心,父亲刚刚来过,这件事尚武侯府自会筹谋,我没做过便不会让他们胡乱冤枉。”顿星云像是安慰般看向钟一山,“天牢不是久呆的地方,还是让婴兄先带你出去。”

钟一山没有多言,拱手退出牢房。

有一种缘分,叫冤家路窄。

钟一山与婴狐行至岔路口儿时,偏巧碰到秋盈,还没来得及交锋,便又看到钟宏跟陈凝秀从里面走出来。

“钟一山?你怎么在这儿?”

陈凝秀出来时还哭哭啼啼,这会儿看到钟一山顿露出尖酸刻薄相,“好啊,你这是迫不及待过来看我们家知夏有多惨?我们家知夏真是上辈子倒了血霉,居然有你这个心如蛇蝎的兄长!你……”

钟一山还没开口,婴狐不干了。

“你这丑八怪说话之前是不是得先摸摸良心?钟知夏能有今日不是她自己活该吗?她一个黄花大姑娘没事儿不在家呆着,往人家世子府瞎跑什么?跑进世子府里不出来,还勾搭一个指挥使在外面蹲坑,他们三个这关系够乱的呀!”

“你!你你你……”

“现在倒好,他们两个合起伙儿弄死吴永卫,害本大爷的兄弟在这儿受累,我就问你他们两个缺不缺德,阴不阴损!”婴狐指着陈凝秀鼻子,问的那叫一个理直气壮。

陈凝秀气的,连哭都忘了。

“案子还没审,这位公子可别乱说话,吴永卫的死与指挥使大人无关。”秋盈得穆如玉的意思过来安抚穆惊鸿,这会儿听到婴狐有混淆视听之意,当即辩驳。

“哦,没穆惊鸿的事儿?那就只能是钟知夏了。”婴狐煞有介事点头,之后看向陈凝秀跟钟宏,“慈母多败女,姑息多养奸,啧啧啧啧……”

“婴公子慎言。”钟宏沉声低斥。

“我怎么不慎言了?我有哪句话说的不对吗?”婴狐一脸委屈扭回头,看向钟一山。

钟一山神情淡漠,勾唇回他一句,“你说的,真是特别对。”

“钟一山!”钟宏没想到钟一山会如此回答,脸上有些挂不住,愠声呵斥。

如果没有三草一莲的事,钟一山或许还会在钟宏面前敷衍一二。

但现在,害人已经害到饭桌上,他根本不需要再跟二房的人虚与委蛇。

你不仁,我便不义。

眼见钟一山径直从自己面前经过,钟宏眼底微寒。

陈凝秀这会儿喘过气来,指着钟一山背影破口大骂,却被钟宏制止。

秋盈则不声不语从二人面前经过。

自天牢离开之后,钟一山让婴狐先回去,他要入宫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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