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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甜浆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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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久远的传说里,被冠以摩多之名的神祇走下神座,祂高举手中的权杖,将最初黑暗与混沌驱逐出艾提努斯的土壤。祂将权杖的杖芯融为日轮,为大地带来光明;将发梢的凝露挂上天际,点缀成星月以照亮黑夜;将脚下足迹化作疯长的野草,予万物以生命。

海妖、人类、精灵、兽人……各个种族最初的模样被缔造,“他们”的眼中烙印下了创世之神驱策万法的身影,于是魔法师的传说开始在大地上流传。

然而就如同光与影的两面,被驱逐的混沌藏入深渊,它吐着鲜红的信子,在被创世的血亲追赶镇压时,缠绕上了祂的手腕。自此创生与毁灭交织比肩,成就了如今为人熟知的,魔剑士起源的混沌神座。

上一次修缇这个名字被提起还是在光明教会的白袍神官面前。

这段手足的神话以修缇甘愿自戕于摩多的神座前作为结尾,或许也出于这个原因,魔法师与魔剑士的关系总是令人遐想。

安塔利亚不知道希尔口中的光与影并行的理论是否源于这段故事,年长者的身上总是藏着太多秘密。她们不会轻易开口,除非少年们能够在某一刻已经成长为足以让她们认可的大人。

可那个未来好像还有些过于遥远啦,至少现在,安塔利亚仰面躺在还残留着早晨露水的草地上,想的全是自己被无情挑飞出去的银剑。

魔法的造物已经消散,它重新化作了漆黑的水晶,回到了祭司手心。

“十七分钟。”希尔停下了钟表的计时,“比昨天延长了一分钟。看样子巫师咒术的影响已经彻底痊愈了。”

安塔利亚胸口还在剧烈地起伏,她发梢沾上了冰凉的露水,看上去整个人都湿漉漉的。对于一位淑女而言,这样的状态可真是太失礼了,但对于魔剑士们,这种灰头土脸的训练就是家常便饭。

“十八分钟!”少女抗议道,“你应该从你召唤出亡灵的那一秒开始计算的希尔老师!”

很可惜,这个抗议被祭司无情地驳回了。

那晚的古魔文为黑巫师的事件画上了暂时的句点,希尔在那之后将被遗落的鸢尾花戒指还给了它的主人,也为安塔利亚带来了那对死里逃生的母女由衷的感谢。逝去者无可挽回,但好在命运没有夺走她们更多重要的人。

最初被发现的商人在经过治疗也活了下来,尽管因为根除魔毒的需求,他最终失去了一条手臂,但没什么能比活着更重要。

安塔利亚检查过戒指,从最深处的角落里翻出了被塞入其中的两份小礼物。巧克力的包装并不精致,和贵族家中常见的称得上相去甚远,但是安塔利亚仍旧不在意地把它拆开吃了个干净。

她一边把新的花束摆放好,一边回头俏皮地眨眼:“您看,我们不是在做无用功。”话音里是藏不住的小得意。

希尔没有阻拦她改造这座空荡的高塔的意愿,法师只是拢着袍子站在门口,“善意”地提醒自己的学生:“你的下一堂课还有五分钟。”

“好吧、好吧。”安塔利亚踩着藏书室陡峭的梯子跳下来,嘴里还在咀嚼剩下的巧克力,“您真的不试一试吗?”她指的是莉莉娅给希尔准备的那一份。

“不用。”法师长长的睫毛垂了下来,说话的语气依旧很淡,“我没有进食的需求。”

这句话让安塔利亚没忍住笑出声,当然,在明显接受到老师困惑的目光后,少女还是努力收敛了一下。

嗯……可能她亲爱的老师并不知道,如果她没有吃光中午的那盘覆盆子蛋糕,现在的这句话会更有说服力一点。

好吧,很显然她的老师对自己的行为毫无察觉。

普维斯的冬季漫长,当最后的秋日退去,风雪与低温就重新主宰了这座位于艾提努斯西北方的城市。阳光变得格外珍惜,但好在高塔盛开的鲜花在魔力的保护下仍旧盛开。莱娜在这之后托人转达了她与公爵的关心,但或许因为某些约定,他们并没有踏上祭司的领地,只在交付了口信之余,为被带上星塔的小主人带去了衣服与食物。

对于希尔提出的请求,伊瓦林没有异议,弗都斯随性的校长大手一挥,非常“好心”地将安塔利亚的假期延长到了两个月后。

【在你身边的可是这个大陆最优秀的魔导师,没有什么人比她更擅长解决魔力上的问题。】

伊瓦林在回信中俏皮地附上了一个笑脸。

【但祝你好运,恩德罗加小姐,她也将会是你未来两个月的噩梦。哦对,比德雷克还严重的那种哦。】

就训练强度而言,安塔利亚不得不承认校长促狭的调侃是对的。就在她后背的伤口愈合的第二天早上,一份从早上八点排列到晚上九点的课程单就被祭司摆到了面前。

魔法理论、魔文使用、占星教学、咒术组合……恐怕就算让教务长亲自来编辑这张表格,也不能把它塞得更加满满当当了。

“魔剑士的成长极度依赖魔晶,你的能力究竟能达到什么水准要在那之后才能做出准确的判断。”对此,希尔如实给出了自己的考虑,“但在此之前,我希望你的基础足够稳固。”

安塔利亚的目光扫视过那张密密麻麻的表格,她沉默了几秒,把纸张反过来,指着占据了下半部分的课程幽幽地问:“剑术课……也是您来教吗?”

