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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颜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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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市,一品堂。

自得到周皇那滴血,伍庸终于配制出相应的解药,然后在屈靳送入皇宫的几味药材中动了手脚,以确保解药可以通过费适之手,喂进周皇嘴里。

这会儿温去病正坐着摇椅,双脚叠加搭在玉石药案上,抬头望向石室顶端的夜明珠,“这么小的屋子你用四颗瀚海夜明珠,不觉得刺眼?”

“还钱。”大家都这么熟了,伍庸还不知道温去病说这话是几个意思才怪。

温去病闻声把脚撂到地上,清咳两声,“你觉得戚燃为何要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出来?”

伍庸抬头,“你问我?”

“我的意思是,以你的判断,他有没有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非但把伤口养好,还能功力大增?”

事有异常必为妖,温去病私以为戚燃不动则矣,动必惊天。

伍庸想了想,手中动作骤停。

“怎么了?”温去病狐疑看过去,心都跟着悬起来。

伍庸只说了两个字。

游傅!

依伍庸之意,倘若游傅出手,戚燃就算功力不能大增,但伤口必定愈合极快。

最值得一提的是,游傅配毒的本事绝对不差。

温去病没有在一品堂逗留,自幽市出来后直接奔回世子府。

他决定从这一刻开始死守戚燃,走哪儿守哪儿的那种。

莫名的,温去病觉得要出大事。

果然,当温去病赶回世子府的时候,戚燃跟刀九皆不见。

唯毕运倒在房顶上睡的特别香甜,差点儿没给冻死。

之后温去病将毕运带回幽市救醒,毕运真相了。

此前净□□外跑的刀九根本就不是刀九,而是易容成刀九的游傅。

戚燃失踪了……

天地商盟。

钟一山来找温去病的时候,温去病想来想去,并没有把戚燃失踪的事说出来。

一来某人彼时在擂台上的打法,容祁见识过,他怕钟一山知道什么之后,会跟戚燃拼命,二来现在还不确定戚燃意欲何为,加上钟一山伤势未愈,他只要派人暗守钟勉,一旦有突发状况,他应该可以应对。

二楼雅间,钟一山自鱼市而来。

打从衡水门在鱼市消失,食岛馆在鱼市的地位已经无人撼动。

钟一山相信朱裴麒不会放弃鱼市,一定会在鱼市里重新培养自己的势力。

可有他坐庄的鱼市,岂会容朱裴麒东山再起。

他来,是想告诉颜回一件事。

此前颜回有问过他,明明知道梦禄在哪里,为何不动手。

钟一山的回答是,梦禄还有一件只有他能做的事,还没有做。

现在,钟一山知道梦禄就要做那件事了。

“秘密?”面具之下,温去病惊讶。

“国库一事梦禄差点儿没害死朱裴麒,朱裴麒平息事端之后,却没有杀掉背叛他的梦禄,无非是想借梦禄引出鹿牙,斩草除根。”

温去病点头,钟一山分析的一点儿不错。

“可他忘了,梦禄到底是十三将将主,但凡能走到这个位子,哪个是草包。”钟一山冷笑,“朱裴麒将梦禄就是惊蛰的消息昭告天下,逼的梦禄无所遁形……昨夜,我看到梦禄去了酒塘巷。”

“代表什么?”

“梦禄已经开始反击,如果我没算错,明日辰时一刻,便有一件震惊朝野的消息人尽皆知,这个消息,绝对是梦禄给朱裴麒的最好回击。”

“你知道?”温去病好奇。

钟一山点头,却没有说出来的意思,“我想盟主能帮我,让朱裴麒相信鹿牙已死。”

“这不难。”只要找人扮作鹿牙与梦禄见面,再让梦禄弄死也就是了。

“除了我,别人骗不了梦禄。”钟一山明明知道梦禄活着,本身就是一个陷阱,他却有不得不跳的理由。

温去病沉默。

“时间地点都由我来选,我有办法脱身。”

