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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北有乔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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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寒的故事,要从哪里开始讲起呢。

是从她小学时期一直都是大人口中“别人家的孩子怎么就这么优秀”还是初三那年被指指点点是个“破鞋”然后被她妈妈抓去剃了光头?抑或是她高考考砸独自坐火车去新疆回来后复读居然争气地考上了政法大学?

还是回到五年前那个平平无奇在家补课的冬日下午吧。

北国哈市二月雪后初晴,阳光慵懒地穿过成片只剩枝干的白桦林,映照着厚厚的冰雪,显得整片结冰的河面熠熠生辉,光影斑驳。

还是初中生的乔寒,和寒假来兼职家教的一个重点大学男大学生一起在冰封的河面上溜冰,直到爸爸电话打来催他们已经到上课时间了才依依不舍地回家。

爸妈在外工作,书桌上留着早上乔寒妈妈洗净的水果,暖气已运行了十多个小时。乔寒和那大学生进门就脱了笨重的厚外套。

修身款羊毛衫把14岁刚发育的身体展现得淋漓尽致,豆蔻年华的女孩胸部已然开始发育,棉质钢圈内衣严严实实将浑圆包裹。

乔寒一边做题一边口中碎碎念复习着数学公式,花苞样的樱桃嘴唇渐渐开放闭合,地暖烘得房间燥热,那些数学题目在男生眼里已经参差不齐了,他歪歪斜斜地写下一个解,突然解开了自己加绒衬衫的扣子,然后一手掐住乔寒的脖子将她扑倒。

恶心、愤怒,想存活下来的无奈,对方的口水糊到自己嘴巴里,怎么呕都呕不干净,就像一只毛绒绒的翅膀上带着厚厚一层毒粉的大蛾子,紧紧地贴在你的脸上,拼命地想爬进你的嘴巴,鼻孔,眼睛,耳朵每个有洞的地方,避无可避,退无可退。

孩子和成年人的力量差距过于悬殊,更何况是女孩和男人。

在乔寒以为自己快要死了的时候,耳边传来一声电话铃声,五感终于慢慢恢复。

那个下午外面明明艳阳高照,她只觉得眼前一片晦暝昏暗,如果不是妈妈心有灵犀般突然打电话来检查学习进度,乔寒觉得自己会被钉死在书桌前的那片地板上。

“我……我什么也没做,我就是太喜欢你了。”

“刚刚溜冰的时候你不是双手牢牢地从后面牵着我的腰吗?我以为你也喜欢我,我才会对你情不自禁的。”

“你不要告诉你的爸爸妈妈,我,我等你长大,你做我女朋友好不好?”

面前的男生跪在地上,似乎他也是刚从酒醉状态清醒过来。

乔寒猛咳两声缓过气来,面容涨红,脸色难堪,她看了看狼狈的自己,裤子还是完好的,衣服被往上扒了一半,胸上的痛感是真实的,双腿骨肉被压制的酸楚也是真实的。

“我不要工资了,我先走了。”那男生见乔寒毫无反应,立马换了张脸,径自收拾东西离开了。

乔寒接起妈妈的电话,连哭都没力气哭出来:“妈妈,你和爸爸赶快回家。”

一小时后,妈妈抱着乔寒,爸爸铁青着脸,知道了全过程。

“报警吧。”妈妈说。

“取证很难,小寒身上没有明显痕迹,而且,他是我同事的儿子……”乔寒爸爸说。

妈妈气极,扑上去抢了爸爸的手机,打电话让那男生过来。

天黑以前,他来了。

他们全家都来了。

“他已经知道错了,刚刚在家里跟我们哭呢。他还有一年就毕业了,他还要考研究生,我们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吧。”衣着得体的中年女人想上来拉乔寒的手。

看起来彬彬有理的中年男人说,“他爷爷听了孙子的事气得高血压都犯了,这会正卧床呢,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让另一位老人家怎么活呢。”

“你只是被摸了两把啊!被亲一下又没有少块肉!你要报警就是要毁了我们家辛辛苦苦培养的大学生!”一个老奶奶白发梳的油亮,用拐杖直指乔寒,目光怨恨得仿佛要把乔寒连皮带肉吞吃了,“枉他好心给你补课!”

乔寒没有让那中年女人碰到自己的手,只是躲到了父母身后。

那女人继续用带着歉意的声调说:“我儿子只知道读书,没谈过恋爱,就是太喜欢你们家女儿了,刚刚做了没分寸的事儿,要多少精神赔偿你们说,我们都会赔的。”

乔寒妈妈气得直发抖,而两位爸爸已经在一旁谈笑晏晏了。

“那种感觉,就是快要饿死了。你知道饥饿的滋味吗?我真的是忍受不了。”

十几天以后,在寒假快结束前,那个男生在冰河上碰到乔寒的时候,这样对她说。甚至还想去挽她的肩。

他不认为对乔寒动手有错,他只是在缓解饥饿。

冰河上猎猎吹过的风声仿佛在唱属于那个男生的赞歌。

他明明做错了事,受害者息事宁人,他就照常生活了,甚至再提起时可以当成谈资,不见一丝愧色。

乔寒被他的厚颜无耻气笑,回到家言辞激烈地跟父母说一定要让他付出代价。她原来是很崇拜那个男生的,谁知他只是利用年龄差学历差降维打击,和她聊波伏娃的第二性,纳博科夫的洛丽塔,听得年纪尚小的乔寒懵懵懂懂。

在这突发事件之前的乔寒,聪明伶俐,会画画喜欢玩游戏,热衷尝试一切新事物。这十几天她只缩在房间里,许久不写的日记密码本重新打开,密密麻麻都是痛苦的字迹——我是馊掉的橙子汁和浓汤,我是爬满虫卵的玫瑰和百合,我是一个灯火流丽的都市里明明存在却没有人看得到也没有人需要的北极星。

