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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掳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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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雪梅中尽,春风柳上归。

正是春寒料峭的季节,御花园里一派复苏景象。

钟一山默默跟在朱裴麒身后,听他嘘寒问暖,不时应声。

忽的,朱裴麒突然停下来,解下长袍,“虽是初春风却颇冷,表弟莫着凉。”

切肤之痛不及心死,入骨之寒怎比情薄!

钟一山本能想要甩开朱裴麒覆过来的长袍,却终是极力忍耐,“多谢太子殿下。”

“你总与我客套,其实不必。”朱裴麒笑言,之后转身,“七国武盟在即,表弟若能在武盟上有很好的表现,本太子定会力排众议推举你入朝为官。”

钟一山闻声,突然止步。

感觉到异样,朱裴麒下意识转身便见钟一山顷刻跪在地上,“太子殿下厚爱,一山铭记于心!”

或许没想到钟一山会如此在乎这件事,朱裴麒一时欣喜,“一山表弟快起来,并非本太子自夸,表弟文韬武略当是这一辈的佼佼者,若非资历少些,本太子也不必等到武盟结束。”

钟一山讨厌朱裴麒落在自己肩头的手,却是浅笑,“太子殿下谬赞。”

“皆是真心。”朱裴麒惊觉钟一山也并非一直都是冷冰冰的样子,如同现在那双眼睛里绽放的光彩,就让人有些移不开视线。

很难说是喜欢还是欣赏,朱裴麒很清楚自己对钟一山有心。

这样的人杰,坚韧大方,倾国倾城,不卑不亢,又谦卑守礼,尤其当日武院那抹面罩落下的瞬间,朱裴麒承认他被惊艳到了。

有生之年,第一次被一个男人惊艳。

而他却不自知,现如今的钟一山,可不就是当年的穆挽风!

转换了性别,连曾经憎恨嫉妒的缺点,如今也变成了吸引心绪的优点。

果然,男人就是自尊心作祟的混账,男人可以做的事,发生在女人身上就是颠倒尊卑,亵渎神明,简直可笑至极。

走出御花园,朱裴麒没要求钟一山再送,就此回了御书房。

钟一山则站在原地,望着那抹冷俊身影看了好久。

再入朝堂,我很期待……

且等钟一山转身时,温去病就站在他面前,身体前倾,再前倾!

‘啪……’

就在温去病持续往前凑的时候,钟一山一个巴掌甩过去,“你要干嘛!”

别怪钟一山粗暴,有些不正经的便宜占一次也就够了!

温去病捂着半张脸,欲哭无泪,“没干嘛啊,本世子就是想嗅一嗅这袍子上有没有什么味道……”

钟一山恍然自己身上还披着朱裴麒的袍子,他厌恶,“能有什么味道。”

不过是狼心狗肺畜牲的味儿!

“满满都是奸|情……”意识到两把眼刀射过来,温去病呶呶嘴,“满满都是暧昧……”

钟一山突然眯起眼,双臂环于胸前,带着威胁跟警告看向温去病。

“今日天气真好,阳光也很灿烂……”温去病则抬头望天,才他娘发现是阴天。

见钟一山绕过自己走向延禧殿,温去病随后跟上,“刚刚看到你给朱裴麒跪下,他说了什么?”

“跟你没有关系。”

“他为什么要把自己的袍子脱给你?”

“跟你没有关系。”

“朱裴麒有没有说他明日还去不去延禧殿,他不会每日都要给甄太后请安吧?”

“这些都跟你没有关系。”

温去病突然停下来,朝钟一山吼一嗓子,“那什么跟我有关系?”

钟一山也停下来,转回身走向温去病,走的很近才停下来,“海棠美吗?”

