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决心还没下定多久，肖玖芥差点命丧于肖柠梵强迫她喝下的，奇奇怪怪的苦涩黑水里，本来在医院里做一堆检查身心疲惫了，回到家还被如此对待，心情别提有多复杂了。

苦着脸，把干净的水杯展示给执着的肖柠梵看，问，“所以，可以告诉我这是什么东西了吗？”

“嗐，没啥的。”肖柠梵摸了摸鼻子，耸肩道，“一张小符而已，对身体没什么坏处的。”

肖玖芥僵硬，看着眼前陌生的妹妹，皱眉，“你把我当小白鼠？”

严婉戎闻声赶来，肖柠梵一溜烟跑开了，也管不上她，朝秦听兰问，“怎么样？医生怎么说？”

秦听兰摇摇头，“医生说什么问题也没有，建议带去给心理医生看看。”

“那就明天去吧。”

“我也是这么打算的，已经和朋友推荐的心理医生约好时间了。”

“我真的没病，我很好，好得不能再好了，检查报告一堆可以去看，好吗？”被忽略的当事人有点克制不住情绪，语气中带着不耐烦和始终被质疑的愤怒，换上拖鞋，疾步跑回自己的房间里。

失而复得的家人就在眼前，肖玖芥知道自己不应该生气，应该好好珍惜的，但是……她真的受不了了，她强调了无数遍自己很好，如果她的话不足以被相信，那么诊断报告和医生的结论还不足以让她们相信她吗？

这种状态，她要如何才能让她们清醒，认清巫芩的真面目，把她们带离危险边缘。

躲进自己的房间，把陌生的物品推到在地，一件件、一瓶瓶、一个个，不属于她的记忆中的东西，全部被她无情摧毁，动荡的心在这过程中逐渐平静下来，捏毁最后一根可能是属于她的艳红色口红，凝视着化妆柜上摆放的相框里，相拥而笑的自己和巫芩，眼里闪过锐利的锋芒。

不管家人如何，和巫芩这个人有法律上实质关系的，是她。

她要针对的目标，从始至终也只有她。

都不相信她没关系，既然还生活在同一屋檐下，她就有大把的机会去折磨巫芩，折磨到最后，再解除婚姻关系，把她赶出肖家，或许还可以跟巫家通风报个信，不用她动手，巫芩就会死在巫家的杀手的手里。

肖玖芥有了一定的计划，感觉身心都舒畅许多，把车上妈妈给她的手机拿出，打算通过手机的内容了解更多的讯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重点要调查的对象是巫芩。

按了一下开关键，屏幕亮起，映入眼帘的是巫芩刺眼的笑容，身穿洁白婚纱，衬得她整个人洁白又神圣。

肖玖芥只觉得可笑，很快视线被页面显示的时间吸引了去。

2030年4月4日。

七年前，2023年4月4日，正是梦魇来临的那日。

是巧合吗？

肖玖芥捉摸不定，若不是亲历者，她不会相信真的还有别的世界存在，这种离奇古怪的事情或许无法找到什么合理的解释。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不是这个世界原本存在于此的肖玖芥。

‘这不是你认识的那个世界——’

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模糊的声音，肖玖芥眉头微微皱起，扶着下巴思索，她怎么感觉，好像有人跟她说过这种话……是谁来着？

肖玖芥的情绪在看到巫芩的时候就无法好好保持冷静，处于极度愤怒状态下，眼里只看得到一个目标，所有的精神也倾注在杀死巫芩上面，对她说的话，左耳进右耳出，连个大概都没有听全，如今冷静下来哪里还记得巫芩说过什么话。

滑动屏幕，跳出来六位数的密码。

肖玖芥试探着输入自己的生日：070614，把最后一位数字输完，立刻清零，显示密码错误。

调整了一下前面摄像头的角度，怎么也没能刷脸成功，看来是没有设置人脸识别，顿时犯了难，坐在沙发上，望着天花板思考，到底会用什么数字作为密码呢？

问谁会知道呢？

脑海里第一时间出现了巫芩的样子，肖玖芥猛地坐起，咬牙怒斥，“个不争气的傻子！被巫芩哄得团团转，还对她那么好，真是，对这个世界的自己无语了。”

