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新尧背着陈京洛到家的时候已经23:20，整栋楼的灯都熄了大半。

陈京洛从贺新尧的背上跳下来，坐在地上脱鞋，贺新尧把拖鞋放到她脚边，自己光着脚走进了屋里。

房子面积不算大，半开放式厨房前摆了张小餐桌，客厅倒是很宽敞，看起来像是砸了一面墙，把边上的小房间打通并进来了。陈京洛单腿蹦着往里跳，客厅后只有三扇门，她在赌其中有两扇门连着卧室的可能性。

然而贺新尧就跟猜到她在想什么似的，头也不回来了句：“就一个卧室一张床，别猜了。”

“哦。”陈京洛扶着墙在沙发上坐下，跟茶几上的零碎小玩意大眼瞪小眼。

“你要洗澡吗？”贺新尧从卧室里出来，靠在门边看着她问。

陈京洛诚恳地说：“我挺想洗的，但现在情况好像不太方便。”

“你知道就好，”贺新尧点点头，自己走进了厕所，“我洗澡去了，你先坐会儿吧。”

陈京洛哦了一声，看着厕所门关上，慢慢歪倒在沙发上，从裤兜里摸出手机看了眼，杨可漪给她发了几条消息，都是叫她好好休息的，还有两条好友申请，分别来自韩沁和江棘，陈京洛点了通过。

微信里没什么人，她从小就跟学校里的同学大多都不熟，偶尔有喜欢加满班级所有同学的人，她会顺手点通过，这几年她从来没发过动态，安安静静地沉在热闹的朋友圈里。

就跟她这个一样。

陈京洛及时打住思绪，提醒自己现在是在一个只见过三次的男生家里，应该关心的不是这些。

厕所里响起淋浴的水声，陈京洛听着很羡慕，揪起领口闻了闻自己，没什么臭味，但也确实不香。

她向来思维发散得比烟花还快，听着听着突然想起来自己忙活了一晚上还没喝过水，前后左右扫视了一番，最后从沙发背后发现了一箱瓶装矿泉水。

不喝没什么感觉，水灌进喉咙里她才觉得自己是真的渴了，吨吨吨一下子就喝完了一整瓶，满意地将空瓶子丢进垃圾桶里。

贺新尧洗完澡从厕所里出来，身上冒着热气，瞅了眼看似安安分分坐在沙发上的女生：“想洗澡吗，我可以帮你。”

陈京洛摸着自己瘸腿的手停下了动作，眯起双眼看向前面人模狗样的人：“你有一个危险的想法？”

贺新尧舔了舔口腔里隐隐作痛的溃疡，懒得解释，走上前半搀半搂地将人直接提到了洗手间。

“你注意一点……未成年人保护法目前还对我生效的。”陈京洛感到一点轻微的双脚离地，两手揪着他的T恤。

“毛巾是新的，你自己擦擦。”贺新尧把身上的那团人放在盖上盖的马桶上，将一块毛巾打湿了递给她，说完转身合上门就走了。

陈京洛吸了吸鼻子，抽了张纸擦了一下鼻涕，感觉自己可能有点着凉。手里的毛巾还有点热气，她刚打算脱掉衣服擦一擦身子，门外突然伸进来一只手。

我他妈。

一句本能的脏话就在嘴边，陈京洛生生压了下去。

“一会儿可以穿这个。”那只手将一件衣服放在洗手台上，很快又缩回去了。

陈京洛等待了半分钟，感觉不会再有什么动静了才脱了衣服裤子，心情复杂地擦拭着身体。

似乎有点大胆了，她知道孤身一人和异性过夜其实是不妥当的行为，但心里又有个声音说着那又如何，没什么可怕的。

是哦，同一个人。

怎么又是他。

陈京洛扶着洗手台站起来，将毛巾又打湿一遍，边擦着腿边皱眉思考外面的男人是不是跟她八字不合属相相冲。

算了。算了。她叹了口气，不要在一个男高中生面前露怯。

贺新尧拿来的衣服是件黑色T恤，很大，看着像新的，陈京洛套上也没什么不习惯，她之前就喜欢买男士的大码T恤当睡裙穿。

但是，她又盯着空荡荡的洗手台看了眼，确认了贺新尧真的只拿来了一件衣服没有裤子这个事情。

“喂，”陈京洛扶着门框单腿蹦出厕所，抱着自己的校服校裤，“有裤子能借我穿一下吗？”