钟一山知道,鹿牙一日不死,朱裴麒绷在心里的那根弦,就永远不会松下来,谁也无法预料为了‘鹿牙’,朱裴麒会做出怎样疯狂的事。

他要做的,就是让‘奸妃’彻底被大周所有人淡忘,包括朱裴麒。

温去病没办法拒绝钟一山,因为他也是这样的想法……

正如钟一山预料的那样。

第二日,一个震惊朝野的消息,瞬间湮灭梦禄是惊蛰的传闻。

大周早逝的舒贵妃,留有一子。

如果不是这则消息,或许世人早就忘了,大周曾有过这样一位贵妃娘娘。

她很美,纵有皇城第一美人之称的顾慎华,在她面前都瞬间失色。

她的美,无法形容,无法描绘。

她圣洁,高雅。

所有见过她的人,都没办法记住她的样子。

只记得,那是一位仙子,她每一个眼神跟动作,都会带给人美的震撼。

她的名字,叫舒伽。

美人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

这无数英雄中,便有逍遥王的影子……

舒贵妃留子的消息一石激起千层浪,让朝中那些并不怎么喜欢朱裴麒的大臣们看到了希望。

大周到了朱元珩这一代,皇子少到只有两位。

一位是皇后所生的朱裴麒,另一位则是宫中佟妃生下的守信王,朱澜璎。

因朱澜璎是哑儿,所以他从出生那一刻开始,便失去了争夺皇位的机会。

而舒贵妃,有过一次小产……

消息传到钟一山耳朵里的时候,他正在用膳。

黔尘将听到的传闻,一五一十告诉给钟一山,却未从自家主子脸上看到一丝丝震惊的神情。

因为钟一山早就知道。

当年惊蛰无意中得到这个消息之后有告诉她,她深知此事不简单,却没有让惊蛰继续往下查。

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她对顾慎华敬而远之。

就在这时,一直呆在柴房里做事的老嬷嬷过来禀报,说是有个送炭的仆役想见二公子。

钟一山见过仆役之后,便没有再回铿锵院……

皇宫里,朱裴麒才入御书房便大发雷霆,将龙案上所有奏折,笔墨砚台全都扫落。

如果不是顿无羡劝阻,龙案必断。

“息怒?你让本太子如何息怒!”朱裴麒冷冽寒目狠狠瞪向顿无羡。

如果眼前站着的不是顿无羡,换作是谁他都舍得杀!

可即便是顿无羡,朱裴麒也丝毫没有压制住自己的火气,龙颜大怒。

当初他不是没想过杀梦禄,若非顿无羡提议利用梦禄引出鹿牙,今日这皇城大街小巷里,就不会有关于舒贵妃的传闻!

莫说当年舒贵妃怀胎七月突然小产,更因小产丧命有蹊跷的地方。

就算这是事实,那些有心之人,也总能捣鼓出让你吐血的所谓真相,阻他登基之路。

“找到梦禄,即刻杀了他!”朱裴麒怒极低吼,睚眦欲裂。

“太子殿下可否再等一等,微臣相信就算我们不出手,鹿牙也会找到他,他根本活不成……”顿无羡跪地恳求。

“还要等?你是想等他把皇宫里所有丑事,全都暴出来才甘心?你可知今日早朝,已有官员就此事向本太子提议彻查!”朱裴麒黑目如潭,额头青筋几欲暴裂。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梦禄今日所暴秘辛,必是他手中所握最能重创太子殿下的一条,之后所报,必定不会对太子殿下造成更大伤害,反而是现在杀他,我们再想引出鹿牙简直难如登天……”

“你闭嘴!”朱裴麒厉声低吼,身体僵硬般重重坐到龙椅上。

他该冷静!

以往遇到这种事,他总会冷静自持,临危不乱。

今日这是怎么了?

是因为他背后不再站着穆挽风?

不,定是梦禄害他失了鱼市衡水门,才会令他如此恨之入骨。

顿无羡没有起身,斗胆再道,“鹿牙一日不死,‘奸妃’一案就永远也过不去,微臣肯请太子殿下三思!”

