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睁眼，天色已暗，宁千帆第一次睡得这么沉，所幸有西渠王的驿馆护卫，一直在门内看守，发现宁千帆醒了，他立刻走过来告知中毒情况。

宁千帆迷茫地听了，却是左耳进右耳出，他跌跌撞撞地走到门口，推开房门，冲到隔壁房间。

隔壁房间的房门是开着的，还是清漓出来找他的时候开的，她并没有回去。

宁千帆扶着墙，看着空房间许久，缓缓瘫坐到地上。

“宁将军！”护卫连忙去扶他。

西渠王既已与金衡谋划，却还要婉转帮宁千帆一把，可见他也怕大计不成，反倒在以后的战事上伤了自己。

宁千帆扶着那个护卫，突然瞥到了清漓房内的暖炉，他立刻走过去，细细一看，也能看见微小的异常粉末。

清漓没有用暖炉，所以她没有被迷倒，反而去了他房间敲门，那个歹徒听见清漓的声音，为何放弃与体力不支的他打斗，径直逃了出去？

那她是否回了房间点了炉子，那个歹徒又是否回来过？

“宁将军，回房歇息吧。”护卫小心翼翼地提醒道。

“不用。”宁千帆放开护卫的手，走向了驿馆门口。

金衡与下属听到动静，就立刻从一楼茶室出来，看见宁千帆走下来，他们走过去迎接。

“宁将军，你是……”

“让开。”宁千帆微微喘着气，毫不讲情面，撇开金衡就走了出去。

“宁将军，明早我等要回东凌了，宁将军！”金衡又喊了几声，见宁千帆依然没有停下脚步，他收回了谦恭的表情，转而冷脸回去坐下。

她能走多远……宁千帆上了马，不知该往哪个方向走。

杀他，不是她今生所愿吗？

夜里的高丹臣府上，宁千帆破门而入。

“交出来。”

高丹臣放下擦剑的布，抬眼看向宁千帆。

“宁将军好大的威风，我西渠大将军府，说进就能进。”高丹臣淡淡地说，手里抚摸着面前的剑。

“我知刺杀是你所为，”宁千帆直截了当地说，“把她交出来。”

高丹臣眼神一凝，站起身来，张了张嘴：“她……不见了？”

宁千帆确认了他的表情，清漓不在他府上，他直截了当地对着高丹臣说：“你熟悉西渠，帮我找到她。”宁千帆的语气有点急，却带着一点命令的口吻。

高丹臣移开眼神，向宁千帆走了几步：“我凭什么帮你？”

“刺杀东凌重臣，这个罪名你担得起吗？”宁千帆迅速提醒道，不耐烦地回答，“你觉得没有证据，这个仗就打不起来了？”

“西渠不怕威胁，常年战事，两国早已半数弹尽粮绝，你现在打，就是愚蠢。”高丹臣严肃地看向他，心里却也捏了一把汗，谁能知道这个疯子会不会真的打。

宁千帆不愿与他多纠缠，他没有再说，转头就走。

“我帮你找，”高丹臣叫住了他，也跟着走出了门外，“应该走不远，又是夜里，我们去各家客栈看看。”

此时的清漓，正在千里外玉山的一处密林山洞内，身旁，是一只巨大无比的雕鸟，它的头上长了角，嘴里正在咬食一条大鲤鱼。

“哎呀你能不能别吃了……”清漓闻着鱼腥味都烦。

蛊雕一口吞下鱼，随后只好化成人形，变成了一个翩翩美少年，只是头顶上的俩角还没化掉，他大摇大摆地走到清漓身边坐下，咂了咂嘴。

“怎么了青鸾，你这人身比你原身好看多了！”蛊雕贱贱地凑到她跟前打量。

“你再说？”清漓故作生气状。

“好吧好吧，青鸾最漂亮，”蛊雕无奈地找补道，“不过你被困在这副身体里，咱们都不能一起飞了。”

“我跟你一起飞？那大家都会觉得我青鸾不学好，跟凶兽混在一起。”清漓鄙视道。

“再不学好也已经混了几万年了。”蛊雕勾着清漓的脖子，靠着她的头。

“蛊雕，我为什么会不舍得杀他呢？”清漓和蛊雕互相靠着，静静地看着山下的夜色。

“嗯……要我说，是这个凡人的脑袋让你变懦弱了，”蛊雕从头顶拍了拍清漓，“小时候咱俩打架，哪次不是朝死了打？”

蛊雕和清漓算是从小认识就开始打架，在清漓还没被神尊收下，还没有神号清漓的时候，这只青鸾可是能与蛊雕齐名的恶鸟，二鸟打对方打腻了，就飞过去讨教别的神鸟，直到英招一纸诉状告上了避华殿，战事才平息，只是蛊雕生来就是凶兽，神尊也管不了它的命。

