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总是做出错误的选择，所以承受这些不幸都是我活该，是吗？

“杰里米，你最近怎么只要出去一趟就会把衣服弄得脏兮兮的。”玛丽修女皱着眉，担心地询问，“膝盖的地方也破了，是有小朋友欺负你吗？”

低着头的小孩拽着袖口，闷声不说话。

见状玛丽修女蹲下身，轻柔地抱住小孩：“不要害怕，杰里米，发生了什么吗？”

被称为杰里米的小孩伸出被擦破的小手也抱住了玛丽修女，睁大了眼睛倔强地不让眼泪流下。

玛丽修女轻轻地叹了口气，转头看向站在一旁沉默的小佐伊：“佐伊知道吗？”

佐伊皱起一张包子脸，满脸纠结，回来的路上杰里米让自己再三承诺不要告诉玛丽修女。

玛丽一下子抱起杰里米，宠溺地笑笑：“好吧，小家伙们，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秘密。但你们还小，如果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还是让我们大人来处理比较好哦。”

记忆里最后自己和杰里米一个被玛丽修女牵着手，一个被抱在怀里进入了神佑孤儿院。那天的天空很梦幻，彩色的云朵如鱼鳞般在天边堆积，橙色的夕阳半掩在山坡后。柔和的风将玛丽修女的长发吹到了自己手边，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佐伊缓缓睁开眼，心中怅然若失。那是他美好到不敢回忆的童年，每一次想起都像是品尝了一块被糖霜包裹的黑巧克力，腻人的香甜后是无尽的苦涩。

“是做了好梦吗？”坐在一旁的艾斯垂眸问道，“你刚才笑得可真甜。”

“公爵大人。”佐伊撑起胳膊也坐起身，有些局促地不知该说什么。

“你睡了很久，我还以为你不愿再醒来了。”艾斯用手掌蒙住佐伊的双眼，声音毫无起伏，“再晚些我就要将你的眼睛挖出来了，这样它们就不会总是藏在你紧闭的眼脸后了。”

佐伊被吓到了，紧张地说：“公爵大人，请不要这样做。”

“现在我当然不会这样做了，”艾斯移开手，两手一摊，“所以你要小心，不要给我这样做的机会。”

“不会了，公爵大人。”佐伊松了口气，点头。

室内陷入寂静，空气都仿佛已经凝固。

艾斯拿起床边柜上的书籍，随意地翻阅着，仿佛身旁没有人一样。

佐伊偷偷看了眼公爵，捏着被角的手收紧，所以他是睡了几天？坎洛伊又怎么样了？他害怕地不敢询问。

突然，艾斯合上了书籍，神情不悦：“有什么想问的就问，不要时不时看我一眼，我的脸上是写了字吗？”

“公爵大人，坎洛伊怎么样了？”佐伊忐忑地询问。他隐隐觉得艾斯公爵对他似乎格外宽容，但这感觉根本毫无依据。

艾斯拿书重重地敲了下佐伊的脑袋：“佐伊，经过了这次事情，你还要去关心那些人吗？真是不长记性啊。”

佐伊被敲疼了，可怜巴巴地揉着自己的头顶：“那是我的同胞，他们对我都很好。”

艾斯被气得笑出声：“是啊，对你好到要将你烧死在广场上。要不我直接将你转化为血族吧，这样你就不用再纠结了。”

“不要！”佐伊想都没想就反驳了艾斯，眼见着艾斯的脸色变得阴沉后又害怕起来。

“还轮不到你来挑剔。”艾斯微微抬起下巴，说道。

佐伊也觉得自己失言了，不敢再说话。

“你昏迷了三天，再过两天莉莉丝会带着血族踏平坎洛伊。”过了片刻，艾斯说道。

佐伊听后垂下了头，是他的到来给坎洛伊带来了灾难吗？他又做错了选择，他不该逃离黄昏庄园的。

艾斯感受到了身旁人的低气压，看了眼对方说：“莉莉丝早就计划对坎洛伊进行攻击了，就算你不去，坎洛伊的状况也不会改变。”

反而因为你的存在，我才会出手，坎洛伊才能又撑过一周，在等来支援后不至于沦陷。

“谢谢您，公爵大人。”佐伊从这些话中感到了一些慰藉，转头真挚地道谢。不因为恐惧，不因为习惯，单纯发自内心的感谢。

艾斯轻哼了一声，重新打开书看了起来：“我不需要一个卑微人类的道谢，我要的是你的顺从，不要再做出令我不悦的事情，下次你不会再这么好运。”

佐伊被艾斯赶出了房间，黄昏庄园还是那样，厚重的暗红窗帘遮住了每一束阳光，城堡内的每个角落都被黑暗笼罩，显得压抑沉闷。

佐伊走在回廊里，这一次他不再想着逃离。只是忍受痛苦罢了，他早就习惯的，不是吗？

房间内艾斯拉开衬衣的领口，胸前的伤痕还是新鲜如初：“巴里特，我等着你被饲养的野狼反咬的时候。”

