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棘的生日派对地址选在近郊的一栋小别墅里，二层装了影院式ktv和各类桌游。

从五点开始小别墅就热闹起来，屋里已经备好了自助晚餐，小院子里韩沁正在烧烤架前给肉串刷酱料。

狒狒听从班里女生怂恿将定制的横幅和易拉宝端正地摆在门口，精神满满的杨可漪和一脸困倦的贺新尧正在吹气球。

“你昨天发了又撤回的消息是什么？”杨可漪把气球粘在背景板上，回头看了眼无精打采的人。

“没什么，发错了。”贺新尧打了个哈欠，将多余的气球都踢到墙角。

江棘进来一脚踩爆了一个气球，嘭的一声吓了所有人一跳，他看向沙发上瘫着的那一团生物：“醒醒啊，别睡了。”

狒狒举起一只酒杯走过来：“今天我们大家之所以欢聚在这里，是为我们从小到大的好朋友江棘，庆祝他的生日。”

江棘盯着他：“你有本事把这杯喝完，不然我让你跟门口那个横幅一起灰飞烟灭。”

狒狒立刻闭上眼仰头将酒都灌进喉咙里，被酒味冲得龇牙咧嘴去找果汁喝。

“六点半了。”贺新尧说。他今天穿了件灰色的卫衣，依旧没骨头似的靠在沙发上，为了照顾这位一冷就想冬眠的朋友，屋内特地开了很足的暖气，哪想到这暖烘烘的环境让他困意更甚了。

六点半了，陈京洛还没来。

“不行不行，外面待不住了，开始起风了诶，”韩沁从院子里走进来，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吉时已到，切蛋糕吧寿星。”

人都到得差不多了，江棘点点头：“行，现在切吧。”

贺新尧站起身，挪到人群边上，看着这群人手忙脚乱地关了灯，嘻嘻哈哈地唱完了生日歌，最终江棘一刀下去，将蛋糕劈成了两半。

周围热热闹闹的，贺新尧也沾了一团奶油眼疾手快地涂在江棘脸上，看着精致的蛋糕很快就被霍霍完，景明中学传说中的狂躁症患者难得落了下风被抹了一脸奶油，气急败坏地大喊大叫着。

贺新尧跟着一块儿笑，一块儿玩闹，心里却始终有个地方被细线吊着没落地。

“诶，”他看着江棘终于离开人群，往洗手间去洗脸上的奶油，也跟着过去，靠在门上假装随意地问，“陈京洛是有事不来了吗？”

江棘把脸放在水龙头下面冲，声音在水声里有些模糊：“嗯？她没说有事啊。”

“那怎么还没来？”贺新尧拿了块一次性毛巾递过去。

“不知道啊，你问问呗。”江棘胡乱擦了擦脸，半天没听到回复，转头笑道：“她该不会不回你消息吧？”

贺新尧啧了一声：“你怎么偏偏这种时候挺开窍。”

江棘颇为愉悦地哼哼着，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等着，我问问。”

贺新尧伸手帮他把额角残余的奶油擦掉，打开水龙头冲了冲手，慢条斯理地将手擦干。

“哦，”江棘看他一眼，“她说在过来的路上了，”

贺新尧脸上交织着不甘心与郁闷，追问：“她回你了？”

“回了，”江棘把手机屏幕放到他眼前，“你俩什么情况？”

“不知道。”贺新尧十分不爽，丢下擦过手的毛巾，转身往外走。

年轻人的聚会吃饭是次要的，吃着吃着就端着盘子跑上二楼去玩了，韩沁叫来的人也陆陆续续都抵达了，人群很快便都聚集到二楼。

贺新尧孤零零地站在料理台边，从窗户看出去黑漆漆的，近郊的晚上很安静，只有路灯昏黄地亮着。

他最后看了眼手机，去门口把院子里的灯都开了，然后慢吞吞地走上楼梯。

桌游边上挤满了人，贺新尧在沙发上找了个空位，听着狒狒鬼哭狼嚎般的歌声，没忍住开了罐啤酒。

“喂喂喂，”狒狒笑着看向贺新尧，“尧哥唱一首吗？还没听你唱过歌呢。”

贺新尧摇摇头，仰头将啤酒喝完了，眯着眼靠在沙发上继续听狒狒以非人类的曲调唱着苦大深情的舔狗歌。

“你他妈的，”江棘拎着一瓶酒走过来，“能不能唱点吉利的啊？”

狒狒点点头，唱了首《生日快乐》，屋内一下子又呼声一片，又围着江棘送了一遍生日祝福。

韩沁鬼鬼祟祟地走过来，看了眼沙发上拿着啤酒罐的贺新尧，从桌上拿了个杯子递过去，贺新尧喝了一小口，酒精度数明显不低，他掀起眼皮看韩沁：“你今晚不打算回家了是吧？”

“嘿嘿，来都来了，玩尽兴点啊，”韩沁笑着在他边上坐下，“楼上有房间，回不去就睡这儿呗。”

贺新尧不置可否，只是拿着玻璃杯慢慢喝着，不知不觉便喝完了半杯。

“这就喝完了？”韩沁瞪着他那只空杯子，“你藏得很深啊，我都不知道你酒量这么好。”

以前当然是没那么好的，只是后来一个人长居国外，没事干就喜欢喝点，暖了胃才好度过寒冷的冬天。

贺新尧看着韩沁打开柜子，抱出来一大堆酒，忍不住笑了声：“有备而来啊，我今晚是不是回不去了？”

“那当然啊，好兄弟哪有分开的道理，”韩沁在周围人的起哄声里又倒了两杯，跟贺新尧一人一杯，“不醉不归，让我看看你到底什么酒量。”