“我没有懦弱，”清漓推了他一把，差点把蛊雕推下去，“只是……哎呀我心里很乱，沐轻竹的恨意太深，逼着我杀他，我自己又下不了手……”

“所以你就来找我？我可不能帮你想办法。”蛊雕舔了舔手指尖，皱了皱眉。

“我不用你帮我想，你这鸟脑瓜能想到什么。”清漓往后一躺，蛊雕身后生出翅膀，让她靠在上面。

“我不懂凡人，他们……太复杂了。”蛊雕回味了一下，咂了咂嘴。

“你当然不懂，一见人，就张嘴吃了。”清漓嫌恶地踢了他一脚。

“我不是改了吗？我近年没吃什么人，没见我刚刚还在吃鱼吗？”

清漓懒得计较蛊雕，躺在他的翅膀里，想着烦恼的事。她不能回去，回去她就一定会杀了宁千帆。

蛊雕也躺了下去，用另一边翅膀做自己的枕头，他刚睡了十年，暂时不需要再睡了，只是听到身边人均匀的呼吸声，他侧过身看向清漓，用翅膀盖住了她的身体。

“宁将军，再不回国复命，对你更不利。”高丹臣骑了一夜的马，此刻还在马上，已有些疲倦。

宁千帆与高丹臣会合，二人当然还是毫无线索，高丹臣看着宁千帆不经意露出的焦急神色，不禁叹了一口气。

“逝者已逝，”高丹臣平静地说了一句，“长得再像，她也不是那个人。”

宁千帆冷峻的眼神在此刻射过来，高丹臣也不避让，直视着他的目光。

“那你昨日还妄想把她带走。”宁千帆戳中了高丹臣的心思，说出了他的计划，眼看着高丹臣移开眼神，心虚不已。

“我要的就是她。”宁千帆强调道。

高丹臣无奈地拎着马绳：“那你说我们去哪里找？客栈都找遍了，人也问了一大堆，她到底跑去哪儿了？”

“宁千帆，不是坚持就能有结果的，你现在不回东凌，你的叛国罪更甚，就算找回来了，你还如何保护她？”高丹臣苦口婆心地劝道，他这辈子都没想过能跟宁千帆这样谈话。

宁千帆坐在马上，沉默许久。

“万一回东凌了？”高丹臣又说，“我在西渠找，你在东凌找，你怎么也得先解决燃眉之急吧？”

宁千帆注视着高丹臣，眼中的意思一目了然。

高丹臣叹了一口气：“我爱的人不是她，我已经清醒了，找到之后，我会传信给你，如何？”

宁千帆还是一动不动，还是不相信他。

“现在你进退两难，何不先保全自身呢？”高丹臣又说道，“你只能信我。”

宁千帆再看了一眼西渠的街巷，深深地看了高丹臣一眼，牵着马掉头，奔向东面，去追上大队人马。

“将军！”高丹臣的属下们骑着马奔了过来，“将军，这附近有人见那位姑娘昨晚朝西北向去了。”

“西北，”高丹臣念叨了一句，淡淡地看着宁千帆离去的方向，“追过去，若是找到人，立刻带回我府中。”

“是！”

【东凌王宫】

“孤自然不会相信那些传言，”东凌王居高临下地看着宁千帆，“宁将军，最是忠于国，忠于孤。”

“谢王上。”宁千帆没有灵魂一般地回复道。

“只是宁将军往后，切莫，被有心人抓住把柄，不然孤也救不了你。”东凌王盯着他，影射着宁千帆与西渠王私下谈话的事情。

“臣会注意，谢王上。”宁千帆再次行礼。

宁千帆没想到会这么顺利，不过他也不愿再想，着急就出了宫殿。

“宁将军留步。”身后传来了陌生的声音。

宁千帆转头，看见的却是一张熟悉的脸：“是你。”

子苓一身白衣，手里握着一把折扇，带着微笑：“宁将军，可否与我小谈片刻。”

他会不会，有清漓的消息？宁千帆抱着这样的想法，跟着子苓去了他的住处。

“你住在王宫？”宁千帆看着不俗的宫殿，又看了一眼子苓，“你究竟是谁？”

“我是当朝国师。”子苓示意宁千帆坐下。

“国师，为何我等臣下毫不知情？”宁千帆半信半疑地坐到他对面。

“我不想让别人知道，我只需要为王上效命。”子苓用着茶具，淡淡地说。

看着他的衣着和宫殿，宁千帆不禁在心里有一种他是东凌王男宠的想法。

直到子苓手里的茶壶飘浮了起来，而且在自己加热沸腾，宁千帆缓缓放弃了心里的想法，慢慢站了起来。

子苓看着宁千帆的手逐渐放到腰间的剑上，他抬起另一只手，宁千帆的剑立刻飞出剑鞘，锋芒直接对向了宁千帆的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