距离太近,温去病脑子里一瞬间空白,半晌后方才支支吾吾开口,“这个……跟我没关系……”

白衣殿内室,铜镜前。

穆如玉默默注视镜中的自己,雪色脖颈跟清冽锁骨上有许多青紫色痕迹,很深也很明显。

昨夜榻上她与顿无羡的那场征伐掠地,竟然也能旗鼓相当。

平日里看着那么拘谨的一个人,没想到疯狂起来半点不比朱裴麒差。

只是昨夜,顿无羡为何如此……

内室房门响起,秋盈端着一盆温水一瘸一拐走进来,搁下水盆后行至穆如玉身边。

“娘娘昨晚可睡的……”秋盈刚拿起梳子,话音未落便震住了。

她虽未经人事,可主子与朱裴麒欢|好时她见的多,便知道穆如玉身上那些痕迹从何而来,“太子殿下昨晚来过?奴婢疏忽,竟然不知!”

“不是朱裴麒,是顿无羡。”铜镜里,穆如玉容颜无温。

经历太多,现在的她再也不会因为一时得失而显露喜恶,朱裴麒也好,顿无羡也罢,都是她弄权路上的垫脚石。

她穆如玉现在求的是万人之上,她要比当年的穆挽风,更辉煌!

女人呵,终究还是要靠自己……

秋盈惊了片刻,微俯身,“顿大人对娘娘如此,是否说明他心里……有娘娘?”

“他有没有本宫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动了本宫。”穆如玉漫不经心的紧了紧衣领,“定都侯那边有消息吗?”

秋盈摇头。“还没有。”

“不着急。”穆如玉垂眸扫过桌上摆着的十几支金簪,用手点了其中最为朴素的一支,拾起来交给秋盈,“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这说明定都侯在认真想本宫的提议。”

“舒贵妃的事是禁忌,娘娘真打算深究下去?”秋盈声音很小,透着忐忑跟彷徨。

穆如玉透过铜镜,握住秋盈拿着梳子的手,“想要活下去,这是我们唯一的出路。”

秋盈被这一握感染,狠狠点头,“奴婢一定会跟娘娘一起走到底!”

穆如玉深吸口气,“梳吧,再迟便来不及到千秋殿给正妃请安。”

提起沈蓝嫣,秋盈便从心里怨恨,“正妃实在欺人太甚,明明是她自己赶着去太学院,偏日日叫娘娘早半个时辰过去……”

“以前本宫倒觉得她是个人物,现在想想,她也不过是枚棋子。”穆如玉忽似想到什么,“听说钟一山住进宫里了?”

“嗯,好像是因为皇太后想他。”秋盈手里动作略缓,“奴婢听宫里有人传,今晨太子与钟一山一起出现在御花园,太子还把身上外袍脱给钟一山……”

“秋盈。”穆如玉看着铜镜,视线却似透过铜镜里那抹容颜看的更远,“知道钟一山像谁吗?”

秋盈想了想,“奴婢没见过甄珞郡主,所以看着更像镇北侯吧。”

“像穆挽风。”

穆如玉虽从未与钟一山正面接触,但自当日太学院亲眼目睹钟一山一鸣惊人开始,这种感觉就深深印在她心里。

她原以为只是自己有这种感觉,现在看,朱裴麒亦是。

男人总是会被相似的人吸引,不分雌雄,所以朱裴麒被与穆挽风有相同特质的钟一山吸引一点儿都不奇怪。

钟一山……

阴暗冰冷的地窖,只有天窗位置有光射进来,老叟蜷缩着倚在墙角,黑皱粗糙的脸望向天窗,月升日落又一天。

他已经被不明不白关在这里,整七日。

而他,其实明白。

这世上多的是无中有生,可真正发生过的事,不管你如何掩盖磨灭,都还是会留下痕迹。

他,就是那一抹痕迹。

轰隆的声音陡然响起。

老叟那双有些混浊的,发白的眼珠缓慢转向声音传出的方位,对面墙壁出现一个暗门。

有个黑影在暗门中站着,怎么都看不清楚。

“你是康阡陌?”浑厚的声音陡然响起,马晋单是见与不见这个问题,便想了七日。

康阡陌?