“不是。”希尔干脆地否认,“会有更合适的人来做你的剑术老师,我只是施术者。”

这个称谓让安塔利亚感到疑惑,但很快,当她在冬日的午后被带到山腰处的草地上时,悬浮在祭司手心的黑水晶给了她答案。

被召唤的黑色影子手持长剑,在起风时跨过了时间的大门。

“你应当知道维尔拉起源自混战时代的岩石城罗佩斯。”希尔说,“那是人类最后一座保留着神代魔文记载的城池。”

安塔利亚点头,她想起斯宾塞教授枯燥的课堂:“紫罗兰在金盏花的枯骨之上盛开,忠诚地为赴死者记述他们的诗篇。”

这句话出自出自《中古史概要·圣战族裔》。种族圣战后,人类的金盏花王朝曾一度主宰整个艾提努斯,但它在几十年后如同流星般消亡在阴谋下,紧随而至的就是长达两百年的内战。

金盏花流亡的一支族裔更改了自己的族姓,在西北重新建立起了的城池,并将倾力带出的神代残卷收录其中。它成为了后来兽潮启幕的黑暗时代下,最后的灯塔。

这是现今历史学家们公认的最准确的奥古斯都王室起源。

“历史长达数千年,但在我眼里,被反复记录的也只有一样东西。”希尔脸上还挂着上一堂魔药课没有摘下来的单边眼镜,这个小小的装饰有意地淡化了她面容的冷峻,边缘的银色蝴蝶让那双绿眼睛看起来更加富有生气。

“战争。”她说,“它缔造苦难,成就传说。陈腐者迎来毁灭,胜利者成就新生,书写属于自己的颂词。即使没有兽潮,这片大地的白骨仍旧会存在。”

死亡如影随形。

“你进入过荒野的古战场。”安塔利亚依据影子身上模糊的铠甲制式分辨出了它的年代,“这是……亡灵吗?”

“你可以把他们当做某段徘徊不去的记忆。”希尔垂下了眼睛,这个具体,安塔利亚第一次听见了古老的音节从她口中流淌而出。掌心的黑水晶消失了,而徘徊不去的亡者重新拾起了早应散逸在时光里的生命。

它向年少的魔剑士举起了剑,粗粝沙哑的声音被寒风带走,拉扯成了不成调的哀鸣。

“你可以把他们当作老师,也可以是敌人。”希尔低头注视她,在说话时顺手摘掉了她手上重新刻画上咒文的戒指,“从现在开始,我会记录每天你在它们手下支撑过的时间。”

“直到你战胜这些古老的亡者。”

安塔利亚在第一天没能在亡灵们手下撑过三分钟。

祭司的确不会任何剑术,但她用留影石记录下了战斗的全过程,几分钟后,学院的剑术大师传来了自己的建议。

于是整个下午剩下的时间在无数的挥剑中度过了。

今天是第三十七天,尽管距离战胜这些特殊的“老师”或许还有很遥远的距离,但安塔利亚确信自己没有错过希尔眼中一闪而过的那抹,应当可以称作“满意”的神色。

被挑飞出去的银剑被魔力召唤回了身边,她随意地把它收好,仍旧仰头躺在柔软的草地里没有起来。微薄的阳光落了少女满身,把那头沾着水珠的金发照得闪闪发光。

暖融融的温度与草地的清香让人恍惚里觉得隆冬已逝,春日将临。明天是难得的休息日,今晚也没有别的课程,安塔利亚用残余的魔力蒸干了周围的水汽,草地变得干燥,她仰头和走到自己身边的希尔四目相对。

“老师还要回去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研究咒文吗?”她懒洋洋地笑起来,舒展了一下酸痛的身体,“这可是普维斯难得的好天气。”

“今天不需要。”实际上,由于外层魔力的保护,王城冬日的严寒并没有完全波及到西塔山,这样温暖的天气也不算少见。只是放在平时,希尔并不会去在意天气的好坏,对于拥有漫长时间的精灵而言,短暂的好天气只是轻盈划过湖心的羽毛,留不下任何实质性的痕迹。

肌肉记忆甚至已经熟知了每一天的日程,她在与少女对视过几秒后移开了目光,但并未离开:“留在这里晒太阳,能让你身上的挫伤更快好起来吗?”

房间里准备了今天份的治愈药剂,这项工作被法师严格地计入了每天的计划中。

“虽然不能,但是我们需要太阳、需要微风……”安塔利亚闭上眼睛,在温暖的阳光下,好像连冬天的风都不那么凛冽起来,“您能听见吗?林子里的鸟儿在唱歌呢,很美妙不是吗?”