朱裴麒压制住怒意,渐渐冷静下来。

他承认,现在杀梦禄于事无补,反而会错失引出鹿牙的最好机会。

“此事,本太子交给你。”朱裴麒沉声开口,“我要亲眼看到鹿牙死。”

顿无羡领命,退离。

殿门紧闭一刻,朱裴麒无比缓慢扭头,看向龙椅左后方向。

过往的那些年,穆挽风就喜欢站在那里……

□□营外,骏马长啸。

钟一山翻身下马,与守营士兵打过招呼之后,匆匆走向主营帐。

帐内,冯浩在火炉旁边候他多时。

“父亲呢?”

“回二公子,老奴不知,侯爷走时只道让老奴搪塞一二,说他明早之前就能回来……”

经冯浩描述,钟勉今晨将他叫到营帐里,吩咐他在营帐守着。

若有人来问,便说侯爷出去了。

若没人,倒是省心。

“父亲没说去哪儿?”钟一山蹙眉。

冯浩弓着身,“老奴也不知道,之前二公子来时,老奴听到二公子嘱咐侯爷这几日不要出去……我怎么想都觉得不踏实,就叫人给二公子捎了话。”

“知道了。”钟一山扫过营帐,分明看到角落里像是少了什么,“那里堆放的冥纸去了哪里?”

冯浩顺着钟一山的视线看过去,“回二公子,侯爷走的时候背着一个大包裹……”

毋庸置疑,钟勉定是去祭拜他的那位旧部。

“父亲骑马还是驾车?”

冯浩摇头,“侯爷换的便装,而且走的时候没惊动外面那些侍卫。”

钟一山微震,钟勉若不想惊动外面侍卫,便是不想让更多人知道他离开□□营。

那他走的便不该是营门。

钟一山知道了。

且让冯浩守在营帐之后,钟一山立时离开,朝□□营东面校场而去。

那里有一条十分隐蔽的密道。

密道有两个分支,一条通往皇宫外面的千步廊,另一条则是通向皇城守军驻地之外。

大周皇城像这样的密道共有两条,另一条在定都侯麾下的龙魂营。

依照钟一山分析,钟勉自密道离开,当是走向通往皇城驻军之外的那条分支。

他不确定钟勉此行会不会遇到危险,若没遇到最好。

若遇到,两个人的力量总归大过一个人……

太学院外,世子府的马车停下来,温去病刚要下车便见毕运现身。

自天地商盟传来的消息,钟一山一个时辰前入□□营,到现在还没出来。

片刻后,马车复起,扬长而去……

钟一山猜的没错,钟勉的确是自密道离开了□□营,且选择通往皇城驻军之外的那条分支,差不多走了半个时辰的路,方才走到出口。

眼前是一片荒芜草原,枯黄干草过膝,随寒风摇摆不定。

钟勉整了整背后包裹,手中握着一柄冷剑,迈步走向那条他每年都要走一次的路。

这条路的尽头,是乱葬岗。

那里,葬着一位大逆。

风起,耳边风声呼啸。

钟勉仿佛听到了百万军将引吭高歌。

大风起兮云飞扬,

威加海内兮归故乡,

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那位大逆,曾与周皇结拜过异性兄弟,大周当朝四大镇国侯,有两位受过他救命之恩,剩下两位亦在他麾下当过副将。

“没想到你会找到这里。”钟勉走到乱葬岗中间的一处空地,将背上包裹搁到地面,缓慢打开。

在他身后,戚燃亦没想到,钟勉如此轻易就发现了他。

“侯爷不害怕?”戚燃冷漠开口,视线绕着乱葬岗扫了一圈,并未发现可以祭拜的对象,“这里连个坟头都没有。”

钟勉不再理会戚燃,点燃冥纸后打开酒坛,“这是整个大周皇城最好的女儿红,望将军喝的开心。”

戚燃皱眉,“这里葬着一位将军?”

钟勉抬手倒酒,“钟勉陪将军。”

燃烧的冥纸随风打着旋儿的飞向天空,烈酒入腹,钟勉摔了酒坛,双膝跪地。

戚燃惊讶于钟勉接下来的动作,他竟对着一片枯骨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印象中,大周上一代镇北侯乃风光大葬,侯府上数三代皆寿终正寝,没有遭过酷刑的。

到底是哪一位将军,值得堂堂镇北侯如此?

