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上的束缚消失，纪棠跌在地上，粘液也没了。

她用手撑地站起来。那片浓雾里，好像又变得空荡荡。

几秒后，一个小小的黑影升起来。

纪棠连忙后退准备跑。

黑影飞起来比她跑得快，径直撞进她的怀里。

轻飘飘，软绵绵，像是毛绒玩具，发出小狗般的叫声。

纪棠把这个东西举起。黑色毛团子，能看到亮亮的眼睛。她摸向突出的地方，是一对小角，还有缩在长毛里的小爪子和翅膀。

“喵呜。”毛团子发出舒服的叫声。

是猫还是狗？纪棠看着小兽，它的眼神清纯到像是刚出生，没有恶意。

等等，这不会就是那个蛋吧？

纪棠打开系统界面。右上角的桌宠图案果然变了，由蛋变成黑色图标，就是这个家伙的照片。

点击黑色图标，弹出系统提示：【传说中给人带来不幸命运的神奇生物，当它高兴时或许会给你带来命运的馈赠】

命运的馈赠？纪棠和黑团子天真且愚蠢的眼神对上，让这个小家伙高兴，应该不是难事吧？

她打开技能界面，不再是【未解锁】三个字。

【技能：厄运缠身

技能说明：厄运好像很喜欢你呢？

被动效果：幸运值减少】

看这描述，获得这个技能是好事吗？纪棠看向属性界面，【幸运F-（极差）】

[我去，这是开出了什么？]

[宠物外型的技能，很少见]

[雾里面的boss是什么，看上去很厉害啊，怎么就被蛋砸没了]

[纪棠这个技能有点意思]

[字越少，事越大]

[被动降幸运，太糟了吧]

[幸亏纪棠幸运是F，已经是最差没法降了，变成F-，区别不大]

[怎么用这个技能呢？干架时把毛绒玩具丢出去吗]

“好吧，你就叫厄运。”纪棠拍拍毛团子的头顶。

厄运用一种纯真无辜到有些傻气的眼神看她。

“你知道怎么从雾里出去吗？”

眼皮耷拉下来，遮住明亮的大圆眼，厄运困了。

寒意和恐惧随着雾气正在将纪棠包围，她用力摇了摇手中的毛团子。

“喂，厄运？”

厄运靠在她的手碗，闭上眼睛。

好吧，指望不上。纪棠跑起来，趁着身体还没有因为恐惧而僵直。

不确定所处位置，刚刚被拖行了很长一段距离，又一路挣扎，她甚至怀疑自己已经出了桥面。

好像有说话声。她朝那个方向跑，老师或是学生，不管是什么，遇见一个就好。

仿佛跑了很久，四周依然只有浓雾。

“4号？”

清晰的声音，仿佛在耳边，纪棠一转身，撞上13号。

浓雾瞬间消散。

“太好了。”13号握住纪棠的手，泪眼盈盈。

十分钟前，浓雾中。

“钟薇勇敢一点。”13号闷头向前跑，“要勇敢啊！”

幽暗的灯光下，流动的浓雾像仿徨的鬼影。雾气似是活的，从中穿过时，有什么如跗骨之蛆，钻进她的身体。

死亡的压迫感冻结了她的意志。她清楚知道，跑绝对不是明智的选择，即使在视野开阔没有标记的地段都很难跑出直线，在这种如梦境一般捉摸不透的环境里，乱跑很容易迷失。

可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恐惧，一迈开腿，身体就不由自主，屈服于本能。

不知道要跑到哪里，她的泪水涌出，视野愈加模糊。

忽然，像是镜子被打破，雾蒙蒙的世界瞬间变得敞亮。

“美女？”响亮的口哨像破晓前的鸡鸣。

钟薇感到身体控制权慢慢回来了。她停下，弯腰双手撑腿。泪水掉在干燥的石砖上，晕开一朵小花，是失败者的烙印。

“美女，你怎么了？为什么在这哭？有什么事，让我们来帮帮你！”一群男生围上来。

钟薇一抹眼泪。她哭，不是因为害怕死亡，不是因为劫后余生，是因为绝望的挫败感，她输了，输给自己，输给恐惧。

“快，帮我找人。”她抬头，浑身脏污，脸依旧明媚。

“4号？”钟薇极尽所能地喊，嗓子都劈了，“你们散开，手拉手，确保能覆盖整个桥面。”

十来个男生在她的指挥下，一字排开，牵手前行。

钟薇跟在后面，希望能找到4号，还来得及弥补她的过错。

从桥头走到桥尾，人多的时候，有天光进入雾中，配合路灯的光，能看清整个桥面。

依然没有找到4号。

“美女，算了吧？”一个男生说，“按照校规所说，这雾肯定有问题，那人多半是没了。”

“不行，再走一遍！”钟薇不容置喙，“难道你们不想找到浓雾背后的秘密？难道你们不想找到破局点，赢得游戏获得大量积分？那你们就回去坐着吧，看谁不小心犯规，或是考到最后一名，淘汰出局。”

都知道出局就是死。众人哑然，有人开头，其他人跟上，再次排成队列往回走。

这次，钟薇走在最前，像是破开海浪的船头。

此时，纪棠看向握住自己的手，热热的，很有力量。

“你的手怎么了？”13号语气急切。

纪棠低头，看向手臂上托着的厄运。别人看不见吗？去掉厄运，手这样不自然地弯曲，的确很奇怪。

“没事。”纪棠把熟睡的厄运丢进系统界面，可能因为这是她的技能，只有她能看到。

13号放松下来，她冲后面一群男生摆摆手，“好了，你们可以走了。”