她看书,看到境遇和自己相像的文字,就把它抄写下来,痛苦没有消除,反而更根深蒂固。理智告诉乔寒这一切是犯罪者的错,但是当她深陷其中,午夜梦回却又反复地责问自己,我是不是也有错?这个问题曾经也有一个坚定的答案,但今天却变得模糊不堪。

乔寒觉得自己的脑子被糊住了。

原来,让她痛不欲生的,除了那天被按在地上像垃圾一样蹂躏的绝望,除了事情过去后每夜掐住咽喉的无比恐怖的噩梦,还有那种只有她把自己当作一个会哭会痛的“人”来看的孤独,这种孤独像一张大网。

网里只有乔寒一条鱼,她拼命东游西撞,这张网还是把她围得水泄不通。

“你还想让他怎么样!”乔寒爸爸看起来比乔寒更生气。

“因为祁连瑛是这样成为了你的老婆,所以你也要让你的女儿这样成为别人的老婆是吗?”祁连瑛是乔寒妈妈的名字。

房间内突然安静了,像是一个尘封已久的秘密突然被揭开见光,暴风雨前的停顿。

“啪!”乔寒爸爸给了她一个清脆的耳光。

乔寒在很小的时候就听邻居提起过,自己的出生是一个意外。

也早早就发觉妈妈不太喜欢自己,还有爸爸,确切地说,是整个的这个家。那时乔寒还不记事,却已经隐隐感觉到家庭里这个奇怪的氛围。

爸妈是相敬如宾地生活,更甚者,是一种礼貌的疏远。她从未见过妈妈在父亲和自己面前发自内心的笑,也许她见过,可那温婉的笑容却不属于父亲,而是属于那个男人,那个带着一身书卷气的儒雅男子。

乔寒还清晰地记得那一天,那个穿着干净文质彬彬与这个村落格格不入的黑色中山装男人敲开自己家门的时刻,自己站在离那个男人身后的不远处,看着妈妈推开房门的一刹,一直冷淡着的脸,突然间就绽开了一种欣喜、害怕和不可置信的表情。

她突然后悔给他指路。

那种表情让她觉得很畏惧,有那么一瞬,她觉得这个男人就是来带走妈妈的。

当爸爸的耳光落到自己脸上的时候,乔寒终于能体会到妈妈的心情。

在她读书识字开始懂道理的学生时代,她已经知道了爸妈的婚姻并非自愿,甚至是婚前爸爸采用了某种见不得人的手段才娶到了妈妈。可妈妈素来对自己冷淡,反而是爸爸对自己尽心一些,她一直不曾与母亲祁连瑛产生过共情,从小被自己的父亲宠着长大,妈妈看起来就像与自己和父亲是陌路人。

就是这样的妈妈,在这件事里母女连心一般打来那个救命的电话,而素来疼爱自己的爸爸,却做出了完全相反的行为。

初三第二个学期悄无声息地开始了。

乔寒耳朵灵敏,总会听见不远处几个同学在叽叽喳喳秘密聊着什么,边用嘴捂着说话边抄这边看。

然后,有个胆大的男同学被派为代表,被推向这边,“被迫”着向乔寒提问。

“听说你寒假的时候被你的大学生男友那个了然后又被抛弃了?”他问的很直白又很百转千回。

乔寒快要呼吸不上来,这一瞬间她觉得自己不是坐在教室里,而是又回到了那个下午,那块燥热的地板。

八百年不在乔寒学校露面的妈妈赶过来接她,去办公室请了几天假,班主任苦口婆心最后一个学期了至关重要,妈妈沉默没有答话,领走了乔寒。

“真是破鞋啊?”

“苍蝇不叮无缝蛋,她自己肯定也有问题。”

“如果她自己不浪荡,大学生怎么可能做这种事?”

这是乔寒离开前,听到的最后几句话。

她想不明白,自己只是被摸了,传到别人的耳中已经变成不干不净残花败柳了。她不是受害者吗?怎么会被责骂?

当乔寒母亲端着热牛奶进来的时候,她的脸僵住了,她清晰地看到新换的淡蓝色床单上有几朵殷红的鲜血散开的花,自己女儿放在被子上的右手食指和中指也在滴落粉红色的液体。她迟缓地明白过来,乔寒刚刚做了什么。

只有14岁的小乔寒当时在想些什么呢,既然大家都这样认为了,与其惴惴不安何时会再次“失去”自己的“清白”,不如自己掌握自己,我是我的,不是任何人的,什么叫被破了身,只是生殖器官的一层粘膜组织罢了。怎么就在众人的口中上升到了生性放荡,有缝的鸡蛋,破鞋了呢。

乔寒痛快了。她妈妈抱着她哭,她觉得母亲的泪水属实累赘,自己没有失去任何东西。后来也是她自己主动去剃的光头,剃完了还要回来安慰自己的爸爸妈妈,我没啥精神问题,就是想换个发型,你们看我中考保证考上重点高中就完事儿了。

学校再有多嘴好事的,乔寒会直接举起椅子跟他们——不管是男生还是女生,统统翻脸对打,乔寒没有被抓头发的劣势,往往能打赢,来过一两次,大家都不敢惹这个突然变怪异的优秀学生了。

初三被大学家教男生猥亵,妈妈要求报警,爸爸要息事宁人,这事就乔寒家里三人知道,长辈爷爷奶奶外公外婆都不知道自己一贯优秀的孙女为何突然转了性子,剪掉了,不,剃光了一向爱惜的长发。

只会在提起这个孩子时,一脸惋惜,想念以前乖巧伶俐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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