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向挽跟着路折云回了病房，回去之后坐在角落，邹广跟她聊天，也提不起什么兴趣，邹广也能感受到一点不对劲儿，但他毕竟和喻向挽不熟，不好问什么。

回家的路上，喻向挽一声不吭，到家之后直接回了房间。

醒来之后就去捣鼓带回来的电视机，能看，跳出画面时正好是天气预报，看到了南塆，她没来过这个地方，只是之前跟她爸打电话的时候，听他提过，喻承业打散工，什么地方都去过，喻向挽只是听他提过一句，南塆是一个靠海的地方。

她之前去找温叔叔的地方离这里很远，这个陌生的城市突然让她感觉到安全。

天气预报说今晚会落大暴雨，提醒关窗，避免出行。

夜晚，大雨落下，密密麻麻砸在屋顶，居民楼静静立在雨幕中，而另一边的木厂，雨势更大更急，可能是因为在坡上的缘故，冷得像是在过冬。

一间小小的库房里，路折云和陶叔围坐着烤火，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没注意到放在后面木箱上的手机振动，屏幕上挂着三个未接来电。

暴雨连连，打雷刮风，窗户砰砰砰，撞得很响。而今晚路折云没有回来，喻向挽给他打电话，他也没有接，也顾不上白天所说的打扰不打扰，一连打了好几个，都没有接，喻向挽下床穿鞋，走到门口，又被暴雨吓退，出门也不是，让回房间躺着也睡不着，最后靠着门滑坐下去，双手抱膝，下巴搁在膝盖上。

路折云忙完之后，已经是半夜三点，他才去拿手机，上面挂了几通未接来电，都是来自同一个人，以及还有一条短信，语气小心翼翼，仿佛能看到一张纠结犹豫打字的脸——【今晚下暴雨了，你还好吗？】

摁了锁屏键，把手机放兜里，没走几步，又重新掏了出来。

迷迷糊糊感受到握在手里的手机振动，睡眠神经拉扯着她没有立马醒过来，她还想在想谁给她发消息，又想能给她发消息的只有一个，立马清醒过来。

只有简单的两个字。

【没事。】

第二天，门敲响，喻向挽赶紧跑去开门……是陌生人，不认识，两个阿姨。

那天她们来敲门，喻向挽开的门，看到她愣了一下，说住在这里的小伙子呢，搬家了吗。

“没有没有，他还住在这儿。”

喻向挽没多说，阿姨懂了，路折云住这儿，她也住这儿，没多问，阿姨笑着说过来借工具，喻向挽不知道在哪里，阿姨说应该在那个工具屋，她当然知道，经常来借。

喻向挽去给她找，因为对里面的东西不熟，找了好一会儿，房子不隔音，听到了两人的对话，听说他爸之前经常不在家，出去之后又多久不回来，镇上什么活动都不参加，就跟躲着藏着似的。都说在外面找了女人，这事儿啊八成是真的。

喻向挽听到了她们的对话，抿着唇，出去之后两人闭上了嘴，有些心虚地瞟她不知道她听没听到，喻向挽装作无事发生把东西给她们。

下午下起了暴雨，赶紧跑回了家，想去洗澡，看见她下午洗的被子飞在阳台外，快要脱离衣杆，上前去抓住，窗户高，够不着，踩在了上面，衣杆反弹打在了胳膊上，喻向挽吃痛，好在把被子抱在了怀里。

一点猩红沿着手臂滴在地板上，喻向挽回了房间，没注意到地上，路折云看到的时候正洗完澡，毛巾搭在肩膀上，拿着杯子喝水，经过饭桌，瞧见了地上的血迹，顿了顿，看了关着门的房间一眼，走过去敲门。

没有回应，他稍等了片刻，门没有关严实，自己开了，他看到喻向挽坐在地上，正借着窗户透进来的光线在涂药，地上一堆处理伤口的纸。

风吹了，门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喻向挽回头看了一眼，没有防备地被吓了一跳，棉签一抖，掉在地上，她重新捡起来。

“你回来了？”

“你在干嘛？”他皱着眉，不答反问。

“哦，我今天收拾东西，手不小心弄到了，我处理一下。”