肖柠梵敲门好几下没人应，担忧之下推门而入时，便正好撞见了姐姐锤自己的胸口，口里叨叨着骂自己的话，有些汗颜：真是，狠起来连自己都不放过。

肖柠梵怀疑，姐姐不仅是脑子瓦特了，可能视力也出了岔子。

她这么个大活人搁着站了那么久了，而眼前在一片狼藉中左右来回走动的人，压根没有发现她的存在，肖柠梵看了一会，觉得厌倦了，干咳两声提醒。

肖玖芥站定，循声望去，“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来。”肖柠梵脸部红心不跳，把拍摄完毕的手机揣进兜里，眼神自动避开地上那些摔碎撕毁，不成样子的东西，指了指墙壁上挂着的，已经指向九点钟的钟表，“我来喊你吃饭。”

肖玖芥撇过头，“不吃。”

应得很决绝，肖柠梵‘哦’了一声，“那我晚点给你送上来。”

“等等！”

身后传来挽留的声音，肖柠梵停下脚步，侧头去看她，“怎么了？”

“是妈妈做的饭吗？”

“对。”

肖玖芥改变主意，“我下去吃。”

没必要因为一个巫芩，浪费了和家人相处的时间，而且还是妈妈亲自下厨……她有多久没有尝过妈妈的手艺了……肖玖芥已经记不清了。

餐桌的分布一向是，严婉戎坐主位，秦听兰和肖柠梵坐一边，肖玖芥和巫芩坐一边。

碍于肖玖芥对巫芩莫名的敌意，秦听改变位置，坐上一向专属于肖玖芥的座位，让两个女儿坐在一起，既是为了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也是考虑到方便遮挡女儿不友善的目光。

菜肴很丰富，但是肖玖芥一眼看过去，感觉哪里有些不对。

夹起一个可乐鸡翅，观察上面的改刀，妈妈的改刀一向是只在一面划上两刀，然而眼前这个鸡翅，前后两面都改了刀，除了横着划两刀之外，还竖着划了一刀，明显不是妈妈的手笔。

也不会是厨房白痴奶奶干的，这个十八岁的妹妹看上去也靠不住的样子，那只剩下一种可能——是巫芩的手笔。

食欲骤减，感觉妈妈的美食被玷污了。

筷子夹着个可乐鸡翅，就那么直愣愣地看着，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似的，一动不动，惹得众人纷纷投以担忧关切的目光。

“你这是咋了？”肖柠梵捅了捅她的胳膊肘，这一天都快过去了，这个奇奇怪怪的姐姐什么时候可以恢复正常点。

肖玖芥回过神来，摇摇头，“没什么。”

把可乐鸡翅放进嘴里，熟悉的味道迅速霸占味蕾，那点小不愉快抛之脑后，舍不得大快朵颐，宝贝地细细品味着，幸福到眼睛都眯起来了。

夸张的样子，秦听兰看着觉得有点傻气，当然更多的是厨艺大受认可的满足感，夹了一块红烧肉放进她的碗里，“觉得好吃就多吃些，妈妈今天做了很多的。”

“谢谢妈妈~”肖玖芥眼睛亮亮的，笑容格外明媚。

娇滴滴的声音，除了巫芩之外的大家都有些不能适应，家里也没有什么身为alpha就要更加独立、不能爱撒娇的这种规矩，小时候肖玖芥也是爱撒娇的，随着年龄增加逐渐成熟，她们都习惯了那个更为成熟的肖玖芥，骤然改变，一时半会还调整不过来。

巫芩不作声低头吃着面前的白饭，夹菜也是小心翼翼地伸出筷子去夹最近的鱼吃，努力减弱自己的存在感，不想破坏肖玖芥的心情。

严婉戎夹了块糖醋排骨放到巫芩的碗里，眼里含着心疼和怜惜，“不要光吃饭和鱼，其他喜欢的菜也多吃些。”