如果不是被重新提起,老叟已经不太记得自己叫什么了。

“回大人话,草民只是扎纸作坊里的役丁,无儿无女,平日靠扎纸的手艺挣点儿酒钱,大人莫不是抓错人了?”老叟越发蜷缩起身子,瑟瑟发抖。

马晋不再开口,忽有两个黑影从暗门处窜出来,老叟根本来不及反应便被扒掉裤子。

“你是宫里人。”暗门处,马晋目色窅黑,寒光如炬。

最痛的伤疤被人揭开,老叟却似不在乎般艰难扯过落在地上的旧棉裤,“穷啊,家里穷便想着送个娃儿入宫,就先净了身,可惜没选上。”

“康公公不必敷衍,我既把你抓到这里,自是认准了你的身份。”马晋的确查过,当年伺候在昭阳殿里十三名宫女十五名太监,便有一人叫康阡陌。

虽说内务府的记载,是康阡陌不慎掉入井中摔死,但事后并没有记载尸体有无被打捞上来。

老叟穿好裤子,扶墙壁站起身,边系裤腰上的麻绳边唉声叹气,

“大人说是,那就是吧。”

“当年舒贵妃到底有没有产下小皇子?”马晋最在乎的,最关心的就是这件事。

老叟习惯性摸了摸后腰,看似在找酒壶,“谁是舒贵妃?”

“康阡陌!”马晋怒声低吼,“当年舒贵妃在宫中为人谦和,对待你们这些奴才从来不曾苛刻,贵妃倘若枉死,若真有人敢毒害小皇子,本……”

马晋一时激动,险些暴露身份,“我定会替舒贵妃讨回公道!”

公道?

老叟心里觉得好笑,这两个字在他心里比他的名字还要久远。

“草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老叟忍不住咳嗽两声,“大人开恩,就放草民离开这儿吧,太黑,这儿太黑了。”

马晋愠怒,“我若对你用刑,必能让你生不如死。”

“呵!”老叟笑了,就好像马晋跟他讲了一个笑话,是发自内心的那种笑,“大人以为,草民怕死?”

马晋不再说话,一无所有的人,最不怕的就是死。

“如果小皇子活着,大周皇位理当由他继承。”马晋语气渐缓,“皇上昏迷整三年,太子朱裴麒代为执政亦三年,再有半年时机成熟太子便会登基,留给小皇子的时间不多了。”

老叟不再说话,身子缓缓蹲下来,倚在墙角。

“你自己好好想想!”马晋挥手间,两名黑衣人遁离。

暗门闭阖,老叟的身子慢慢缩成一团,头越发低的埋在胸口,蓬乱的白发遮住了那张苍老褶皱的脸皮。

渐渐的,老叟的身体开始发抖,细如蚊呐的哽咽,最终变成凄惨悲怆的哀嚎……

让所有人没有想到的是,顿孟泽并没有将叶栀葬于尚武侯府在西山的墓地,而是带着叶栀的骨灰消失了。

临走时留下一封书信,将整个尚武侯府交到顿星云手里。

顿星云理解父亲的用意。

月斜西窗,小桥流水,那一直都是母亲的向往。

没有多余的时间痛苦跟悲伤,顿星云在成为尚武侯那一刻开始,便连出几条新律整顿麾下御林军,府上也多少有了些变动。

最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的,便是顿星云将叶栀身边的丫鬟灵依调派到账房处,让她尝试接触尚武侯府相关钱银之事。

太学院,棋室。

钟一山握着手中白子,脑子里反复想的也是这件事。

“为何要把灵依调到账房……”即便顿星云看中灵依,好生养在府里或是多给些嫁妆嫁去一户好人家,皆算对她不薄,调去账房的用意又是为何?

“顿星云有可能中意灵依,假以时日八抬大轿娶她进门。”温去病以巡视之名,已经在钟一山身边晃荡了好几圈儿。

钟一山落子,“解。”

眼见钟一山起身欲走,温去病硬按他坐下来,“你别不信,自古兔子都吃窝边草,近水楼台先得月,顿星云喜欢他府上丫鬟也很正常,人家郎情妾意,你可别棒打鸳鸯。”

温去病同情顿星云遭遇,如果能帮忙他不会袖手旁观,但他就不明白,钟一山陪跪又陪|睡是要怎样?

