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舟自衡果然买回来一套粉色的蓬蓬公主裙，裙摆上还点缀着小小的水钻，舟自衡用一个漂亮的盒子装起来，上面打了一个粉紫色的缎带蝴蝶结。

舟自衡把盒子放在沙发上，“一一，送给你的。”

屋子里静悄悄的，没有动静。

舟自衡也不着急，拿着菜先去厨房做饭，舟自衡一边切菜，沙发那边缓缓出现了一个血脚印，舟自衡轻轻勾了勾嘴角，假作不知。

紫粉色的缎带被抽开，盒子打开，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抚摸上这漂亮的粉色公主裙，可是却在公主裙上沾上了一个血色的手印。

这无形的手一顿，飞快收了回去，有些不知所措似的，厨房漏水滴答滴答的水声更大了。

舟自衡看不清晰，放下手里的菜走过来，看见裙子上的血手印，滴答滴答的水声一顿。

这么漂亮的裙子被弄脏了，妈妈一定会生气的。即使已经死了，化成恶灵，对妈妈的畏惧却仍然深深刻在她心中。

不要，不要，不要打她！恶灵的眼睛里又开始滴出血来，厨房的下水道里渗出带着铁锈味的血水，杀，杀，把所有人都杀了！恶灵的眼睛越来越红。

“没关系，妈妈洗一下就好啦。”舟自衡把裙子拿起来，笑眯眯道，他自称妈妈也是称得越来越顺口了。

恶灵一僵，眼中的血泪滴落在地上，看着她的妈妈把裙子拿去浸泡在水里，放点白醋和小苏打，搓洗了一下，裙子上的血手印果然消失不见。

“看，裙子干净啦。”舟自衡笑眯眯把裙子晾起来，“晒干就又可以穿啦。”

一双流血的眼睛看着这在阳光下闪着细碎光芒的裙子，妈妈站在裙子下面，她的眼睛笑得弯起来，比裙子的光还亮。

她从来没有见妈妈这样对她笑过。

恶灵小女孩的喉咙里发出咕哝咕哝的声音，“妈妈。”

她喜欢现在这个妈妈，她贪恋地看着妈妈的脸。

舟自衡做好饭，爸爸和双胞胎儿子也一前一后回来了，家里明明是六个人，舟自衡却摆了七副碗筷，一副就摆在他自己旁边。

舟自衡给这个没有人使用的碗里也装上菜，“一一，来吃饭吧。”

“咳咳咳。”吴厚和金不换差点被口水呛到，一一，不是那个恶灵小女孩的名字吗？和恶灵一起吃饭，这也可以的吗？舟儿真是越来越勇了。

“一一。”舟自衡又叫了一遍，“过来坐在妈妈旁边。”

厨房滴答滴答的声音顿了顿，橱柜下面出现了一双血脚印。

血脚印朝着餐桌过来，越来越近，其他人都有些僵硬，屏息以待。

舟自衡却一副轻松模样，其实他原本也只是想尝试一下，昨天叫小女孩出来画画的时候，他心中也是紧绷着的，就算女孩可怜，如今也毕竟变成了恶灵，难以判断她心中还存在着几分人性。

不过，接触下来，舟自衡觉得，她仍然是活着时候那个可怜的小女孩罢了。活着的时候没人爱她，死了变成恶灵又被所有人恐惧。

血脚印一步步走到舟自衡身边，他旁边的那副空碗筷上也出现了一个血手印。

坐在对面的吴厚瞪大眼睛。

不是，舟儿的厨艺这么差，真的不会让这恶灵仇上加仇吗？

好在这恶灵似乎并不介意，碗里的菜慢慢少下去，碗底空空如也。

吴厚在心里道，这恶灵还挺不挑剔。

吃完饭，舟自衡笑眯眯，“哪个好孩子愿意帮妈妈去洗碗呀？”

舟自衡的目光看着对面的两个好大儿，吴厚和金不换无语看他一眼，这家伙占便宜没完了，两个好大儿只得起身去洗碗。

厨房漏水的滴答声突然急起来，好孩子，我也是好孩子。

“哪个好孩子愿意和妈妈一起画画呀？”舟自衡继续笑眯眯道。

舟自衡摊开画纸，蜡笔盒已经迫不及待自已打开了，一根红色的蜡笔骨碌骨碌滚出来。

“一一今天想用红色的蜡笔吗？”舟自衡笑，“那我们今天画什么呢？”

白色的画纸上缓缓出现一个头，接着是身体，四肢，仍然是画的妈妈，不过今天的妈妈不是黑色的，是红色的。

舟自衡笑，“那妈妈也画一个一一。”

舟自衡拿了一根金色的蜡笔，画了一个可爱的小姑娘，瘦瘦的，眼睛大大的怯生生的，舟自衡今天给小姑娘画了一对麻花辫，“一一想不想妈妈给一一梳头发呀？”

画纸上沾上了一点血色，血手慌忙撤开，地上的血脚印挪动着，似乎在犹豫，但最终却并没有现身。

“一一想不想骑大马呀？”舟自衡又道，“去找爸爸骑大马。”

