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台现场一片混乱。

青光紫光五颜六色连片混闪。

武力高的数千颜归陵，和那不着调的好心神仙。

千颜看到连青对上巫师时勇猛无敌的情景还有些惊讶，她是真以为这神有些脑袋不太灵光。但没想到他打起架来行动颇为敏捷，半点没有平时的样子。

一杆红缨枪被连青使得虎虎生风，文艺的名字和他不着调的性格，就像他不太灵光的脑袋和他利索的战斗行为，关系算得上八竿子打不着。

但这同时验证了千颜的猜想，她觉得好心神一定是哪里受过训的天兵。

逃课神似乎很在意业力的事，出手时能不见血是一点都不见。但大概人神都比较在意业力，这点和其他神仙有很大差别。

他手里拎着一只大麻袋，那麻袋似乎是哪里炼制的法器，手里挥着麻袋，快得几乎要出了残影。他打晕一个巫师便迅速封住神的灵脉，然后封一个往里装一个，满头大汗。

巫师也有近战的，但身法不太好。她们几乎都是前面扛着一群，后面举棍杖施咒一群。唯有白鹤挥舞着素练，身姿如龙蛇般游走，缠着千颜不让她前去祭台上。

这让千颜很是奇怪，抛开白鹤昆仑山的出处不谈，一只鹤，为何打起架来蜿蜒曼妙如蛇如龙，只偶尔露出些许蹁跹之态，看起来非常令神费解。

千颜拉开距离了一大截，趁此仔细观察她，却见白鹤灵巧往前几步，素练在手，止住脚步，格外灵动优雅。

她甩出飞刀虚幌了一招，果然见白鹤踮起脚尖翩然而旋，身姿优美灵动似丛林之燕雀，白色羽毛抖落两片，晃晃悠悠飘落在地上。

阳光下白羽折射出五颜六色的光彩，千颜心神一动，立刻捉住一只揣进储物袋里，飞刀旋转，再三试探她了几招。

几个回合下来，白鹤意识到千颜在逗弄她，面上不由带上了些愠怒，身法凌厉起来。

千颜扬唇一笑，发问道：“你这么用着两种身法，不吃力吗？”

白鹤眉目一凛，不答反问：“什么意思？”

千颜一刀断了她飞在半空中的白练，转瞬间逼近她身前，轻笑道：“不是巫师族的神，为什么要勉强自己用巫师族的身法？你的身法很见不得人？”

白鹤眉头一拧，并不言语，只是白练一同臂膀皆如柔软蜿蜒的龙蛇，攻势陡然迅猛。

千颜惊了一下，立马接招的同时惊讶发问：“你是武神？”

白鹤神情平静，语气波澜不惊地回道：“我可以是武神。”

千颜因她这样的话愣怔了一下，有片刻没能继续发出问来。

她出神想到遇见罗麒的时候，他也是这样平平淡淡的论调，说他们可以是朋友。

千颜自忖，这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发言，且也没有什么太过深层的含义。但罗麒出言时让她愣怔了一下，白鹤说时也让她愣怔了一下。

她好像对这样的论调有些感触，但本不应该有。

这是很平常很平常的话，她说不出来这是什么感受，她因这样的话莫名其妙受到了一些冲击。

但战场通常不允许任何神思考。忽而一句“虹芒逼树千叶零”，浑厚的灵力涤荡至千颜心间。她手臂情不自禁挥舞刀锋，忽然有了一瞬的心神异动，挥出一刃极具威胁性的刀法，惊住了两神。

