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芩芩，你要和我们说什么啊？”

严婉戎问着，看了一眼钟表，轻轻搓着她一双微凉的手，关切道，“要说就快点说了，说完早点回去休息，你的身体不能累着的，知道吗？”

巫芩点点头，犹豫片刻后问，“妈妈，您明天真的要带小玖去看心理医生吗？”

秦听兰有些意外，“是这么打算的，芩芩，你有不同的意见？”

肖玖芥眼下与正常扯不上半毛钱关系的状态，她以为芩芩也是同意去看心理医生的，哪怕最后依旧查不出什么来，但是至少看能不能试着，拜托心理医生想办法尝试改变肖玖芥对巫芩的态度。

不管是通过催眠的手段，还是另外什么手段。

秦听兰希望能够知道，为什么肖玖芥会对巫芩有错误的认知，孩子们一个两个都闭口不言，她也只能通过这种方法希望可以找到一些线索。

“……嗯。”巫芩抿唇，半晌后斟酌好语言，“奶奶，妈妈，小玖现在是十六岁的小玖，她记忆为什么出问题尚且不知，可以肯定的是，这么强迫她过去看心理医生，再厉害的医生就诊也不会有什么结果的。”

“我觉得，不要逼着她，顺其自然……或许是最好的。”

觉醒原书意识，这种事做再多的检查，见再多的医生也是无法定下的结论，是他们无法抵达的真相，既是如此，何必折腾肖玖芥呢。

“你真的这么认为吗？”奶奶轻拍她的手背，清亮的眼睛好似要把她看透，巫芩表面风平浪静，应道，“我认为，这是最好的安排。”

“芩芩，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秦听兰忍不住问，仔细回想巫芩的反应，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开始到现在，面对肖玖芥猝然大变的态度，巫芩的无措里少了惊讶，就好像……早有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

“妈妈，我也想知道为什么……”

面对秦听兰的敏锐，巫芩垂眸，低声应着，淡淡的悲伤笼罩在她的身上，没人看得清她的神情，微弱的声音轻颤，“发了疯的想、小玖恢复正常……”

希望一切能够回到原本的故事线上。

她们还是幸福的一家，早晨醒来会看到小玖盯着她傻笑的呆样，上班时手机一来一回进行小玖很有兴致的行程报备游戏，吃饭的时候有小玖偷偷帮她分担太多的营养汤，躺在床上有分享不完的事情……

她们总是在一起的。

即将迎来可爱的小宝贝。

在这种最幸福的时刻，肖玖芥突然觉醒原书记忆，相濡以沫的爱人不再，变成了陌生敌视的肖玖芥，哪怕再心痛，再难过，她的这些情绪又能够宣泄给谁呢……可以让她毫无掩饰卸下面具，袒露真实自我的那个人，已经不在了……

铺天盖地的无力感蔓上心头，巫芩低垂的眼眶通红，爱人一夜之间消失在世界上，可她甚至、连如何去寻她的办法都没有，只能这样干看着、干等着，承受她的恶意，期待着她能够清醒……

除此之外、无能为力。

是原书的自己作恶多端，所以老天要开这种玩笑吗？

秦听兰急忙拍抚巫芩的后背，懊悔道歉，“抱歉芩芩，妈妈一时说错话了，不哭，不哭昂，会好的，我相信玖玖会有恢复正常的那天的。”

巫芩没有让泪水夺眶而出，闭眼平复了下心情，抬头时仍是平日里温和的模样，反过去安慰一脸担忧的妈妈和奶奶，“奶奶，妈妈，我没事。”

说没事的人，脸色难看得可怕。

奶奶叹了口气，“既然芩芩这么说，那去看心理医生的事，我们就放一放。”

“谢谢奶奶。”目的达成，巫芩却并不觉开心。

乱糟糟的思绪理不清，秦听兰摇摇脑袋，暂时把种种不对搁置在一旁，看着巫芩并不好看的脸色，询问，“芩芩，我记得今天医生有给你做B超，结果怎么样？”

“挺好的。”巫芩应道，眸光柔和亲吻在小腹上，“上次还看不到什么，这次可以看到孕囊了，医生说发育挺好的，一切正常。”

“那就好，那就好。”奶奶欣喜喃喃两声，又问，“你的身体呢？医生怎么说？”

“都好，没有异常。”

至今天刚好满两个月，后面还有难捱的八个月时间，本应该在这期间照顾巫芩的人性情大变，巫芩看上去柔柔弱弱，实则只把脆弱和难受对肖玖芥坦白，秦听兰很愁该怎么照顾好巫芩，也担心照顾不好巫芩。