直到冥纸尽灭成灰,钟勉方才起身,三鞠躬。

“伤好了?”钟勉转过身面向戚燃,神色无波,淡漠开口。

“劳烦侯爷挂念,不影响拔剑的速度。”戚燃抽出虎仰剑,平举当胸。

钟勉抿唇,“切磋?还是复仇?”

“有何不同?”戚燃扬眉。

“打法不同。”钟勉手中只是寻常利剑,连名字都没有。

戚燃想了想,“中州一役不论对错,只问结果,戚某若不报此仇,又何谈为人子。”

戚燃的答案异常明确。

报仇,取命。

钟勉叹息,眸色略暗,“请。”

对于钟勉的干脆,戚燃微愕,“侯爷不想替自己辩解?”

“我并不觉得自己有错。”钟勉本不想多言,却在下一瞬补充道,“若真提到报仇,你我当有这一战。”

戚燃并没有领会钟勉这句话的真正含义,手腕翻转,虎仰剑直指钟勉。

寒风起,虎仰剑响起一阵蜂鸣,剑身抖动间溢出无限杀机。

钟勉平静站在那里,等待对方出招。

虎仰动,犹如长啸巨龙冲击而至!

唰……

钟勉手中利剑斩出,有浑厚内力加持的利剑,与虎仰在半空相撞迸出星火,摩擦声刺痛耳膜。

长剑在半空相抵,钟勉左手速度更快,猛然出拳击向戚燃。

戚燃惊惧,倏然闪身时虎仰被迫抽回!

“剑拳配合如此精妙,佩服!”戚燃看似淡定,心里却道若凭真本事,他未必能接得住眼前这位镇北侯三十招。

钟勉并未乘胜追击,收招站在原地。

看出钟勉真正用意,戚燃深深皱眉,“侯爷莫轻敌!”

虎仰再出,带起尘土飞溅,连带周遭枯黄干草都急剧倾倒。

钟勉站立未动,手腕翻转间,剑身好似在他面前编织起一片细密罗网,将飞溅过来的尘土弹飞!

然而,自虎仰剑中散出的细□□末,却无孔不入的穿透罗网,落入钟勉鼻息。

事贵应机,兵不厌诈。

戚燃并不觉得自己卑劣,只有匹夫才会逞一时之勇。

在战场上想要克敌制胜,尊严跟手段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

他此刻,求的便是结果。

白色粉末吸入肺腑,钟勉却未察觉出异样。

就在这时,虎仰穿透剑墙,直逼钟勉胸口!

剑尖碰触衣襟瞬间,钟勉身形如风,倏然闪过之后左拳直击戚燃喉颈。

虚冷气息骤然逼近,一阵彻骨寒意自戚燃心底滋生。

他终于明白刚刚虎仰为何会冲杀进来,这一拳他躲不过!

他还是太自负,之前游傅提醒过他,当在看到钟勉第一眼时,便将剑身麻药散出去,他却执意要等到过招。

戚燃绝望之际,钟勉早已闪身到他背后。

“为什么?”戚燃转身,震惊到麻木。

钟勉居然在最关键一刻收招!

“成将不易。”即便感觉到戚燃杀意,钟勉却从未起杀心。

一来戚燃乃韩国使者,不能死在大周,二来,他惜才。

同为武将,他深知在成为一个将军之前,他们都付出过怎样常人不可想象的努力跟代价。

戚燃神情冷冽,“我不会手软!”

虎仰陡起,发出啸鸣。

钟勉抬剑相抵刹那,陡觉身体出了问题。

无奈之际,钟勉只得闪身避过,心底悲凉,“你下毒?”

“这叫兵不厌诈!”被钟勉揭穿一刻,戚燃羞愤举剑,疯狂出招。

‘当、当、当……’

急促的爆响声,在乱葬岗上空密集炸开!

