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密一愣。不是这个还能是什么？他目前并没有发现身体里有其他异能的迹象。

宴岐修问他：“你还记得遇见那只畸形种前后所有的事情吗？特别是比较不寻常现象。”

白密垂着眼皮，仔细回忆。

在进入那个沦陷区前，确实没有任何异常的现象。他跟往常一样，带了同样的装备，按照救援手册进行任务。

唯一不同的是，他遇到了畸形种。但那只畸形种是段家故意放在那里，准备杀死他的。除了让他受伤迷路以外，没有起到其他影响。

之后，他进入了沦陷区深处。因为受伤，所以喝了修复药剂。因为很困，所以找地方睡了一觉。好像也没有任何问题。他会觉得困并不奇怪，一来他在逃跑的过程中消耗了大量的体力，二来修复药剂的副作用就是会有些犯困。

白密从思索中抬头，有些不确定地说：“在遇到那只畸形种之前，确实发生了一些特别的事。但都是可以解释的。只有两点，我不清楚原因。”

他又想了一会，组织了一下语言，才将自己的疑惑说出来：“第一点就是，我在睡觉的时候，做了个梦。我梦到了眼睛，那只异种的眼睛。而且我可以确定，在那之前我绝对没有见过那只异种，更不可能知道它有着那样特别的眼睛。”

“第二点，我不太记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只记得大概是在从外围进入深处之后，我感觉到一种突如其来的饥饿。我喝了很多营养液，依然没有好转。在异种出现之后，这种饥饿感变得更加严重，它不停地催促我将那只异种吃掉。”

“怪不得。我当时遇见你的时候，你明明已经失去了自主意识，却对吃掉异种格外执着。”宴岐修皱着眉头，回想自己当时看到画面。

他一路走来，看到过不少残忍的杀戮。但人与异种相互啃食的画面，还是给他带来了不小的冲击，他到现在还记忆犹新。

“当时我觉得很奇怪，你的进食本能远远超过了求生本能。即使是右臂快要被吃完了，也不放弃啃食异种。所以后来我以为你的异能是「吞噬」。你之后还有过当时那种饥饿感吗？”

白密摇头。

他更加茫然了。这似乎解释了，为什么他明明了解了自己的异能，却并没有升级这一点。因为他了解的并不是自己真正的异能。

“「吞噬」，难道我的异能是可以吃掉异种的异能，并且为我所用？”或许不止异种。

想到这里，白密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通过吃掉别人来获得异能，哪怕这个人是他自己，都显得过于掉san了。

宴岐修眉头皱地更紧，脸色也变得沉重。显然他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他在考虑，是不是现在就应该先把面前这个人抓起来。

白密深吸一口气，郑重地看着宴岐修的眼睛，诚恳地说道：“我发誓，或许我并不是一个完全意义上的好人。但我绝对我没有害过别人，也没有过这样的想法。”

宴岐修锐利的眼睛与他对视片刻，兀地又勾起唇角，轻笑出声：“你知不知道，异能的使用是有限制的，特别是精神系和心理系的异能。使用在更高等级的进化者身上，效果会大打折扣。”

他往后一靠，调整了一个慵懒闲适的坐姿，戏谑地眨了眨眼：“实力差距越大，折扣也就越大哦。”

白密面不改色，缓缓移开视线，不慌不忙地岔开话题：“我本身的格斗能力也差了很多。可能是因为本来身体就不好吧，即使进化，身体素质也只达到了普通人的水平。”

言下之意，别太担心，我能打的过谁啊？

宴岐修右手握拳，抵在鼻尖，挡住上扬的嘴角。

白密也不瞎，他眼角都快笑出褶子了，挡也没用。

直到笑够了，宴岐修才收拾好表情：“这一点你也不用很担心。我这里有个全息战斗系统，或许可以帮到你。不过我先说好，这个系统刚开发出来不久，还没有正式上线。目前只有我自己进去测试过，不保证百分百安全，但应该也没有太大问题。”

白密求之不得，想也没想就答应了。全息系统总比自己去拳馆练，打得一身伤要好多了。

宴岐修：“但我要先根据你的身体数值调整一下难度，需要一点时间，最早也得明天下午了。”

白密想了想，正好可以明天上午先去把手臂换了：“没问题。”

宴岐修微笑：“也不早了，你去休息吧。晚安。”

白密看着一桌的狼藉，还想帮忙收拾一下碗筷。

宴岐修阻止了他：“我等会儿叫家政上门。”