贺新尧坐在沙发上玩手机，抬头看她一眼，凉凉地开口：“你觉得我哪条裤子你能穿上并且不掉下来？”

不穿就不穿。陈京洛抱着一团衣服跳到沙发边上，捡起了一点年龄俯视的高傲，拿裹着纱布的腿碰了碰贺新尧边上的沙发：“我今晚睡哪儿？”

“我这儿就一张床，”贺新尧放下手机，发现自己坐着也能差不多平视她，“你说呢？”

陈京洛本来也没期待他能让自己睡床，站得腿酸了，一屁股在沙发上坐下：“那麻烦你帮我找一条被子，谢谢。”

女生皮肤很白，坐下之后T恤只能盖住一半的大腿，剩下的那一半凑近了还能隐隐看到血管的颜色。而她本人似乎有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还大剌剌地屈着一条藕白的小腿要往上爬。

贺新尧转回脸，起身去了一趟卧室，出来的时候却什么也没拿出来。

沙发上的人已经枕了一只抱枕躺好了，还将换下来的校服叠好了放在一边，看他双手空空忍不住说：“被子呢，找不到了吗？”

“没有被子，”贺新尧在茶几前站了一会儿，顿了两秒，俯下身蹲在她面前，“逗你的，去里面睡吧。”

陈京洛支起一条胳膊，盯着他的眼睛：“真的吗，让我睡床？”

“是的，趁我改主意前快进去睡。”贺新尧惯常漫不经心又不近人情的脸上显出一丝不自在，很微弱。

“是我误解你了。”陈京洛真挚地看着他，拍了拍他的肩膀，她爬起来就往卧室蹦，T恤宽大的下摆跟着上下起伏，黑色的衣服把她两条腿衬得更白。

贺新尧转回头看着被留在沙发上的衣服，想起那双猫一样微微上挑的眼睛，似乎总是很湿润，眼波流转间盛着细碎的光，清傲又娇俏。

陈京洛这会儿没想那么多，她第一次到访男高中生的卧室，看什么都新奇。

看起来很正常的一个卧室，不过被填得很满，靠墙放着一大面柜子，书只占了一半，另一半放满了乐高。

她躺在床上翻了个身，床倒是挺软的，被子也软，她把当作靠枕的另一个枕头扒拉到一边，舒舒服服地盖上被子准备慢慢入睡，门突然被敲了两下。

“我进来了。”贺新尧没等她回应就拧着门把手进来了，进来就算了，还反手关上了门。

陈京洛抱着被子，看他毫不犹豫地坐到了床上，大有一副要躺下来的架势。她支着胳膊坐起来，满脸防备：“你干什么？”

贺新尧偏头看她，面色正经：“睡觉啊。”

“你睡这儿？”陈京洛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不是让我睡床吗？”

“是让你睡床啊，但我又没说我要睡沙发。”贺新尧毫不客气地躺在另一个枕头上，捞过被子给自己盖好。

“同学，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陈京洛对他的厚脸皮叹为观止，愤愤地盯着他，“杨可漪知道你是这样的流氓吗？”

天知道刚刚在医院杨可漪和韩沁是把他描述得多么靠谱，虽然不算个正人君子，但此人对全人类都没有兴趣，约等于无性恋，绝对不会做什么破事。

贺新尧打了个哈欠，抬手关了主灯，房间内只剩一盏台灯，气氛一下子变得诡异起来。

“这里是我家，我睡我的床有什么不对，”他十分不乐意地解释着，“我试了下那沙发太硬了，我睡不了。”

“我是个女的诶。”陈京洛感到有点不可置信，这个狗东西怎么高中就不做人了么。

“条件有限，不要挑剔，我睡相很好，不会碰到你的，”贺新尧像是真的困了，声音里有很重的懒意，“一回生二回熟，这次没喝多，更不能有什么了。”

陈京洛想，今天明明是个万里无云的晴天，怎么感觉有雷劈在头顶呢。

她机械性地转过身子，嗓子有点抖：“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