贺新尧拿杯子跟他碰了碰，在玻璃杯相撞的清响中说：“你大概是看不着，我估计你这杯喝完就趴下了。”

韩沁切了一声，仰头就喝了半杯，龇牙咧嘴地跑去江棘那里骗他喝酒。江棘被他揽着肩，莫名其妙地也喝了半杯，眉头皱得很紧：“草，你怎么拿威士忌来了！”

他俩闹得动静不小，贺新尧也跟着笑。他懒散地靠在沙发上，肩宽腿长，实在是一幅美景，没多久就有人过来搭讪。

女生扎着丸子头，笑得甜美，青春的氛围拿捏了十成十，手心里有一颗骰子，自然地走近他：“贺新尧，你会玩吗，能不能教教我？”

因为韩沁的缘故今天实在来了不少人，这个年纪的人素面朝天都自成一股朝气，更何况女孩形象管理意识都挺到位，美少女遍地跑。

“贺新尧？”女生见他没反应，又柔声唤道。

“嗯。”贺新尧从韩沁身上收回视线，转头看了眼身边已经挨着自己坐下的女生，问道：“你是？”

“我叫曾雨棉，高二四班的，”女生笑了笑，又晃了晃掌心的骰子，“所以学长，你会玩骰子吗？”

贺新尧还没说话，只听到麦克风突然炸了，尖锐的声音瞬间填满了整个屋子。

“不好意思啊各位！”狒狒捂着耳朵丢下麦克风，等到电流声消失了才又拿起来道歉。

曾雨棉把手从耳朵上放下来，微微皱着眉，先前拿着的那颗骰子掉到了贺新尧腿上，她垂着脑袋正犹豫要不要伸手去拿，就看到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捡起了骰子。

“去找别人玩吧。”贺新尧把骰子丢回她的掌心，声音淡淡的，没什么情绪。

曾雨棉没有离开，她依旧坐着，还想要说点什么，又听到二楼门口传来的声音。

“怎么这么迟才来！”杨可漪从人群里挤出来，朝着门口跑去。

门口那人头发及肩，穿了件宽大的深色开衫，不怕冷似的露着小腿，脸被杨可漪挡了一半，只能看到半个瘦削的下巴颏。

她将手上提着的一个纸袋递给江棘，笑着说：“生日快乐啊，抱歉来晚了。”

“没事。”江棘带着她往里走了一些，两人又说了几句话，这才能看清她的面貌。

巴掌大的脸，齐刘海下是一双漂亮的猫眼，细细的眼线将微微上挑的眼尾勾勒得十分动人，能噬人心魄似的。

曾雨棉认出她来了，是高三一班那个叫陈京洛的女生，学校论坛里风评很差，但近来和贺新尧走得有些近。她转头去看贺新尧，发现他的视线直直地追着陈京洛，从进门到现在，一直都没松开。

陈京洛肤白但唇不红，平日里不化妆的时候看起来总有些憔悴，没什么气色，只能算是一个气质凌驾于长相之上的清冷小美女。

但她今天画了个淡妆，整个人就一下鲜活了起来，站在暗处也漂亮得耀眼。

“迟到了哦，”韩沁也拿着酒瓶过去凑热闹，“寿星说，要不要罚酒？”

“罚你个头啊，你想要让所有人都喝趴在这儿是吧？”江棘说。

“迟到了确实该罚，我喝。”陈京洛笑了笑，接过韩沁手上的杯子，几口喝完了。

“哇，你们一个两个的，真是让我意外啊，”韩沁笑声顿了顿，瞪大眼睛看她，“你别喝这么快啊，很容易喝醉的。”

陈京洛没说话，只是笑着将杯子还给韩沁。她涂了口红，玻璃杯上也沾上了一些口红印。

贺新尧盯着杯子上的那抹红色，喉咙滚了滚，拿起杯子连喝了几口，酒淌进胃里，一路火烧火燎地吹进心脏。他抿着唇，沉默地看着陈京洛跟他们寒暄完，然后转身朝自己看过来。

“在喝闷酒？”陈京洛一步步走近，停在他身前，嘴角轻扬，“还是在忙着聊天？”

贺新尧不回答，松松垮垮地靠在沙发上，眼睛没完全睁开，慵懒随意得有些过头。

曾雨棉有些紧张地捏了捏自己的手指，想了想先开口说道：“学姐好，我是高二四班的曾雨棉。”

陈京洛哦了一声，对她点了点头：“你好，我叫陈京洛。”

“我知道的，”曾雨棉让自己尽量笑得自然好看一点，“学姐成绩很好。”

陈京洛看到她手掌重复着收紧又放松，笑了笑：“我骰子玩得更好，玩两把吗？”

“不了……我不会玩，还是算啦。”曾雨棉有些笑不出来了，陈京洛好像只是简单地笑了一下，但有什么更沉重的东西压了过来。

“人总得有个不会到会的过程，没关系，我教你。”陈京洛大方地说。

曾雨棉往后退了一点，摆摆手：“不，我还是……”

“她不想，你就别教了。”贺新尧终于开口，声音有些凉。

陈京洛顿了顿，点点头：“好，那就不打扰你们了。”

她对曾雨棉温和地笑了一下，转身走了。

“学长……”曾雨棉欲言又止，眼神有些慌乱地看着贺新尧。

他靠在沙发上，手里拿着还有半杯酒的玻璃杯，一副意兴阑珊的模样，懒得去关心任何事。

然而等到陈京洛走出第五步的时候，他还是站了起来，伸手拉住她的胳膊，语气里混合着很多情绪：“你别教她，教我就行了。”