大仇未报你就思春了这不好啊!

想到此,温去病就特别伤怀。

那晚鱼市他刚陪钟一山喝完酒,这没良心的小子扭头就去找顿星云,陪着顿星云在灵堂里跪了整整一夜,最后还倚在人家肩上打了个盹儿!

本世子那也是独立风宵一整夜,再说你困你回屋睡觉啊!

是以,次日一大清早颜慈还没睡醒,就被某位世子拉起来数落一个时辰。

此时此刻,钟一山忍无可忍,又忍了一下,“温教习。”

“在啊我在!”温去病点头。

“请把你的爪子拿开,小爷就快忍不住了。”钟一山忽然发现,温去病近段时间与他说话时,肢体上的小动作越来越顺手了呵。

感觉到那股澎湃煞气,温去病抽手,“在外面等本教习,一会儿一起回宫。”

哎呀!

钟一山就是觉得,某人臭不要脸那个劲儿一上来,真的是天下无敌。

待温去病退后一步,钟一山立时起身走出棋室。

至于等不等温去病这个问题,钟一山私以为他根本就不用过脑。

太学院外,马车扬长而去。

钟一山原想回宫,却在路上看到鱼市食岛馆的暗号。

鉴于暗号显示并不是特别要紧的事,他直接吩咐哑叔掉转车头去鱼市,并未换装。

走进鱼市,一切如常。

鳞次栉比的商铺,熙熙攘攘的人群,钟一山慢步其中倒也没发现与往日有什么不同。

就在这时,钟一山突然停下脚步。

凌厉寒意倏然掠过,他能感觉到那股寒意绝非出自一般江湖高手。

钟一山下意识转身扫过人群,入目众人里,他一眼锁定四名身形笔直的男子。

四名男子走的很快,眨眼消失。

钟一山踌躇片刻,转回身,缓慢迈步。

一般像这种绝顶高手,幽市里碰到的机会更大一些,鱼市有它的特殊性,作为朝中官员很少与江湖人来往。

所以林飞鹰说的新奇事指的是他们?

新奇?

糟了!

钟一山忽然想到刚刚在看四名男子的时候,他们左耳皆带着一个细小的铜环!

男子佩戴耳饰是梁国的习俗。

所以那些高手当是来自梁国!

钟一山来不及多想,转身疾步离开鱼市。

他甚至来不及驾车,施展轻功直奔吴永耽府邸。

梁国孙氏就那么一个宝贝外孙,怎么可能坐以待毙!

且待钟一山赶到世子府,分明看到一素袍男子剑尖直抵胭脂,凌厉剑锋带着十成力道,绝命肃杀劈斩而落!

‘咻……’

吴永耽情急之下将手中隐风剑旋状抛出,隐风去势极快,素袍男子不得不暂避锋芒。

然吴永耽失了隐风剑,根本不敌眼前三人连续攻击!

钟一山见情势不妙,纵身落入院中一刻抽出旁侧兵器架上的寒剑。

‘咣当……’

借钟一山争取的契机,隐风剑旋回到吴永耽手里。

“保护胭脂!”吴永耽双脚猛的一挫,地面尘烟骤起。

钟一山虚晃一招纵身跃到胭脂面前,与刚刚那个素袍男子斗到一处。

果然是他们!

钟一山注意到眼前男子耳朵上有一铜环。

实力相差悬殊,只是几招钟一山便知不敌,那厢吴永耽竟也只剩下坚守。

拼了!

钟一山一声厉喝,身体猛向前冲,长剑当空直切中线。

这一剑钟一山挥尽十成内力,剑身带着几欲化形的白色雾气狂斩而落。

气势如虹,剑意犹如海面咆哮的巨浪般波涛万顷!