钟勉身体开始麻木,动作越发缓慢,直至倒仰……

“杀人,偿命!”

钟勉倒下去的一刻,戚燃举剑,绝命一击!

‘噗……’

一蓬血雾随虎仰而起,在半空中划出血色惊鸿。

时间在这一刻静止,唯有风声呼啸,枯草漫天。

戚燃握着剑,颓废站在原地。

待他抬头,对面赫然出现五个黑衣人。

“你们是谁?”戚燃提剑,缓慢走过去。

当他走到第十步的时候,对面黑衣人多到数十个。

“杀你之人。”

为首者猛然挥手,一众黑衣人呼啦冲杀上来,半句废话没有!

戚燃顷刻与黑衣人战到一处,虽暂时不落下风,但也绝对没有占到半点便宜。

乱葬岗的那处空地,一抹青色身影自枯草匍匐向钟勉。

“一山?”看到悄然靠近自己的钟一山,钟勉震惊不已。

钟一山抬手作了个噤声的动作,之后自怀里掏出一枚药丸,当初伍庸给他的百草丸,包解百毒。

此刻钟勉服下药丸,身体渐渐舒缓。

是的,钟勉没死亦无伤。

刚刚戚燃刺下来的那一剑,刚好插在钟一山抛过去的老鼠身上。

其实钟一山早来了。

不仅来了,他还感知到除了钟勉跟戚燃,这片枯草地里至少藏了五六十号人!

因为鱼玄经,他完全可以做到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悄然靠近戚燃跟钟勉。

所以才有抛鼠救父的桥段发生。

这会儿钟勉已经恢复知觉,钟一山指向来时路,“走。”

且说钟一山根本连看戚燃一眼都没看,现在明摆着那些黑衣人是冲戚燃而来,正是他们逃走的好时机。

只是,钟勉没有跟上来。

“父亲?”钟一山回头,轻声唤道。

钟勉明白儿子的意思,可他还是义无反顾起身,冲向戚燃。

钟一山感慨,也罢。

戚燃几次三番想要置人于死地,这会儿有机会杀了他也好,省得他没完没了。

然后,钟一山就开始揉眼睛了。

钟勉非但没有杀戚燃,反倒与黑衣人斗在一处。

某人无语,长叹口气。

“一山!你先走!”眼见自己儿子替他挡下背后黑衣人攻击,钟勉厉声喝道。

“本将军不用你们帮!”戚燃也不傻,这些黑衣人是冲谁来的他也不瞎。

“父亲,他说不用咱们帮。”钟一山踢开临面扑过来的黑衣人,凑到钟勉身边。

钟勉挥剑之余,将钟一山拉到自己身后,与戚燃的距离近在咫尺。

见钟勉不语,钟一山却是把话敞开了说,“你当我们想帮你?要是你被这群人杀死也就罢了,杀不死你还不得以为这些人是我们派来的!”

“小人之心!”虎仰划过长空,戚燃恨声低吼。

钟一山笑了,乌鸦落在猪身上,就看到别人黑。

“打不过就下毒,你不是小人!”钟一山音落时与戚燃擦肩而过,剑锋皆挑一人。

半柱香时间,数十个黑衣人能站起来的仅剩下七个,余下皆受重伤。

反观钟勉三人,也就是狼狈些。

就在这时,钟一山忽然感受到一股强大威压自背后袭来!

三人几乎同时回身,顷刻倒退!

‘噗……’

‘噗……’

钟一山跟戚燃先后吐血,血染枯草,犹如绽放的曼珠沙华。

钟勉虽未吐血,脸色却以难看至极。

枯草之上,一袭红衣,风华潋滟。

男子居高临下,邪魅凤眼如浮烟笼雾,神秘幽蛰。

风起,红衣随风鼓动,犹如涅槃凤凰,睥睨天下。

“是你?”钟一山记得眼前这个一身红衣的男子,之前他们曾有两次对视,但却没有机会开口。

“你认识?”旁侧,戚燃惊讶。

钟一山扭回头,“不认识,就算认识,也改变不了他是冲你来的事实。”