“好，奶奶。”巫芩应下，乖乖吃完了碗里的糖醋排骨，结果还是继续只夹眼前的鱼。

秦听兰看不下去，拿起一个小碟子，把巫芩爱吃的，有点距离的菜都夹了些，放到巫芩的碗边，“干吃白饭哪有滋味啊，尝尝妈妈的手艺，今天的口味都稍稍做了些调整，试试看爱不爱吃。”

“谢谢妈妈。”巫芩扬起嘴角道谢，不单单是谢妈妈帮忙夹菜的贴心，也是感谢妈妈刻意身体前倾，为她挡住的，来自肖玖芥仇恨的眼神。

巫芩低头吃着，面前突然出现一双筷子，加了一块肥肉居多的红烧肉放进她的碗里，眉头不由得皱起，抬头望向那双筷子的主人。

肖玖芥唇角挂着调谑的笑容，语气轻佻，“孕妇要好好补充营养才行啊，多吃点肥肉。”

没有人会觉得她这是好心照顾，巫芩不吃肥肉，这是她们都知道的事。

巫芩怔了下，问，“你怎么知道我不吃肥肉？”

被反问的肖玖芥冷哼了声，“当然是因为——”

话说到一半，突然顿住，肖玖芥神情里的自信消失得无影无踪，被迷茫所替代，对啊，为什么她会觉得巫芩不吃肥肉？她怎么会知道巫芩的喜好？

心在动摇，但是绝不可以表现出来。

肖玖芥故作淡定，对上巫芩闪烁着复杂情绪的眼眸，说，“我猜的。”

巫芩也没有继续追问，把视线那块红烧肉上，潜意识里，肖玖芥还是记得关于她的事情的，虽然不知道究竟还剩下多少，但是巫芩看到了一丝希望。

“芩芩，妈妈帮你吃吧。”秦听兰怕她吃了不舒服。

“没事妈妈，我可以的。”巫芩婉拒，真的让妈妈夹过去帮她吃掉，小兽又要不高兴，又得朝她凶了。

一口闷，囫囵嚼了几下，在作呕感升起时用力咽下，立马扒拉好几口白饭，试图冲散口中那股肉的味道。

她从小就不喜欢吃肥肉，一丁点的肥肉都无法接受。

以为稍作尝试没什么事，反胃感还是让她难受到脸都白了，好在是很好地忍住了，等回到房间，锁上房门，飞快走进厕所对着洗手盆狂呕起来，晚上的饭菜尽数吐出。

等难受的感觉过去，收拾好，走出洗漱间，带着一丝急切的敲门声响起。

巫芩赶忙走过去开门，以为是奶奶妈妈担心她，派妹妹来看她的状态，没料到门外站着的竟然是肖玖芥。

“你有什么事吗？”巫芩警惕地只开了一半的房门，随时做好了关门的准备，她的命不重要，可她肚子里还有一条小生命，她不希望牵连到她。

“我想要你的命，你给吗？”

肖玖芥一边嘴角不动，另一个扬起一个诡异的弧度，两边的反差交杂，看上去格外骇人，视线始终落在巫芩涂着药膏，一圈淤青的脖颈上，似乎在思考着用什么角度下手。

巫芩‘碰’地一声重重关上房门，关门同时利落地反锁房门，竖耳捕捉着门外的响动，不知道是隔音太好，还是肖玖芥接着没再说了，外面的动静没再传出一点动静。

巫芩松了一口气，纤瘦的身体倚在门上，颤抖的手轻抚孕育着新生命的小腹，泪水如断了线的珍珠砸落在木地板上，晕开一片深色，绝望、悲伤、崩溃通过眼泪无声地偷偷宣泄着，脆弱得好似轻轻一碰就会碎掉的玻璃娃娃。

以前，肖玖芥都会拥着她，讲笑话也好，说故事也好，都会陪着她，哄着她，让她从难过的情绪里脱离。

这一次，不会再有一个肖玖芥在她哭的时候抱住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