……如果她能听懂鸟兽的叽叽喳喳,大概不会觉得那能称得上美妙。希尔默默想到。但法师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如她愿在一边坐了下来。

“希尔老师,”安塔利亚枕着自己的胳膊,突然问,“为什么您会记录下那些亡灵的影子呢?我记得中古时期所有大型古战场的遗址早就淹没在了荒野中。”

那里如今是人类的禁区。

希尔将手轻轻地搭在腿上,因为坐姿的影响,宽大的法袍左右分开,阳光下,她的手腕苍白得能看清肌肤深处青色的血管。她看着自己的手腕,说:“我曾经居住过很久的地方,就坐落在金盏花王朝末期的一个古战场旁边。”

“魔法师能聆听来自自然的呓语,亡灵的哀鸣同在此列。”

“不会很困扰吗?”安塔利亚微微偏头看她,“记忆总是承载着沉重的感情。”

“再浓重的感情也只有短暂的一瞬。”希尔摇头,“你会因为一个来自遥远时间的陌生人的悲哭而动容吗?”

安塔利亚愣了一下,或许因为长久以来的教育,她本能地想回答为什么不呢,但面对着精灵似乎洞悉一切的双眼,她还是沉思了很久才给出自己的回答:“或许……会的,尽管我并不能感同身受,但人的感情总是相通。”

“难道我们要因为目睹了太多人的离去,就对死亡无动于衷吗?”

“我无法理解这种感情。”希尔如实说,“你甚至并不知道在耳边哭嚎的声音究竟是不是人们传唱的英雄,也许他只是个懦夫。大多数人的名字早已被遗忘,留下的东西也在沧海桑田中化作了尘沙。”

“你看到的只是一段记忆,支撑生命的不是骨与血,只是被描绘出的咒文而已。”

“既然无法理解,为什么要把它们留下来呢?”腰背的酸痛让安塔利亚忍不住侧身躺着,她试图回忆被具象化的黑影们,“能保存碎片化的记忆,这种魔法石我记得也相当罕见。”

而希尔拿出来的黑水晶好像源源不绝。

“你可以把它当做一项考核。”希尔想了想,解释道,“将相关的咒文交给我的人希望我能保留下这些声音,于是我在接下来的几年中一一照做了,仅此而已。至于魔石的来源……那是她保有的秘密。”

古战场埋葬的白骨数不胜数,如果她真的完整记录了每一段聆听的回忆,那意味着施术所需的黑水晶数量也极其惊人。

现今有记录的魔石矿脉大都毗邻荒野,维尔拉对这类物资的管控严格,私人贩售或收集都必须向议会提交申请。安塔利亚迅速回忆了一下,似乎维尔拉并没有听说过有哪位大商人能够保有如此巨量的罕见矿石。

那么……是塞勒斯联邦吗?安塔利亚猜想着。但能够掌握保存亡者余音的咒文,至少也是极其出色的亡灵法师了,她同样想不到专于研究魔导器的联邦有这样一个人。

“老师的过去,很精彩。”最终她只能给出这样的评价,“大概不会有第二个人有这样的经历了。”

日复一日的重复着相似的活动,称得上精彩吗?希尔偏过头没说话,她把目光重新移向了天空。无云的天幕好像也被太阳反射出了灿烂的光芒,星辰隐没在其中,让人无法看清它们既定的轨迹。

祭司闭上眼,耳边的风声逐渐与呼吸同调,她在这样另类的“静谧”中,时隔很久再次聆听周围留下的声音。火焰的燃烧、冰川的崩解、生命的自由生长、重回人间的骷髅双眼中燃烧的幽蓝冥火……

星塔的祭司们比战场的幽灵可安静多了。

过了很久,希尔重新睁开双眼,她转过头,刚想对充满好奇心的学生补充说明相关的咒术,却意外地先一步听见了耳边轻柔舒缓的呼吸声。

安塔利亚枕着柔软的草地睡着了。

斜斜照射的阳光掠过白桦树干枯的枝叶,温柔地抚摸过少女白皙的颈项,细碎的光影跟随微风轻轻摇曳,悄然落在她的指尖。即使是严寒的冬日,好像在她身边也有无尽的生命力放肆地盛放生长。

耳膜似乎又传来某种不安分的鼓动,希尔无声地抬起手,手掌的阴影恰好包裹住了看起来脆弱不堪的脖颈。

但它也为安然睡去的孩子遮住了刺眼的光芒。睡梦中的人潜意识里向那一侧靠近,脸颊轻轻地压住了散逸的一片长袍。

大概十几秒后,法师把抬起的手掌重新放回了自己膝头,她在事后有些困惑地打量自己的指尖。

但除了将鸢尾花的戒指重新戴上安塔利亚的食指,希尔什么都没有做。

捋一下时间线,总体划分大概是神代——末法时代——混战时代——新历,种族战争在末法时代末期,兽潮出现在金盏花王朝灭亡后,维尔拉和塞勒斯建立是新历开端。截止到这一章的时间是新历1179年冬天。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甜浆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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