‘嗤嗤嗤……’

几近全力的一剑,却被素袍男子横剑挡住,刺耳蜂鸣震的钟一山心胆俱颤,双足与地面剧烈摩擦,急速后退。

“世子……”

随着胭脂一声惊呼,钟一山分明看到吴永耽已经被三人联手狠击倒飞过去。

其中一人更以迅雷之速疾驰出拳,朝吴永耽胸口连续数击!

吴永耽吐血,落地昏厥。

“该死!”可恨的是钟一山只是抵住眼前这一剑,就几乎用尽全部力气,掌心虎口皆被震裂,有血渗出。

“撤!”寒声起,素袍男子突然收招。

钟一山欲追,却毫无意义。

他根本追不上!

“世子!世子……”

胭脂踉跄着想要追跑出去,却被钟一山拉住,“追不上了。”

“那怎么办!”胭脂泪水横溢,回身一刻绝望握住钟一山双臂,“求你,救救我家世子!”

看着胭脂跪在地上拼命磕头,钟一山心痛扶她起来。

握剑的左手有血顺着剑身,蜿蜒滑落。

孙氏抓吴永耽的目地必定是为梁若子,所以他们还有机会。

为了不出意外,钟一山将胭脂带出世子府,安顿在绝对安全的地方,之后自己转去抚仙顶。

那四名高手出自鱼市,想要找他们,也只能去鱼市。

果然,钟一山刚入食岛馆,便从林飞鹰那里得到一个消息。

今日辰时,鱼市里来了一位老妇。

那老妇花甲之年满头银白却精神矍铄,半点看不出臃肿之态。

依着林飞鹰的意思,自老妇入鱼市第一间商铺开始,整个铺子只扫一眼便能指出哪一件最贵。

从辰时到午时,老妇整整在鱼市里走了一个来回,且在每一个铺子里都做了同样的事,指出最贵的物件。

重要的不是她指,是所指无错!

林飞鹰说到这里时,钟一山已然猜到老妇是谁,“她有留话?”

“明日午时,她会在鱼市赢台摆出十个物件,如果有人能指出十个物件里最贵的,便能得到一千两黄金的奖励。”林飞鹰如是说。

钟一山一瞬间心碎,一万两银子拿出来做游戏?

他果然是个穷人……

“如果有人能将十个物件精准无误排出顺序,奖励是一万两黄金。”

好吧,贫穷已经限制了钟一山的想象。

所以说如此努力赚钱是为什么呢!

干脆去抱大腿啊!

钟一山忽然觉得,颜回之前说他选择有失偏颇,也不是全无道理……

皇宫,御书房。

当顿无羡将梁国孙氏出现在鱼市的消息,告诉给朱裴麒的时候,他还是动了心。

诚然大周国盛兵强,而梁国于七国只居第四,但大周之财非朱裴麒之财,梁国之财却多在孙氏手里。

这样的人物,看中谁都是一种荣幸。

“明日你便去鱼市凑凑热闹,务必结识孙氏。”衡水门在鱼市消失的直接后果,便是断了朱裴麒的财路,诚然只是其中之一却也是不小打击。

“微臣定当尽力。”顿无羡话不多,拱手应道。

朱裴麒下意识抬头,“爱卿有心事?”

见顿无羡不开口,朱裴麒搁笔,缓身靠在龙椅上,“顿孟泽竟然将尚武侯的位子传给顿星云,委屈你了。”

“微臣不委屈,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微臣从不强求。”顿无羡面色如水,那抹因为长期压抑无法释怀的阴霾,却在他心里骤然暴涨,阻断了最后一缕阳光。

顿孟泽走了,抱着那个贱|女人的骨灰就这么走了!

那百年之后,谁去陪他的母亲?

到底,到底在顿孟泽心里有没有自己的存在?

如果没有,他算什么!

