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吉双膝跪在红毯上，手上的锁链深深地嵌入了细嫩的皮肉里，银色的长发狼狈地披在身后，洁白的长袍上也血迹斑斑，稚嫩的脖颈处有一处不深不浅的伤痕，仍有血珠在伤口处不断渗出。安吉痛苦地喘息着，身体的高温令他思绪紊乱，仇恨与不甘也伴着痛苦不断浮出。几天前他还是高高在上的圣子，清晨为虔诚的教徒唱着圣歌，夜晚拿着圣洁的十字架处置肮脏的暗夜种，他所到之处就是光明与美好所在之处，他所在之地无不是赞美与歌颂。可现在呢，那些狡猾的暗夜种品鉴着他的鲜血，嘴里满是对于圣教堂的侮辱，身后看押他的仆从对他更是垂涎欲滴，他仿佛能够感受到他们炽热的目光。安吉无力地将头抵在粗糙的红毯上，至高的光明神啊，是不是因为我已经身沾罪恶，所以你才这么干脆地抛弃了我呢。可是我自十岁起便虔诚地供奉着您，圣教堂的每一根柯林斯柱都倾听过我对你的赞颂，每一位教徒都受过我对其的洗礼，我所做的还不够洗涤我身上的罪恶吗。

艾斯浅浅品尝了一下这难得的鲜血，黑色的瞳孔瞬间扩张又收缩，暗红色逐渐侵染整个眼瞳。真是美味的鲜血啊，艾斯看向跪在大厅展位上的圣子，没有血族可以抵挡住它的诱惑，他已经看到不少血族满眼血色，吞咽着口水忍不住向那位可怜的圣子靠近。

“公爵大人对这位圣子不感兴趣吗？”梅丽站在艾斯背后，小声地询问。作为艾斯公爵最信任的血仆，梅丽却一点都看不懂公爵大人。强大的公爵大人明显很满意圣子的血液，却又好似对这位圣子丝毫不感兴趣。

“梅丽，比起享用他的血液，我倒是更享受这位高贵的圣子此刻沾满尘埃的样子，真是赏心悦目。”艾斯摇晃着酒杯，语气平淡，“但是他还没达到被我收藏的标准，我可不想为了一件瑕疵品耗费精力。”

“公爵大人，您的要求还真是高啊。圣子或许不满足您收藏品的要求，但作为食物还是相当合格的，不是吗？”梅丽将眼前的棕红发丝向后别去，有些不解。作为半血族的血仆，她对于鲜血的需求并没有血族那么旺盛，即使如此，那位圣子身上散发的气息，也令她有些难以克制，这样还达不到标准啊？

“圣子的拍卖价格一定不低，我可不想为一个食物花费那么多的金币，这并不划算。”艾斯却是摇了摇头，抠门的好似葛朗台附身。

梅丽站在艾斯背后无语地笑笑，明明是位掌握着数不清财产的大公爵啊，有时甚至比一些低阶血族还要吝啬，对每一个金币都斤斤计较。说起来梅丽一直觉得艾斯公爵的庄园太冷清了，血仆寥寥无几，关押的人类也是少得可怜，不会是因为公爵大人觉得太浪费钱了吧。梅丽琢磨了一会儿，感觉自己好像找到了真相。

“埃尔伯爵出价两千银币。”管家笑着看向抬起手中号码牌的埃尔伯爵，“还有要加价的吗？”

“诺克子爵出价两千五百银币。”

“莉莉丝女士加价五百银币。”

很明显不少血族都很中意这位来自圣教堂的圣子，号码牌起起落落，价格很快到达了五万金币。

“艾斯看来不是很满意这次的竞品啊，”不知何时，挺着肥大肚子的巴里特公爵站到了艾斯身边，语气不善，“难道艾斯手里有更好的货色，看不上哥哥手里的小角色。”

梅丽脸色一变，想要向前解释，却被艾斯一把拦住。同为巴洛亲王的后裔，但是巴里特公爵的母亲是长老会的成员，所以巴里特公爵一向看不起母亲是普通血族的艾斯公爵。

“在我眼里确实算不上好货色，就连跪在他旁边的普通人类都不如。”艾斯冷冷地看向巴里特，这个能力一般的哥哥总是仗着自己的血统对他冷眼相对，真是个麻烦的家伙。

“真是可笑，看来普通血族的后代也只配喝普通人类的血。”巴里特讽刺地笑道，“不如哥哥做个好事，就将那个普通人类送给你好了，圣子还是交予其他纯贵族血统的血族品尝吧。”

言罢，巴里特就扬声打断了拍卖会的流程，大声道：“各位，我有件有趣的事情同大家分享。我的弟弟，艾斯公爵觉得旁边的那个人类比圣子的血液还要美味，作为艾斯公爵的哥哥，我当然要满足弟弟的愿望，就将这个人类送给他了。”