戚燃了然。

因为眼前男子出现之刻,后面那些黑衣人悉数跪地,这显然不是在跪他们。

“你们两个先走。”钟勉强忍肺腑钝痛,上前一步挡住钟一山跟戚燃。

在没有实力的前提下,所有见义勇为都会被视作愚蠢。

尤其见义勇为的对象,还是自己的仇人。

于是钟一山走到钟勉身边,刻意压低声音,“父亲,这里的事儿跟咱们没关系……”

“的确没关系,你们两个可以走。”雨打青瓷的声音,仿佛有着蛊惑众生的力量,每个字又都如叮咚泉水敲击人心,荡起碧波粼粼,吹皱一池春水。

男子的声音,很美。

跟它的主人一样,绝世妖娆。

“好咧!”钟一山就喜欢这种特别好说话的人。

不想他才转身,便听红衣男子又补充道,“二位且回去等着,稍后自会有人将戚燃的尸体,恭送到镇北侯府。”

钟一山立时转回身,冷冷看向枯草之上的男子。

麻痹!

周遭气息肃凝,钟一山分明看到男子身体如柳絮般飘飞,红衣随风轻荡,那抹妖娆俊颜因为逆光,看的并不清楚。

真气涌动,一股从未感受过的强烈威压,逼的钟一山喉咙腥咸。

钟勉跟戚燃也没好到哪里去。

片刻功夫,戚燃吐了第二口血。

“一山……”钟勉似乎意识到什么,单手握住钟一山,在自己尚不能阻挡对方内力威逼的情况下,肆无忌惮将内力灌输到钟一山身体里。

经历生死,方知情重。

钟一山感动至极,却没有接受。

“一山!”钟勉意识到儿子拒绝,沉声低喝。

“父亲放心,儿子不会有事。”钟一山突然抽开被钟勉握住的手,缓慢走向红衣男子。

隐忍退让,不如放手一搏。

他近日修习鱼玄经时发现玄机,虽未得到证实,但现在显然不是犹豫的时候。

见钟一山眼中闪出的那抹自信,红衣男子露出饶有兴致的表情。

“单打独斗。”钟一山音落之时,钟勉跟戚燃皆震。

二人欲上前阻止,却被突如其来的暴戾气流震出数丈,钟勉终是忍不住,吐了口血。

钟一山淡漠而立,周身气流似在涌动,越来越快,越来越急。

半空中,红衣男子越发来了兴致,除了萦绕在周身由内力幻化出的白色气雾,连同呼吸都有白气生成。

钟一山貌似不惧,内心却也忐忑。

他曾听温去病提过,武院周生良的内力可令河水倒流。

现在看,眼前这位红衣男子虽不及周生良,但也差不了多少。

自己根本不敌!

他赌的是鱼玄经。

只要他能抓住时机便可四两拨千斤,将红衣男子的内力生生反弹回去。

那是他与钟勉跟戚燃唯一的机会!

“小鬼头,小心了。”半空中,红衣男子凤目微凉。

‘嗤’的一声,破空声急剧响起。

翻卷气浪如咆哮猛兽排山倒海来袭,钟一山却异常冷静。

就在气浪几欲近身刹那,钟一山突然抬掌,无数条细微气线,仿若在他面前编织起细密的罗网,罗网呈现半弧形状,将来势汹汹的气浪引向半空,击回男子。

就是这个时候!

“走!”钟一山突然转身,飞身时拉起钟勉跟戚燃。

半空中,红衣男子妖娆之姿露出惊讶之意。

他没想到一个看上去很弱的小鬼头,竟有本事挡下他七成内力。

面对回击的气浪,红衣男子费了好一番周折方才躲过。

再抬眸时,钟一山三人已然远至这片枯草的尽头。

红衣男子薄唇勾笑,身形如流星划过乱葬岗。

这一次,他用了九成内力!