血脚印往他身后藏了藏，似乎在害怕。

“不用怕，可好玩儿啦。”舟自衡鼓励她。

“我也要骑大马。”对面的好大儿发出不孝的声音。

真把自己当小孩儿啦。舟自衡面不改色，笑眯眯道，“好，你也要当大马。”

“不是，我要骑大马。”

“听见了，你要当大马。”舟自衡对着身后的血脚印道，“一一，你想骑哪个大马？爸爸还是弟弟？”

血脚印在原地打了个转，慢吞吞向爸爸的方向去。

季青临配合地半蹲下来，他看不见女孩，但是确实感觉到好像有什么东西靠近了，凉凉的，带着一股阴冷的气息。

这股阴冷的气息集中在他脖子肩膀处，应当是女孩坐上了他的肩膀，季青临缓缓起身。

女孩坐在爸爸肩膀上，瞪大眼睛，好高。

舟自衡笑盈盈看着她。

“妈妈。”女孩看着他的眼睛，带着血污的小嘴不自觉咧开，第一次露出笑容。

舟自衡也笑，心里却感到一阵心酸。

真是个善良的小女孩，她渴望的，其实只是一点点的爱和关心而已，可惜，一直到她死都没有得到。

“一一还有什么想要的吗，都可以和妈妈说哦。”舟自衡声音柔软。

没有回应。

晚上，舟自衡躺在床上，一串血脚印慢慢朝他靠近，舟自衡仍然动弹不得，却没有觉得害怕，也没有挣扎。

他感觉到有什么东西靠近了他，好像在他脸上轻轻亲了一下。

血脚印又渐渐远去了。

舟自衡摸了摸自己的脸，叹了口气，真是个可怜的孩子。

接下来的几天里，舟自衡变着花样往家里带东西，造型可爱的小蛋糕，各种玩具，小裙子小首饰。

其他几人和小女孩也渐渐熟悉起来。

“一一会玩跳房子吗？”双胞胎弟弟带着女孩跳格子，白色粉笔画出的一个个小格子里，出现了一双血脚印，血脚印向前挪动着。

“对对对，就是这样。”

那边传来双胞胎的笑声。

“明天就是第十五天了。”舟自衡看着那双血脚印，虽然看不见女孩的模样，但那恐怖的血脚印似乎也活泼了不少。

“她会怎么样？”舟自衡对女孩产生了不舍。

季青临也只能摇头，“不知道。”

“一一。”

终于，时钟已经快要指向十二点，今天已经是最后一天了，等到时针最后转过来，他们就通关了，将会脱离这个游戏。

一一没有再害过他们其中任何一个人。家中仍然有滴答滴答的水声和时不时出现的血脚印，但是没有人再觉得害怕。

女孩仿佛也感觉到了，“妈妈，你要走了是吗？”

女孩慢慢显露出了身形，从一双血脚印，慢慢显露出了她原本的模样，一个瘦骨嶙峋的小女孩，瘦得浑身的骨头突出，满身都是伤痕，眼睛流血，嘴里不停向外涌出脓血。

女孩怯生生地不敢靠近，“妈妈。”

她太丑了，太脏了，会弄脏妈妈的衣服。

“一一。”

舟自衡牵起她的手，半跪在地上，在女孩额头轻轻吻了一下，“妈妈要走了，妈妈会想你的。”

“妈妈。”

女孩的眼泪掉下来，冲刷了脸上的血污。

她眼睛里的血和嘴巴里的脓血不见了，那无时无刻不在灼烧她的痛苦也消失了，她变回生前的模样，虽然还是瘦瘦小小，身上布满伤痕，怯生生的模样。

眼泪不断从眼中滴落。

她看着眼前这么温柔的妈妈，她知道这不是她的妈妈，妈妈从来没有对她这么好过。

她好希望这就是她的妈妈。

还有两分钟就十二点了。

她好想让这个妈妈留下来陪她，女孩的眼底又染上血色，杀了这个妈妈，让这个妈妈永远留在游戏里陪她。

她好喜欢好喜欢这个妈妈，妈妈也喜欢她，留下来陪她不好吗？

但是她最终只是掉着眼泪，“妈妈，可以再抱我一下吗？”

舟自衡把瘦骨嶙峋的小女孩抱进怀里，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

小女孩的眼泪滴落在他身上。

咔哒。

时钟指向了十二点，眼前的一切也随之消失。

六人重新站在了黑暗的屋子里，平板的电子音响起，“生存时间，十五天，通关。”

“通关奖励，亡灵的祝福。”

每个人的手中都出现了一个巴掌大小的小娃娃，小娃娃红色的眼睛下仿佛挂着一滴血泪。

“亡灵的祝福，可以抵挡灵异类的攻击。”

舟自衡眨了眨眼睛，他的这只娃娃，怎么好像和其他人的不大一样？

其他人的娃娃都是红色眼睛，眼睛下面有血泪，他的这只眼睛却是干干净净的呢。

舟自衡试探道，“一一？”

娃娃没有反应，但是舟自衡总觉得她的眼睛好像在笑似的。

舟自衡小心把娃娃收起来。

面前已经出现了新的门，上面的数字7发着金色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