两天后，梅丽牵着佐伊站在一棵高大的松树顶端，这里可以眺望整个坎洛伊小镇。

“公爵大人让我带你亲眼见证这次战斗的结局。”梅丽低头说道，“佐伊，如果这次坎洛伊可以抵抗住莉莉丝大人的进攻，那么短期内应该不会再被袭击了。”

“那如果没有呢？”佐伊看着此刻还在沉睡的坎洛伊小镇，他是多么不希望它被火光唤醒，“坎洛伊会沦为血族的血库。”

“佐伊，我们无法左右这场战斗的胜负。”梅丽轻抚佐伊的手心。

“梅丽大人，几天前我还在小镇内奔走送药，我以为那是自由和幸福。”佐伊眼睁睁地看见小镇城墙出有火焰燃起，悲伤地说。

“佐伊，不要再做出逃跑那样的行为了，那太不理智了。”梅丽想起公爵大人那晚的话，公爵大人不会轻易放开佐伊的。

“不会了，梅丽大人，我真得很害怕看见下一片火海。”远处的火焰在佐伊金色的眸子里化为了一个光点。

“佐伊，坎洛伊小镇被袭击不是你的错。”梅丽也看着远方，她早已不再为这种场面悲伤了，她已经失去了为之悲伤的资格。

“我知道，可那是我曾生活过的地方，那里还有我的朋友，或许他们不愿意再承认我了，但我还是觉得难受。”佐伊喃喃道，“这一切不是与我毫不相关的，我却只能看着它沦陷火海，我什么都做不到。”

“佐伊，你已经做了你能做的了。”梅丽严肃地看向佐伊，“妄想承担自己根本做不到的事情，那或许是一种傲慢。”

佐伊身体一震，他很想否定梅丽的话，但或许他真得太将自己当回事了。

“佐伊，不要为了做不到的事情悲伤，你只要尽全力做到自己能做的就可以了”梅丽转头，“那样你会轻松些。”

“梅丽大人。”佐伊抬头看向梅丽，不知道是不是他太敏感了，他总感觉梅丽大人的话不只是在劝自己。

梅丽看着远方，却仿佛看到了数年前另一片火海，哭声缠绕在耳边，尖叫响彻云天，紧握着水果刀的自己藏在衣橱里。那不是一场血族挑起的战场，那是人类间的相互残杀。

梅丽闭了闭眼，感受到袖子被拽了一下，低头就看到了佐伊担心的目光。就是这目光，佐伊愿你永远可以怀有这难得的怜悯之心。

“结束了，看来坎洛伊确实足够幸运，他们请求的支援很得力。”梅丽调整了下情绪，说道。

佐伊转头，火焰还在燃烧着，但那片令人心惊的黑暗已经退去，有些许光亮从地平线处出现，坎洛伊迎来了这次的胜利。

“该回去。”梅丽拉住佐伊的手，想要转身，却突然拽掉衣襟处的胸针，胸针化为镰刀挡在了佐伊和梅丽身前，发出“铛”的一声撞击声。

“又见面了，佐伊。”拉特尔的银杖抵着镰刀的刀面，毫无退却的意思。

“佐伊，跟紧我。”梅丽看着拉特尔的打扮，神色认真了起来。对方应该是教堂的圣子，战力也很惊人，看来并不好对付。

一枚小十字架从很刁钻的地方飞向了梅丽的脖子，被梅丽敏捷地躲过，却还是擦破了一点皮。

“没有灼烧痕迹，看来是一位半血族啊。”拉特尔挥开攻来的巨大镰刀，评判道，“你这么强大，差点以为是位纯血血族。”

梅丽一手抱住佐伊，迅速念出一段咒语，黑色的藤蔓顺着镰刀挥舞的方向急速向拉特尔飞去：“多谢你的肯定，那是我的荣幸。”

拉特尔的银杖闪出一阵光芒，藤蔓化为了灰尘散落：“哈，既然如此，留下喝杯茶如何？”

梅丽打掉一枚飞来的十字架，轻笑道：“那还是不用了，我怕有命喝，没命走。”

“怎么会？我会好好招待的。”拉特尔迅速躲过镰刀，一转眼闪到了梅丽背后，打中了梅丽的后背。

梅丽抱着佐伊跌落到地面上，咳出一口血：“这么粗鲁地对待女士，我可不敢指望你会好好招待我。”

血色的圆阵出现在梅丽脚边，梅丽扬起嘴角：“再见了，粗鲁的家伙。”

拉特尔见状迅速下落，银杖铛的一声抹掉了阵法的一角，笑得很不正经道：“女士，你怕是一定要来做做客了，带着佐伊一起，招待的方式他可是很熟悉啊。”

梅丽放下佐伊，让佐伊往远处躲去，脸色一沉：“既然你要强留我们，那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梅丽周身杀气蒸腾，手中的镰刀又变大了不止一倍。

拉特尔也绷紧后背，银色的眼瞳中流光转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