“？”男生们震惊，女神变脸真快啊。

“美女，你叫什么名字，加个联系方式呗，有事找我们帮忙。”胆大的男生还想搭话。

“可以，我在4班13号，你们写好联系方式拿来给我。”

这边桥头正对食堂门口，13号说：“我回宿舍看看有没有换洗衣服，你帮我带吃的，一会儿在教室见。”

纪棠轻轻点头，嘴角翘起。

宏伟的白色大堂干净明亮，像是五星级大酒店，门口台阶下却堆着半截人尸。

里面安静极了，她一进入，站在大厅四周的老师，坐在桌前的学生都朝她看来。

纪棠径直走向自助餐盘，桌上装饰有蜡烛、插花等精美的摆件。

餐盘里装的却是灰色的糊状物，里面有深色的点，像是什么东西的卵，还有烧焦的某种动物的骨肉，蓝色的生鲜章鱼。某种甲虫看上去最安全最接近人类食物，纪棠拿起夹子，甲虫扭动着身子避开。

她抬头环顾，大多数学生都盯着餐盘里的东西，面露苦色。有人捂嘴不让自己吐出来，有人胡乱塞进嘴里，硬生生吞下。

纪棠拿了最小的一块馒头，上面的纹路很像人脸。

走到门口时，不远处的一位老师瞬移到她面前。

在老师开口前，她说，“老师，我担心下午的考试，想早点回去学习。”

漂亮到像模特的老师眯起眼睛看她，像在思考这句话是不是在说谎。

半响后，老师和蔼地说：“吃饱了才有力气学习，一个馒头够吗？”

“我饭量小不想浪费。”纪棠笑起来显得极其乖巧，“饿了再来，食堂是全天开放吧。”

“上课和睡觉时间，不许乱跑。”

“好，老师再见。”

[纪棠笑的时候太有欺骗性了]

[13号：这还是那个凶巴巴的4号吗]

[纪棠：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必须要吃这些东西吗，一看就有问题吧]

[违反校规更糟，他们也没有别的食物来源]

回去的时候，路上同学多，桥上宛若黄昏，还能见到熹微的天光，只笼了层薄薄的雾。

教室里，学生们陆陆续续回来，大都在激烈讨论早上学习的字符是什么。

纪棠靠在墙上闭目养神。

“我回来了。”

睁开眼，是13号，已换了干净的衣服，拿着笔记本。

纪棠打开纸包。

“只有这个？”13号的脸沉下。

“一人一半。”纪棠掰开馒头分成两半，咬向自己那半块。

[纪棠不害怕吗]

[想知道是什么味道]

水泥味。纪棠吞下这口馒头。

钟薇接过，馒头刚刚掰开的缺口成了张人脸，正看向自己。

是错觉吗？钟薇再掰开，两块馒头分开的缺口变成两张脸。她缓缓转动馒头，无论在哪个角度，都能找到不止一张人脸。它们在笑，在看自己。

她深吸一口气：“这能吃吗？”

“你可以不吃。”纪棠把剩下的包好收起来。

钟薇咬下一口，舌尖顶着差点吐出来，她不敢相信刚刚4号平淡地就像在吃普通馒头。

她学着4号喝下一杯水，肚子里硬硬的东西就像水泥泡开很撑，身体却有种空虚感。

钟薇打开笔记本，上面的陌生字符整齐到像是印刷体，“我们来对下早上的记录。”

纪棠依旧靠墙，兴趣不大。

没有拒绝就行，钟薇打开桌上的本子。眼前一亮，没想到还有人能跟上老师的节奏。翻到第二页，她惊讶抬头，“你为什么写到一半不写了？”

两面纸上有大片黑点，隐隐组成了什么形状，长角，有翅膀，像是传说中的小恶魔。

“两位美女。”是坐在纪棠后面的男生5号，狼尾发遮住了一部分脖子上的纹身。

[帅哥！]

[这是搭讪吧？]

“你们吃饱了吗？要不让我小弟再去帮你们拿点？”

3号阿姨被这热闹吸引，转过头来，“啊，还敢去？”

“你们没看到吧？有人拿勺子打饭，手一抖，勺子掉了，饭撒在地上，几个老师飞来将他活活分尸。”3号张开双手，试图描述那一刻的恐怖，“老师说不能浪费粮食，我们想吐都不敢吐。”

“还行吧。”5号说，“你们吃过活章鱼刺身吗？还有醉虾、鱼子酱，很新鲜的。”

“原来鱼子酱是那个味道啊。”3号说。

钟薇不敢相信地看向4号，竟然只带了奇怪的馒头，“人应该补充蛋白质。”

“章鱼是蓝色的。”纪棠面无表情。

“剧毒的蓝环章鱼？”钟薇看向5号，“你竟然还活着？”

5号懵了。

“不是蓝环章鱼，也不是鱼子酱。”纪棠左边的7号抬头，推了推挂在鼻梁上的眼镜，目光落在13号剩下的小半块馒头上，“不是我们这个星球的产物。”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厄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