很难办的一点是，怀孕的omega是需要alpha信息素进行安抚的，这是必须的，可肖玖芥现在的样子怎么可能会配合呢，哪怕强制她配合，放出信息素来反而可能由着她的心思，进行的并非安抚，而是伤害。

一筹莫展之际，门被有规律地敲响。

秦听兰起身去开门，打开便看到抱着一个枕头，穿着睡衣的肖玖芥，疑惑问，“玖玖，怎么了？”

肖玖芥扭捏半天，才不好意思地说，“妈妈，我今晚可以和你一起睡吗？”

秦听兰呆滞了下，反应了两秒，狐疑地看着眼前像个黄花大闺女一样羞涩的女儿，追问，“玖玖，你说什么？”

“我说，妈妈我想和你一起睡觉。”

一鼓作气道出，肖玖芥眼睛也不好意思落在妈妈的脸上，低下看着拖鞋上那只看起来笨笨的狼先生，有些丧气，又装作无所谓，“您不愿意的话，我也是可以回去自己睡的。”

秦听兰语窒，微微仰头看着眼前比自己还要高的女儿，不知作何回复，听到她那委委屈屈的话，看着她可怜兮兮的样子，心一软，同意了，“仅限今晚。”

惊喜地‘耶’了一声，应了句谢谢妈妈，身形灵活地从妈妈和门的缝缝里溜进房间，开心的笑容在看到房间里坐着的巫芩瞬间僵硬。

她本是想着趁和妈妈一起睡觉的时候，多套取巫芩的信息，并想着试着把理智聪慧的妈妈拉到自己这边的阵营来，现在看来……是她想得太简单了。

妈妈和奶奶，还有那个女大十八变的妹妹，对巫芩是不一般的信任，所以不管她说什么，做什么，都很难动摇她们之间的信任，这点让不受信任的肖玖芥嫉妒到发疯。

冷水澡的凉意心里还能感受到，肖玖芥努力稳定着自己的心态，看着明显戒备起她的妈妈和奶奶，强忍着没有动手，声音冷到极点，“夜深了，你该回去找自己的妈妈和奶奶了。”

巫芩欣然站起，笑着回应妈妈和奶奶的关切叮嘱，施施然走过肖玖芥身边，离开当下的是非之地，走进陌生的客房里。

说陌生也不尽然，还没有正式确定关系时，巫芩被收留的那段时间是居住在这个房间里的，只是后来她和肖玖芥住在一起了，房间也就空下来，梵梵有时候会带乐队成员回来一起作词创曲，便收拾成了客房。

她很多的东西都在她和肖玖芥的房间里，巫芩不知道它们现在是否安好，不过，最重要的东西已经拿出来了，其他物品也没有那么重要。

坐在床边，将兜里的两本结婚证宝贝地摆在床头柜上，又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文件袋，里面是她的一些证件，还有小玖给她做过的一些小玩意，和一张，还没有画完的戒指设计稿。

她们的戒指在一次外出旅游的时候不小心搞丢了，以此为契机，她们决定一起设计一款独一无二的戒指，都没有艺术方面的细胞，为了画这张设计稿是从零慢慢学起的，过了大半年了，也才完成了三分之二。

指尖轻触纸上的线条，幸福得冒泡泡的时光历历在目，越幸福越感到煎熬，巫芩只能一遍遍地催眠自己，告诉自己，这都是她应得的惩罚，该有的报应，这全部都是她咎由自取，所以不能抱怨、不能崩溃，不能在生下这个孩子前倒下……

‘啪嗒’

泪水滴落在纸稿上，巫芩慌张地查看被泪润湿的那块地方，万幸落在戒指环的位置上，怕自己的眼泪会再次不听话往外跑，巫芩没有再捧着它，把它收回文件袋里，放回抽屉，最后加了把锁才安心。

这是她和肖玖芥之间感情的点滴证明。

是她熟悉的肖玖芥，留给她的痕迹。

一天下来心情大落之后再落，疲惫的身体浑身酸软，精神却不知为何异常充足，躺在床上，面无表情地望着与记忆中不一致的吊灯和天花板,突然觉得世界很陌生。

静下来后刺痛感找上门来，巫芩回过神，神色恍惚地看着还有点红的右手，指尖轻抚脖颈上的淤青，肖玖芥毫不留情的动作一帧一帧在眼前来回反复循环播放，像是自虐一般，明明痛到心口绞疼，仍然回忆着当时的一幕幕。

灰暗的眼眸里蓄着无尽的悲伤和绝望，脸部肌肉不自觉地颤动，泪珠无声无息地滚落在枕套上，眨眼间销声匿迹。

窒息的感觉，她现在也忘不掉。

小玖，是真的想要杀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