好吧，有钱就是好啊。

医院。

白密熟悉又陌生的右手，试着握拳又松开。刚接上的右臂，还有点肌无力，不太好控制。

手臂再生得很好，和之前几乎没有区别。那种使不上劲儿的感觉，和进化前一模一样。

他无声地叹了口气。什么都进化了，就是右臂没进化，可惜了。

走出医院前，他又收到了医院的账单。

机械义肢轻微损坏，表面凹陷，得赔。贷款又加了30万。

白密垂头丧气。生活好难，债务越还越多。

地铁上，白密手里捏着账单，眼神涣散，头脑放空。

他有发呆的习惯，所以经常会被人说看起来呆呆傻傻的。

因为安全区土地有限，大部分人也买不起穿梭车，所以地面道路很窄，地下交通会更发达一些。

列车靠站停下，一波乘客下去，一波乘客上来。

列车门即将关闭的前一刻，一个戴着鸭舌帽的男生闯进来。

白密抬头一看，好熟悉，是上次那个临时工。

男生也看到了白密，还有他旁边空出来的座位。他有点社恐，碰到有过一面之缘的人也不知道该不该打招呼。但就剩这么一个座位了，不坐的话，更奇怪了。

两人并肩而坐，沉默着抠手。

怎么说也是救过自己的人，假装不认识好像也太没心没肺了。白密清了清嗓子，主动开口：“你好，你上次救了我，还没有跟你道谢。”

男生稍稍偏了一下头，轻声道：“不用谢，工作而已。”

白密不知道怎么接，空气再次恢复了安静。

沉默了一会儿后，白密再次找话题：“你，不是住安全区外吗？”

这句话一出口，他想扇自己一巴掌。说什么不好说这个，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上次男生在安全区外下车，说明他是没有安全区的居住证的。而没有居住证的人，是不允许进入安全区的。

这句话问得有点冒犯，但男生看上去没有介意，认真地回答道：“我确实住外面。但因为我是异管局的临时工，所以有出入证。只是不能买房租房，其他的都是可以的。”

白密点点头，又问：“临时工待遇怎么样啊？”

他确实很好奇这个。要是工资不错，等他以后到B级了，也去做临时工。

“还可以吧。按时间给钱。不同的任务单价是不一样的，最低是两千一小时。不过这个是很简单的任务。最高的话，可以达到5万一小时。”

“这么高！？”白密惊呼出声。

男生点头：“是的，报酬还算可观。大部分任务的时薪在八千左右。上次那个任务的难度评估算比较高的，最后给我结算了二十几万。”

“这么高！？”白密再次惊呼。

他好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他在沦陷区差点丢了命也才赚了四十几万，这还是捡了便宜的。人家几个小时就赚了二十几万。

“对面有S级嘛，难度确实大很多。平时其实没有那么高的。”

白密点点头，还处在被人家的薪资打击的恍惚之中，不太走心地问：“那你现在去哪？”

男生低下头，声音闷闷地传进白密的耳朵里：“接了个委托，需要出城。”

白密没有再说话，接什么委托是人家的隐私，他没有深问。

好像大部分进化者都是这样啊，不是在接委托，就是在接委托的路上。方举是这样，他以后强大点了估计也是这样。

钱嘛，永远都不嫌多。

列车到站，白密在男生的注视下走了出去。

就在他准备踏上电梯出站时，身后有人拉住了他的背包。

“不好意思，可以交换个联系方式吗？”

白密转身，面前是男生青涩紧张的脸。

两人并肩坐在街边的长椅上，手里各捧着一杯男生刚刚在自动贩卖机里买的热咖啡。

“我有些事情想拜托你。”男生像是壮胆一般，喝了一大口咖啡，紧张地说，“我想拜托你，照看一下我的弟弟。”

“抱歉，我忘了自我介绍。我叫罗仪，我弟弟叫格兰特。”罗仪无意识地捏紧咖啡罐，不敢去看白密的脸。

白密看了一眼他紧绷的侧脸，转过头，继续盯着对面墨绿色的垃圾桶：“白密。”

这条街道少有人至，偶尔有小鸟落在旁边的路灯上站着，啾啾叫两声后，又飞走。

背后的高楼笼罩着他们的影子，明暗诚实地投射在石质地砖道路上。

罗仪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想到自己即将要说的话，头埋得更低了。

“我知道这个请求或许有点过分。但是我确实需要有个人能帮我照看一下他，他年纪很小，才9岁。你放心，他可以自己生活，不需要麻烦你照顾。我也给他留了一大笔钱。但是他有很严重的基因病，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基因崩溃。所以我希望你能偶尔去看一下他，我怕他死在家里都没人知道。”

白密皱着眉，说不上来是什么心情：“给一个毫无自保能力的小孩留一大笔钱，然后还告诉了一个刚知道名字的陌生人。你还真是个赌徒啊。我看起来很善良吗？”

其实他想说，他看起来很爱管闲事吗？

罗仪想了一会儿，随便找了个理由：“大概是因为你长得好看吧，一看就像个大好人。”

这下轮到白密叹气了。好吧，他还真是，无法反驳。

“你只是去做个委托，为什么搞得像托孤一样？”白密不太能理解这一点。

罗仪再次长叹一口气，向后靠在椅背上，抬头无神地望向天空：“就是托孤吧。这次委托，很危险。委托人自己都不建议我接这个委托，我求了他很久，才让他把这个委托给了我。”

“他说我会死。可是我必须去。因为他出价很高，这次委托完成了，报酬足够我们兄弟在安全区安家，足够他买一辈子的高级基因药。我再努努力，他就可以上学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写得我手都有点发抖。

这篇文的背景更偏末世。虽然科技点高，也建立了比较完整的秩序规则。但在安定繁荣的表象之下，是每一个普通人为了生存的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