也好。

你既无情,我便不义。

我会亲眼让你看到,把尚武侯府交给那个庶出的贱种,是你此生最大的错。

“区区一个尚武侯的爵位,你不必放在心上,他朝本太子应予你的,是更大的荣耀。”

朱裴麒音落时,顿无羡双膝跪地,“无羡谢太子隆恩。”

退出御书房,顿无羡沿往常路线离宫,却在岔路拐角处遇到穆如玉。

昨夜放肆占有,不过是他在盛怒跟冲动之下,想要证明自己存在的价值。

而今冷静下来,顿无羡自觉这样的举动荒唐至极。

“微臣拜见侧妃。”平和的语气,谦卑的态度,纵四下无人顿无羡也没有表现出任何越矩跟轻薄,或者说是亲昵。

穆如玉最大的成长,就是在失望的时候,没有将那两个字写在脸上,“顿大人不必多礼。”

一个不经意的碰面,一句必不可少的寒暄,二人便踏上各自的路。

只不过这一次回头的人,换成了顿无羡……

夜已深,延禧殿主卧左侧第三间厢房内,灯火微燃。

钟一山接过伍庸递过来的雪莲膏,依其之意,这种药膏抹在患处即入肌理,类似他手掌跟虎口上的裂痕,涂抹之后明日便可痊愈。

见钟一山欲打开瓶盖,伍庸轻咳一声,“钟二公子有所不便,温世子可否帮他一帮?”

是的,屋里一共有三个人。

某位世子打从钟一山进来,就一直挣扎着没跟他说话。

说好的一起回宫,等他走到太学院外的时候,马尾巴都没拽到一根!

“不必,一山自己可以。”钟一山有心事,便没注意温去病在干什么。

气氛有些沉闷,钟一山兀自敷药,伍庸滚着药碾,只有温去病直挺挺坐在那里,尴尬到死。

且说钟一山边敷药边想着明日赢台之事,想着想着,眼睛不自觉转到药案边角一盏茶杯上。

青蓝色的莲花,在白色底蕴的衬托下显得清雅脱俗,看材质当属青白瓷,依色泽判断当是官窑所出。

大周官窑出品多为贡器,很少流传到市面,虽没有明码标价,但这么一盏茶杯的价格,绝不低于十两银子。

“一万两黄金……”钟一山沉浸其中,“最近刚好手头有点儿紧……”

‘咣当……’

温去病虎躯一震的时候,不小心从椅子上跌了下去。

莫说温去病,在钟一山说出一万两黄金的那刻,连伍庸都跟着屁股|眼儿一紧……

深夜,寒市里一片萧条。

靠近扎纸作坊的简陋酒馆里,偶有烛火闪烁,忽明忽灭。

穆如玉淡漠坐在桌边,娇色容颜在烛光的映衬下显出几分冰冷。

半盏茶的时间,马晋姗姗来迟。

“这间酒馆易了主?”待马晋落座,穆如玉挑眉问道。

马晋没有否认,“从现在开始,这是本侯的产业。”

穆如玉似是恍然般点头,便没再说什么。

既是马晋约她,便该马晋先开口。

对于穆如玉的成长,马晋看在眼里颇为欣慰。

果然经历的苦难越多,人就越经得起打磨。

过往的穆如玉,也真是被穆挽风保护的太好。

“除了康阡陌,昭阳宫里可还有别的人活着?”浑厚的声音带着一丝迫切,马晋既然选择约见穆如玉,态度自是鲜明。

“有。”穆如玉十分自信道。

马晋眼底闪光,“谁?”

“侯爷可想好了,当真愿意与本宫合作?”穆如玉并不急于接下来,她要马晋一句准话。

马晋面色渐沉,思虑良久,“倘若能找到舒贵妃所生的小皇子,本侯必誓死保他登基称帝。”

“那本宫呢?”穆如玉笑了。

若真如马晋所言,他们一个成了帝王,一个成了霸主,她算什么?

为别人作嫁衣裳的蠢货吗!