两神脸色皆是一变。

言灵？

千颜闻声看去。

便见贺青山脚下如残形重影，应着一句飒沓如流星，那脚下便飞速快到只余风声。他一言一身转战三千里，转眼便在罗麒周围打出了一片空地。

千颜神思一阵恍惚。

这是儒家？

但见贺青山如遇无棘之路所向披靡，一镇一杀，与儒家的温文尔雅相比简直称得上凶残至极。千颜料想儒家也应有擅于武术之神，但这样凶残的手法也着实有些……微妙？

千颜神色顿时古怪起来，想她原来不是不合群，而是好像与大荒脱节了吗？

虽然有些脱离信仰，但……贺青山博览群书，单打独斗时如巍峨之山，找到近身的破绽后也能迅速参与群战。几乎只要他嘴皮子够快，也确实没有他堵不住的缺口。

千颜和白鹤站在那里看了一会儿。

荒谬的感受缓慢从心底浮现。

这便是所谓若舌战不胜，还有一套拳脚可再交流的，儒武之人？

满口有伤天和的贺青山看起来实在没什么杀伤力，但时不时弄出来几句规整的真言令句，听着没什么威胁性，言出法随之下却叫巫师们防不胜防，惹得一群巫师甚是恼怒。

他法器众多，说不上哪一个是精通，但使剑时能与归陵加持，又有大刀阔斧，使出时与千颜一同增力，叫她手上的刀跟着一阵一阵地嗡鸣。

千颜大为震撼，直道罗麒与归陵真是好眼光，挑了一群诡异至极又无比好用的神队友。

刀鸣声听得千颜热血沸腾，不等白鹤素练再缠上来，她挥刀便用了十二分力气，只觉不淋漓酣战一场，对不住这辅法一身的儒家修士。

最前头由归陵顶着，蓝色飞剑到处乱飞，时而钻入试图围困千颜的巫师群里，时而落入他自己手中，显然已是被带动了气氛，剑影翩飞闪烁。

罗麒站在中间，身边贺青山与秉文护着，四平八稳地像在观战。他一边抬头看着顶上的蛇图腾，一边手上快速结印，不停给己方加持各种各样的阵法。

千颜听闻战中嘶喊浑身一震，阵法与言灵让她占尽了先机，战时如虎添翼，两柄飞刀翩飞如蝶。这般以寡敌众，也让他们迅速占据了上风。

直到罗麒结出一个复杂的咒印，反手推到高台下压的巨大图腾上。一时间，紫色星辰之力与远古洪荒之力剧烈碰撞，刺目的白光叫停了所有的动静，四下一片寂静。

诸神在混战中做出了同一个动作：抬袖尽力去遮挡自己的眼睛。

鸦雀无声。

待到一切都平静下来，高台之上的图腾骤然崩塌，紫色阵法也逐片崩裂，破碎之声掩盖了一切狼藉。千颜在那一刻想，所以，他们为什么要打架呢？

罗麒抬袖遮掩住自己的半张脸，连着咳嗽了几声，咳在袖上了一滩血迹，原本就白的脸色又白了几个度。

千颜抽空回头看了一眼，往后飞过去，问：“你没事吧？”

罗麒擦了擦唇角的血，无声地摇了摇头。

大家都心照不宣地聚在一起，还没回过神来开口讲话，便见罗麒抬手几个起落，压下一方困阵，将还在高台上翻滚的“神巫”封在了上面。

罗麒又从储物器里掏出一只瓶子，倒了许多灵气浓郁的仙药给自己吃，脸色很快平复下去。

千颜沉默半晌，由衷问道：“你为什么这么多东西？”

抑灵丹，蚕丝线，星石，龟甲，引火符，罗盘……他的储物器好像个百宝袋。

罗麒又咳了一声，缓了好大一阵，说道：“因为，我有三个储物器。”

千颜愣了一下，不太理解：“所以，你为什么有三个储物器？”

有人脉有资源的神仙，储物器多一点很正常。但他这样讲，好像三是个特别的数字，叫千颜听得不是很明白。

罗麒眉目深深地看着她笑了一下，没和她解释，反而指了指天上散去的图腾，解释道：“这是个阵法，借力给整个部落加持，阵法之下不知是什么东西，我破解了它，所以还有别的事情在等着我们。”

千颜看了看因图腾碎裂而负伤的巫师们，问：“你还有抑灵丹吗？”

罗麒顿了一下，道：“这个方法……多少有些浪费吧？”

千颜沉思片刻，点头：“你有更好的办法吗？”

罗麒沉默了片刻，犹豫着抬起手，看起来不是很确定能再封困一些人。

贺青山掩唇清咳了一声，道：“我可以试试。”

千颜看他一眼，非常礼貌地伸出手：“请。”

贺青山抬手掐诀，灵力锁定笼罩范围，道：“一觉清眠万事休，镇。”

巫师们顿时睡倒一片。

千颜：“？”

罗麒：“……”

千颜表情不变，问：“所以我们问谁？”

贺青山一愣：“要留一个吗？”

罗麒一言难尽地捂了捂眼睛，掏出蚕丝线举起来，叹息道：“都捆起来吧。”

贺青山连忙应了一声道：“诶！”

千颜笑了一阵，问他：“你的言灵术在哪里学的？”

贺青山道：“这不是言灵术。”

千颜愣了一下，问：“那叫什么？”

贺青山掐出手印，介绍道：“这叫，一字真言。”

千颜：“？”

贺青山挂着如沐春风的笑容，一边伸展蚕丝线，捆人动作温柔细致，一边不失礼仪地念道：“得罪，冒犯，失礼，莫怪……”

千颜一脸迷惑地看着栽倒的女巫被他用蚕丝线串成串，一时不知该从哪里问起。

贺青山完全没注意到她，在打好结后长出了一口气，看了看自己打了架脏兮兮的袖子，自责道：“真是有辱斯文。”

千颜：“？？”

儒家的状态……好像也不是很正常？

千颜有一瞬的迷茫。

大荒都疯了吗？

什么时候？

归陵抱着剑从贺青山身边路过，似有若无地看了千颜一眼，波澜不惊道：“多谢。”

千颜愣了一下，转头看他。

蓝衣服清冷绝尘地留下一道侧影，转身扬长而去。

千颜稍有回缓，不太确定他是不是在和自己说。

片刻后，她对大荒同龄神的精神状态进行了统一的理解和接受，无比宽怀地认为，归陵应该是和他们两个都说。一谢贺青山战时增持，二谢千颜看到他的秘密而保持了沉默，非常合理。

虽然千颜并不知道她看到的那些都代表了什么，但是，这并不妨碍归陵认为他受到了窥视。

不过……千颜转头问罗麒：“有神抓到那两条蛇吗？”

后天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巫咸山（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