‘轰……’

空气中骤然响起暴烈潮声,钟一山等回身之际,分明看到背后横亘起一道数丈高的白墙,刺眼白光令三人本能闭上眼睛。

待他们再睁开眼睛的一刻,这片枯草上,多了一人。

绛紫色的长袍,黄金面具。

钟一山只觉眼眶一热,颜回来了。

“你们走。”半空中,温去病淡漠开口。

钟一山不想走,即便他知道现在的自己还太弱,可他并不想把颜回一个人留在这里。

“你认识?”戚燃看出钟一山眼中不舍,狐疑问道。

钟一山没有回答,反倒是钟勉抬手拉着戚燃跟钟一山,迅速退离。

空旷的荒芜草原,温去病与红衣男子临面而视。

彼时一刻,看到钟一山几欲被红衣男子袭来的寒煞之气吞噬的时候,温去病起了杀心。

“你打不过我。”红衣男子降至枯草之上,道出事实。

“你也未必打得过我。”面具之下,温去病神色如冰。

红衣男子像是十分认同的点点头,“那就别打了。”

就在红衣男子转身刹那,温去病给气着了,“未曾想阎王殿的鬼窟罗刹如此胆小。”

“烦劳盟主捎个话给逍遥王,鬼市里又来了一批新玩意儿,回头本使抽空给他送去。”红衣男子正是鬼窟罗刹。

这会儿听到温去病激他,他却未曾转身,洒脱而去。

面具之下,温去病浑身一冷。

刚刚鬼窟罗刹所言,意味着什么?

他知道自己与朱三友相识。

他知道,温去病就是颜回……

市井有关舒贵妃的消息传到后宫,那段尘封的记忆渐渐在每个人心里开始复苏。

看似平静的后宫蠢蠢欲动,因为有人看到了扳倒皇后的希望。

含光殿内,顾慎华已经打砸了整整一日。

一直以温恭贤良形象示人的顾慎华,变成了一头凶兽,连流珠都受了伤。

“那个贱人死了还不消停,定要本宫将她挫骨扬灰不成!”顾慎华累瘫在贵妃椅上,咬牙切齿,双目赤红。

“外面那些只是传言,娘娘又何必当真……”流珠跪爬到贵妃椅前,“已经过去二十年,连皇上都不记得……”

“他记得!”顾慎华突然抬起头,凶狠瞪向流珠,“他记得那个女人,直到现在他都还对那个女人念念不忘!我要杀了她,我要亲手杀了她!”

“娘娘……娘娘!舒伽已经死了!”流珠看出自家主子仿佛陷入魔障,立时握住顾慎华雪肩狠晃,“一个死人,她什么也抢不走!”

被流珠晃的有些清醒的顾慎华,渐渐冷静下来,她的手在发抖,“她死了吗?”

“死了!二十年前小产,舒贵妃跟她怀的孩子一起,都死了!”流珠生怕自家主子激动之余,说出什么不该说的东西,徒增危险。

顾慎华狠吁出一口气,身体好似失去重心般瘫在贵妃椅上,“二十年了,那个让所有男人都魂牵梦萦的妖精连同她的孽种,一起死了呵……”

流珠暗自抹汗,“娘娘,这宫里头人多嘴杂,您可千万得忍住。”

“知道。”顾慎华缓慢坐起身,眸子里那两团炙热浓焰渐熄。

取而代之,是近乎于绝望的冰冷,“当年皇上被她霸占那么久,本宫不也忍住了……”

舒贵妃的事很快传到延禧宫,甄太后与孙嬷嬷聊起这件事,印象都还很深。

甄太后虽与舒贵妃仅有几面之缘,但却十分喜欢。

那是个善解人意的女子,也是一个苦命的孩子……

城外,□□营。

如果不是情况紧急,钟勉绝对不会将戚燃带进密道。

此刻行至密道尽头,钟勉止步,看向戚燃。

钟一山能理解钟勉现在的心情,留人还是留密道,他总要选一个。

“咳,本将军不会说出去。”戚燃看出钟勉顾虑,出言保证。

“谁信呢?”钟一山冷嗤。

“本将军可以发誓。”戚燃反驳。

钟一山点头,“那你发吧,发个毒誓我听听。”