路折云拍了下门口墙上灯的开关，没有反应。

“哦，那个前几天好像坏了。”

“出来。”

“啊？”

他简短撂下两个字，转身去墙柜上翻翻找找，喻向挽有些懵地从地上起来，抬着受伤的手臂出去，本来想坐沙发，一想到这是他睡的地方，又没太好意思坐下去。

拿着药膏和棉签过来，就看到喻向挽站在沙发边上，路折云点了点下巴，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说不上严肃，但也不轻松，喻向挽两腿一弯就那么坐了下去。

路折云给她处理伤口，头微低，额头前的碎发遮挡了他的眼神，眼睫下垂，在眼下投射一片扇形的阴影。

“我、我自己来吧。”

她伤的右手，左手不太方便，路折云重新拿过她手上的棉签。

“你怎么知道的？”喻向挽好奇问，她在房间里很克制没有发出声音了。

“地上有血。”

“哦……”

“你也有。”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手臂上一点很小的划痕。他看了一眼没管，低头拧药膏，手上传来冰冰凉凉的触感，他低头，喻向挽拿了一张创口贴也给他地上，她抬头，正好撞进他视线里，她眼睛眨了一下，退了回去，手指了指，声音自己都没察觉“贴、贴一下好一点，还有愈合，怕感染。”

路折云看了眼干干净净没有一丝灰尘的客厅，说，“不是让你来打扫卫生当保姆的。”

咬了咬下唇，“就是想做点什么……”

昨天也是，拦下了那个人递的名片，其实她也想打工，也想赚钱。

“你想做什么？”

“我……我也可以帮忙。你们木厂还缺人吗？”

“不缺。”路折云斩钉截铁回绝她。

喻向挽摸着胳膊肘上的创口贴，上面仿佛还残留着温度，低下头。

“我只是不想白吃白住。”

能察觉到她情绪不太对，昨晚就感觉到了，他一看，桌上有两杯茶，有人来过，他不知道具体是谁，也许是隔壁来借东西的，小地方闲言碎语多，会说什么大致也能猜到，他小时候也听过不少。

“起来。”

“啊？”喻向挽抬头看他，但还是跟着起来了，两人出了门，路折云买了个西瓜，喻向挽以为他要回家，没想到转了个弯去了隔壁敲门，她没上台阶，落在后面几步远，所以也没听到他们说是什么，只是瞧见那两个阿姨越过路折云看了背后的她一眼，笑着对她点点头。

没说几句就回了家，还剩一个小西瓜，喻向挽划了几瓣，原想开电视，却怎么也打不开，喻向挽碎碎念，“黑心老板还收了她二十五块钱……”

走过来的路折云正好听见，最后电视机是路折云修好的，喻向挽站一旁一边吃西瓜一边看。

夏季闷热，喻向挽穿得单薄，坐在地上，路折云也过来坐下，拿着遥控器摁了几下，电视机嗬嗬响了几声跳出了画面。

“诶，有了有了。”喻向挽笑。

路折云看了她一眼，喻向挽眼睛盯着电视机，无意识地吃西瓜，嘴角沾了点西瓜汁，他转了回去。

夏天的结束，之前以为自己会有个毕业旅行，她爸说带她去看海，没想到来到一个靠海的城市，结束半流浪的生活。

某天，路折云给她发消息，是一张电脑的截图，上面的信息是几个字眼。

【南塆中学，13班，喻向挽。】

小地方是人情社会，没有关系寸步难行，她之前也打听过，学校基本不收外来人，喻向挽很好奇他是怎么帮她搞定的，又想起那天去送西瓜，那两个阿姨远远看着她，露出的有些恍然大悟又有点惊讶的神情。

【以什么身份进去的？】

那边路折云没有马上回复，可能正在忙，喻向挽拿着衣服去洗澡，洗完出来，拿着毛巾擦头，手机上挂着两分前路折云回的消息，喻向挽眨了眨眼，怀疑自己看错了，拇指揩去屏幕上的水珠，方才确认没看错。

屏幕上只有三个字。

【我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