穆如玉的质问马晋不是没想过,他亦明白马晋所求,“舒贵妃所生的小皇子如果活着,当是弱冠之年,娘娘……欲做太后怕是不妥。”

“呵!”穆如玉失声浅笑,“何止不妥,简直荒唐。”

听出穆如玉志不在此,马晋不再开口。

“这里没有外人,本宫便与侯爷打开天窗说亮话,小皇子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身份,是当你我傀儡最合适的人选。”

话糙理不糙,可马晋脸上还是有些挂不住,“娘娘这样说……”

“侯爷听本宫把话说完。”时至今日,穆如玉再不必对谁谦卑,“侯爷想的是天下一统,本宫求的是万人之上,这条路走下去顺我者昌,逆我者亡,江山还是朱氏的江山,实权却在你我手里。”

马晋万没料到穆如玉野心竟在万人之上,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拒绝来得及,可他怎么舍得!

天下一统是他的夙愿,为将者谁不想踩在至高点,俯瞰众生受无尚敬仰推崇。

穆挽风身为女子,尚且能站在那样一个高度,他为男儿,如何不能!

“人生不过百年,又能肆意驰骋几个朝夕,本宫言尽于此,侯爷若同意我们便接着聊,不想冒险本宫也不强求。”穆如玉浅声细语,却字字句句透着诱惑。

马晋眸色深沉,眼中那两簇急速攒动的火苗愈燃愈烈。

人生不过百年,只争朝夕!

“昭阳殿里,可还有别的人活着?”马晋重复了刚刚的问题。

穆如玉勾唇,因|欲|望而无限滋生的野心,就掩映在那抹笑容里,“除了康阡陌,尚有四人。”

马晋愕,他翻查过内务府的记录,当年昭阳宫里十三名宫女十五名太监,除了康阡陌不慎坠井没有后续之外,其余人的死因都记录的非常详细。

“不可能。”马晋惊声反驳。

“本宫所掌握的消息,皆出自金陵十三将谍路将主惊蛰之手,我是亲手从穆挽风那里得来的,侯爷以为有错?”穆如玉自信开口,眼中透着精光。

金陵十三将是怎样惊奇的存在,马晋知道,是以穆如玉说完这句话后,他便消除顾虑,“穆挽风也查过这件事?”

“查过,然在事情初见端倪的时候,她却硬让惊蛰停下来……”穆如玉顿了片刻,似带嘲讽冷笑,“不得不说,穆挽风对朱裴麒真的是太宠了。”

想到穆挽风,马晋自然而然想到那几封,他私通他国重臣的来往书信,那个女人,他不懂。

“那四人都是谁?”马晋肃声追问。

“侯爷可撬开康阡陌的嘴了?”穆如玉不答反问。

马晋摇头,“并没有。”

“本宫以为,昭阳宫里到底有几个人活着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口中的事实是否一致,当年发生了什么事,这几个人里谁对于你我有利,谁该去死,都需要慢慢考量。”

“娘娘何意?”

“且等侯爷撬开康阡陌的嘴,本宫再告诉侯爷下一个人是谁。”穆如玉的用意十分明显,她要掌控全局。

马晋没有再问,对穆如玉的态度亦有所改观。

到底是穆挽风的妹妹,耳濡目染也学会了些皮毛。

他忽然有些不确定今日之举是否明智,然‘征服’二字,却催使他义无反顾迈出脚步……

深夜,天地商盟。

自钟一山在伍庸那儿说手头有点紧,刚好缺一万两黄金之后,温去病便寻个借口跑回来查账本儿了。

看着桌案前死盯账本不说话的主子,颜慈斗胆上前,“盟主是觉得哪里不妥?”

“一万两黄金意味着什么?”温去病似自言自语,又似在发问。

颜慈想了想,“幽市三个月纯利,如果加上在海外的那些交易,不出两月足以能赚到这个数。”

温去病当然知道自己很有钱,他想听的也根本不是这些!

“从五百两,到一万两,钟一山那张脸皮的厚度,到底是怎么成长起来的?”温去病磨牙利齿,心疼啊!

其实对于钟一山借钱这件事,颜慈看的很开。

钱就应该花在刀刃上,钟一山来借钱是好事啊!

“盟主的意思,可是让老奴去准备一万两黄金的银票?”颜慈好意问道。

这下可是刷到逆鳞了!