“一山!”听到钟勉开口,钟一山瞥了眼戚燃,不再多言。

他相信钟勉自有思量,而他已经猜到了结果。

最后,钟勉选择留人。

他告诉戚燃,至此刻始,这里不会再有密道。

鉴于戚燃身份特殊,不可贸然出现在□□营,钟勉在出口处给他指了条回城的路,钟一山强烈要求随同。

钟勉在确定儿子伤势无碍之后,方才点头。

自密道出口回城的这条路相对偏僻,过往连行人都没有一个,更遑论马车。

于是戚燃与钟一山二人一前一后,谁也没跟谁说话的状态,保持了差不多一柱香的时间。

“镇北侯在乱葬岗祭拜的人,是谁?”戚燃终是止步,回头看向钟一山。

某人径直走过,“不知道。”

“本将军之前查过,镇北侯几乎每年这一日都会去祭拜,你真不知道?”戚燃快步走到钟一山身边,与他一同前行。

钟一山冷笑,“你与其关心这些不相干的,莫不如想想,到底是谁借刀杀人又杀人灭口,堂堂将军被人当枪耍还能这么淡定,你是第一个。”

“无非是你们大周朝堂里的有心之人。”戚燃冷哼。

钟一山突然止步,转身时眼神往上一飘,“大周朝堂里只有两种人,一种希望你死,另一种希望父亲死,断无第三种。”

戚燃明白,钟一山所说的第三种便是,既希望他死又希望钟勉死的人。

见戚燃不语,钟一山启步复行,“第三种人,只会出现在韩国|朝堂。”

戚燃已然想到这一层,他只是羞于对钟一山直言,毕竟自己被韩国朝臣暗算,并不是什么光鲜的事。

“你为何救我?”戚燃沉凝片刻,换了话题。

“从头到尾我都没想救你,救你的是家父。”之前在乱葬岗,钟一山之所以表现出让戚燃自生自灭的态度,是想衬托钟勉对戚燃的宽容跟厚义。

他不需要戚燃这份人情,但钟勉需要。

一路无话,二人入城之后雇了一辆马车,直奔世子府。

不多时,马车停在府门。

戚燃下车之前,钟一山又一次提醒他,“当年中州一役必有蹊跷,你且想想戚老将军当年是不是得罪过谁。”

戚燃未理钟一山,起身时外面惊马,马车猛的一晃!

“你们在干什么?”车帘掀起一刻,温去病那张芳华绝艳的容颜冷如冰山。

钟一山一副我也想知道的表情,看向整个人扑在他身上的戚燃,眨眨眼睛。

反倒是戚燃异常平静,缓慢起身之后,朝钟一山微微颌首,“钟二公子刚刚说的话,本将军会考虑。”

看着从车厢外跳下马车的戚燃,钟一山理了理衣襟,以戚燃这般沉着冷静的性子,居然也会被算计。

可见算计他的那个人,隐藏的很深……

马车扬长而去,戚燃正要转身走向府门,却被温去病拽住,“你怎么会跟钟一山在一起,你趴在人家身上做什么?”

戚燃看似淡定,内心里已经抓狂。

居然被人算计了!

“放手。”戚燃扭过头,冷冷开口。

谁能想得到,他戚燃一生最羡慕的就是温去病这个傻缺,天真的就像一张白纸,吃喝玩乐跟一个帅字,足以贯穿他的一生。

不像自己,背负太多!

就像钟一山分析的那样,今日之事,他明显当了别人手里的枪,到底是谁?

“我不放,你打我啊!”温去病微抬下颚,他就喜欢看戚燃抓狂的样子,越抓狂他就越喜欢。

戚燃暗自沉下一口气,“你不想知道本将军为什么会跟钟一山在一起?不想知道本将军跟他说了什么?”

温去病点头,拽着戚燃袖袍不松手。

“好,我告诉你。”戚燃转手拉着温去病朝里走。

府门紧闭一刻,里面突然传出‘咣当’的声响。

人在特别压抑的时候,真的是需要发泄,发泄之后就好受些。

今日之后,戚燃懂得了这个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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