不少血族低声笑了起来，展台边这位瘦弱的普通人类哪里比得上难得的圣子，巴里特公爵明明是在嘲笑艾斯公爵没有见识，借送礼的行为狠狠打落自己弟弟的脸面。

艾斯只是扫视了周围一圈，原本暗笑的血族立刻停止了动作。谁也不想惹恼艾斯公爵，作为巴洛亲王最强的后代，没人想要成为他的敌人。

“感谢哥哥的礼物，我很是满意。”艾斯上前抱起半跪在地上的人类，“我确实更喜欢这位人类，毕竟他的身上很干净，除了有些瘦弱，身体上也没有什么血仆契约的存在。你说呢，尊敬的哥哥？”

巴里特眼色一变，怒喝：“你在说什么？”

艾斯抱着新得的免费人类，站到安吉旁边，微微弯腰，修长的手指撩开安吉散乱的头发。

安吉抬头看向靠近自己的血族，本想抗拒地挣扎，却又被那俊美的面容吸引，一时忘记了动弹。

“这位圣子身上的血仆契约时间也不短啊，带着暗夜的气息供奉光明神，难怪会被光明神抛弃，沦落至此。”艾斯看了眼安吉肩膀上逐渐清晰的黑蝠标志，转头看向巴里特，“哥哥将一位订下契约的圣子高价拍卖，是否有些不合适啊？”

“这？我并不知情。”巴里特恼怒地走向安吉，粗暴地拉起安吉，不可置信地看着熟悉的血仆契约标志。

“谁和你签下了契约，为何你还是人类的模样？”巴里特暴怒地质问手里的圣子，被签订了血仆契约的人类只会听从自己的血族，是不可以被交易的。隐瞒契约这一行为会让其他血族以为是他想要安插卧底。

安吉恐惧地看向面前的巴里特，巴里特的手指早已化为利爪，爪尖刺进了自己的小臂，带来阵阵刺痛。安吉怨毒地看向冷漠站在一旁的艾斯，这人轻而易举地戳穿了自己隐瞒已久的秘密，将自己推入了更难的境地。真是残酷又狡猾的暗夜种，他要用十字架狠狠地刺入这些暗夜种的心脏，再用圣水让他们化为灰烬。可是现在，他得先活下来。

艾斯看着这位圣子扭曲的面庞以及巴里特气急败坏的模样，轻轻笑了一声，心想还是这样的盛宴比较有意思。

安吉缓缓地呼出一口气，忽略掉身体的不适，凑近巴里特公爵：“公爵大人，与我签订血仆契约的血族已经死了。我卑微地乞求被您初拥，成为您的眷属，我愿意将圣教堂的秘密都告知于您。”

巴里特一顿，不可思议地看向手中的圣子，却并没有像安吉想象中接受自己的请求。

安吉忍受着巴里特打量的目光，那目光甚至是鄙夷的。安吉忍住内心的不忿，他何时被别人这样打量过，现在却只能任人宰割。

“你算是什么呢？你是没有被初拥的资格的。”巴里特嗤笑一声，甩下安吉。愚蠢的人类，真是单纯又带着不合时宜的傲慢。

“今晚的事情实在是误会，作为赔礼，这位圣子以及其他几位人类都随便各位享用。”巴里特转头安抚台下的血族们，管家也带着几位清秀的人类来到宴会上。

安吉倒在一边，听到了巴里特的话，看着向自己涌来的血族，银色的眼睛里满是泪水。光明神确实抛弃了自己，那么自己堕入黑暗也是可以原谅的，对吧。

艾斯向舞厅外走去，突然感觉展示台那的气息发生了变化，略一思索后，不屑地离开。

“公爵大人，你怀里的人类要怎么处理？”梅丽跟着艾斯一同向门外走去。

“嗯？”艾斯低头看向怀里的人类，不是梅丽提醒，他都快忘了怀里还有一个人类。

“艾斯公爵。”怀里的人类睁着双金色的圆眼，脸色苍白，不安地看向自己，明明怕得要死，却又乖乖地缩在自己的怀里，像只被抓住后颈的幼猫。

“你叫什么名字？”艾斯揉了把怀里人类的金发头发，没有要放下的意思。

“佐伊。”佐伊小声地回答，自己被巴里斯公爵作为羞辱的道具送了出来，他以为会立刻死在这个血夜。

“嗯，佐伊，既然巴里斯将你送给我了，那你就是我的所有物了，希望你能记住。”艾斯亮出獠牙咬在了佐伊的脖子上，“我喜欢听话懂事的孩子。”

佐伊感觉自己的心脏好似随着流失的血液停止了跳动，但他知道这只是他的错觉。

庄园十二点的钟声响起，暗夜已至。他仍将活着，只是再不能为自己而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