因为温去病根本不觉得这是好意,“有黄金的银票吗?银票什么意思你不懂吗?一万两黄金要准备多少银票你真的清楚,十万两白银?不是三千两也不是五千两是十万两………”

又开始了,颜慈就默默站在那里不说话,由着温去病跟他解释,一万两黄金到底等于多少白银。

直到温去病累了,颜慈方才开口,“那老奴还要不要准备?”

“准备。”

颜慈去而复返,将银票交到温去病手里的时候,顺便通禀,钟一山来了。

温去病看着手里沉甸甸的银票,由衷感慨。

黑夜好想哭……

钟一山的确来了。

此刻二楼雅间,温去病如往常般带着金色面具,身姿挺直端坐,自其身上散出的温雅跟气度,总会让钟一山由心底滋生出谦卑跟尊敬。

“二公子坐。”温去病调整音色,清冽开口。

钟一山有些睡不着,便想过来碰碰运气。

事实证明,这一世自遇到颜回之后,他的运气一向很好。

“想来盟主已知吴永耽被梁国孙氏掳|走的消息了。”钟一山此行想要商量的,就是这件事。

温去病点头,“在没找到梁若子之前,孙氏不会对吴永耽怎样。”

这也是钟一山暂时不担心吴永耽安危的原因,“整件事关键在于吴国七皇子吴永献,一山此番来是想……”

“吴永献的行踪天地商盟一直在留意,可惜至今仍无半点消息。”温去病的确有派人去查,“能肯定的是,这件事并非那些与吴永耽政见不一的对手所为。”

钟一山蹙眉,“若非对手……会是意外?”

温去病不敢妄论,但表示会尽力探查。

“还有一件事。”

钟一山再度开口的时候,温去病颤抖了,每根汗毛都跟着十分有节奏的稍息立正。

因为他知道某人还有什么事!

厚厚一叠银票就在抽屉里哀泣,他的心也跟着产生共鸣。

“明日梁国孙氏欲在鱼市摆下擂台,声称只有鱼市商铺里的人才可以参加……”钟一山犹豫了一下,“一山想以食岛馆之名参加,借机结识孙氏,不知可行否?”

温去病愣住,竟然不是借钱?

“可行。”某人点头,只要不是借钱都可行。

许是没想到颜回应的这么痛快,钟一山不免解释,“孙氏在梁国的影响力跟财力七国皆知,倘若一山有幸结识,这件事势必会让朱裴麒对逍遥王心生芥蒂,一山担心的是逍遥王会受到牵连。”

温去病当然想到这一层,但他就不会很担心,莫说朱裴麒没本事动朱三友,就算有那厮也不敢。

狼太子还没登基就想着铲除异己,叫朝中那些老不死的怎么想?

大家还能不能一起愉快玩耍了!

钟一山虽然也笃定朱裴麒不敢有太大动作,但该打的招呼他一定要打,这是原则,也是最基本的尊重。

“逍遥王那边自有颜某,二公子只管去做。”温去病浅声开口,字里行间流露出来的温暖跟信任,总会给钟一山一种莫名的安全感。

好像只要这个男人站在身后,他便可以无所畏惧。

钟一山走了。

只道句谢,钱的事儿一个字都没提。

然后某人就变得十分郁卒,到底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毕运啊,你觉得有没有可能是本世子之前发的那些牢骚被钟一山听到了,否则他明明缺钱为什么不管我借呢?”温去病以手搥腮,愁肠百结。

“有可能。”虚空中,毕运十分中肯开口。

“不可能!以本世子的武功,根本没感觉到他存在!”温去病腾的从椅子上弹跳起来,“毕运你下来!”

毕运很听话,倏然落地。

“你说说,怎么可能!”温去病瞅着那张万年冰山脸,厉声质问。

“钟一山修习的鱼玄经,是一门很深奥的内功心法,这点主人知道的。”毕运有理有据道。

眼见自家主子重新萎靡坐到桌边搥腮长叹,毕运好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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